第134章 如你所願 (1)
轉過兩條街，遠遠看到公主府門口站着一人。那女子綰着婦人的髮髻，背影清瘦，雖然不像往日穿着一身白衣，但鳳紅鸞還是一眼就認出是錦瑟。她偏頭看雲錦。
雲錦臉色如凝了一層清霜，看向錦瑟的目光清寒。
玉雪龍頃刻間來到門口，雲錦勒住馬繮，冷冷問：“你來做什麼？”
錦瑟緩緩回身，不見往日對鳳紅鸞的殺氣和對雲錦的癡迷，迎上雲錦的目光，神色平靜淡漠，“雲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永遠也不會愛上我，我也看明白了，不再強求。如今我已經嫁了人，再也不會糾纏於你。你還怕什麼？”
“既然明白，就不應該再來這裡！”雲錦並沒有因爲錦瑟的態度臉色有所好轉。
“我今日不是來找你的！”錦瑟看向鳳紅鸞，“我想和你談談！”
“她沒什麼和你談的！”雲錦臉色冰冷，“你若想找事，該知道後果！”
“大不了就一條命不是嗎？反正雲哥哥也早就想要我的命了，如果現在你想殺我儘管拿去。”錦瑟不以爲然，看着鳳紅鸞，“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至關重要。你可以選擇不聽，但不聽的話你一定會後悔。”話落，她似乎瞥了雲錦一眼。
雲錦臉色陰沉，“她不聽，滾！”
“聽！你跟我來吧！”鳳紅鸞推開雲錦，翻身下馬。
“鸞兒！”雲錦抱着鳳紅鸞手臂收緊，臉色不善。
“你先去沐浴！”鳳紅鸞強行推開雲錦，翻身下馬，看了錦瑟一眼，擡步走進府邸。憑藉直覺，今日錦瑟不是作假，她口中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能讓錦瑟不辭千里趕來對她說的事情一定關於雲錦。
雲錦臉色陰沉，錦瑟嘲諷一笑，“雲哥哥爲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還怕我說什麼！”
“你最好斟酌些說！”雲錦冷冷警告。
錦瑟恍若未聞，跟着鳳紅鸞身後進了公主府。藍子逸和玉子墨先後來到，對看一眼，齊齊看向雲錦，雲錦薄脣緊抿，看不出情緒。
來到水榭，鳳紅鸞停住腳步，“要說什麼說吧！”
“鳳紅鸞，我恨你！”錦瑟也停住腳步，不同以往的歇底斯里，面色平靜。
“我知道。如果只是這個，那你不用說了。”鳳紅鸞淡漠地看着錦瑟。
“我今日揹着父主前來，自然不止說這個。”錦瑟忽然轉過身，看着湖面，“鳳紅鸞，其實如果可以，我最不想見到你，一輩子也不想。”
“我也不想見你。”鳳紅鸞也看着湖面。
“父主是不會放過你的，他會殺了你。”錦瑟又道。
“他想殺我也不是一日兩日，自然不用你說。”鳳紅鸞面無表情開口。
錦瑟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將來是要嫁給雲哥哥的。但是雲哥哥天生有潔癖，不準任何女人近身，連我也不能。我以前並不知道，只知道雲哥哥是雲族幾百年來唯一一個天賦異稟的神童。他將來是要繼承雲族，將雲族發揚光大，坐上這天下之主的。”
鳳紅鸞心思一動，雲族有意天下之主？
“雲族人也是人，不過是比常人多了被天神賦予的一項異術而已。爲什麼就不能是這天下之主？雲哥哥定沒有與你說，雲族千百年來的祖訓就是一統天下，坐天下之主。”錦瑟轉頭看着鳳紅鸞，見她微怔，冷嘲道：“你連雲哥哥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不配他。”
“配不配不是誰說了算的。”鳳紅鸞微怔過後神色淡淡。正如錦瑟所說雲族人也是人，爲何就不能爭奪天下之主？她雖然從未想過，但如今知道也不例外。
“幾百年前，雲族也曾經出現了一位如雲哥哥一般天賦才華之人。但是他爲了一個女人甘願放棄，寧願做那女人的皇夫，也不願意借當時黑蝙蝠大亂困了那女人之時爭奪了天下。雲族錯失良機。後來每一代族主都差強人意，直到這一代，雲哥哥天賦異稟。被雲族寄予厚望。”錦瑟盯着鳳紅鸞，恨恨道：“都是你這個女人，要不是你，雲哥哥明明通天咒已經到最後一層卻強行封印住放棄修煉。更不會違背祖訓，要和雲族斷絕關係。是你毀了他，毀了雲族希望。”
鳳紅鸞擡眼看着錦瑟。雲錦放棄修煉？
“雲族通天咒只要大成，便會絕情棄愛，通天地，掌控萬物。但是雲哥哥爲了你居然生生放棄。你可知道通天咒幾百年才能練成一人？雲哥哥爲你做了如此之多，你一定不知道吧？你這個女人憑什麼得到雲哥哥如此給予而心安理得？沒有你，雲哥哥雖然無心無情，但她會娶我。直到奪得了這天下一統，我就是雲哥哥的皇后。都是因爲你，如今一切都變了。”
鳳紅鸞袖中的手攥緊，她知道雲錦背後爲她做了許多，但還是想不到他居然放棄通天咒。
“雲哥哥爲你放棄如此之多。鳳紅鸞，你如今聽了還是這副死樣子。”錦瑟見鳳紅鸞神色淡淡，眼底終於現出恨意，“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死樣子。似乎天下所有人都欠了你一樣。我自小就愛雲哥哥，百般討好他卻得不到，憑什麼你處處害他，卻還能得到他的心？”
鳳紅鸞沉默，錦瑟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大笑了起來。嘲諷、蒼涼、怨恨、一股腦兒都融合在這笑聲裡。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我不比你差，你那些東西不過仗着你有兩世經歷而已。你憑什麼就能讓他爲你放棄這放棄那，憑什麼你就接受得心安理得？你冷心冷血，你不是人。你就是一副死屍裡藏着的一個怪物而已。你還有什麼？”
鳳紅鸞冷漠地看着錦瑟，“可是他愛的就是我。不是你。”
“是，他愛的是你，所以，我輸了！無論我如何努力，永遠也得不到他。”錦瑟慘淡一笑，本來不甘怨恨的眸子忽然變成深深的死寂和空洞。
鳳紅鸞背轉過身，她不會同情要搶她男人的人，但也不會嘲笑她。愛並沒有錯，但愛了不愛你的人，就是錯。提醒道：“如果今日你只是來說這些，那麼你可以走了。”
錦瑟忽然直起身，抹掉臉上的淚痕，瞬間變成高貴端莊的公主，“鳳紅鸞，你得意吧！我從今以後再不與你搶雲哥哥了。”
“他本來就是我的，你搶也搶不走。”鳳紅鸞瞥了她一眼。知道主題來了！
“那可不一定。”錦瑟冷冷一笑，“你不是要解寒毒嗎？難道你不知道解寒毒必須要通天咒大成？”
鳳紅鸞忽然轉頭，“什麼意思？”
“鳳紅鸞，你不是聰明嗎？難道你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原來你也有蠢的時候？你到如今都不明白你身上的寒毒如何才能解？看來你是被雲哥哥寵的衝昏了頭腦。難道你不知道你解寒毒等於毀了雲哥哥？”錦瑟不屑冷笑。
“說清楚！”鳳紅鸞面色一沉，本來就覺得不對。若是藍雪皇陵可解的話，她娘爲何不解？事情沒那麼簡單。
“愚蠢！我就告訴你如何解你身上的寒毒。讓你明白！”錦瑟冷叱一聲，“藍雪的熱池可以解寒毒不錯，但那是條件其中之一，還有一個條件就是通天咒大成之後用全部靈力來催動翠羽煙雲。用翠羽煙雲解除你身上的寒毒。”
鳳紅鸞心中一緊。
“你知道你身上的寒毒需要多少靈力嗎？是全部。”錦瑟看着鳳紅鸞，嘲笑道：“全部意味着什麼？不再是以往的靈力耗盡，而是靈力盡失，就是連本源也會失去。那麼他就永遠不會再有靈力，就等同於變成一個普通人，再不是雲族人。”
鳳紅鸞面色一變。
“這回你該明白了吧？你知道這樣意味着什麼？就意味着他再不是雲族人。所有他應得的一切都不會再有，不會是雲族少主，沒有了和玉痕一樣的驕傲。只是一個廢人！”錦瑟聲音再次尖銳起來，“你還想解寒毒嗎？你這樣的女人就該死！憑什麼得到雲哥哥的愛？你根本就不配，你這個冷心冷血自私自利的怪物就活該……”
“夠了！”雲錦帶着一身煞氣飄身而落，打斷了錦瑟的話，“滾！”
“雲哥哥，你這便受不住了？我說的都是事實。”錦瑟看着雲錦抱住鳳紅鸞，冷笑，“雲哥哥，你還真是愛她。可以違背祖訓，不惜失去雲族本源變成普通人，你的愛還真偉大。但是爲了這麼一個自私的只想着自己好不好的女人值嗎？”
鳳紅鸞身子忽然輕顫了一下。
雲錦鳳目染上殺機，“你想死嗎？”
“雲哥哥，你早就想殺了我不是嗎？因爲父主，你也恨我，無視我的愛。但我現在收回對你的愛，不愛你了。”錦瑟迎着雲錦冰寒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不過是不想你愚蠢的爲了這個女人什麼都不要。”
“我的事不用你管！”雲錦聲音寒可透骨。
“我知道你不用我管！我下賤揹着父主跑來告訴你行了吧？”錦瑟冷笑地看着鳳紅鸞蒼白的臉色，“我就是要來告訴她，讓她得到你別心安理得，我就是要看着她知道你爲她做這一切一副想死的模樣。我覺得心裡暢快！”
“滾！”雲錦氣怒，一掌拍了出去。
錦瑟一動不動，似乎想死在雲錦手裡。
鳳紅鸞出手攔住雲錦，看着錦瑟，“你走吧！”
“我今日來就想死在他手裡，你憑什麼不讓我死？”錦瑟對着鳳紅鸞大吼。
“要死，也不該是他殺你，因爲你現在是西涼的人。要死，也不該死在我公主府。”鳳紅鸞聲音平靜，只有她知道她心顫得厲害，“或者我應該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錦瑟瞪着鳳紅鸞，“我其實最想讓你死，不解寒毒，死的是你。收起你的感謝！”
“來人！將這個女人請出去！逐出藍雪。”雲錦冷聲吩咐。
“不用你趕！我現在就走！”錦瑟擡步下了水榭。剛走兩步又猛地回頭，看着雲錦，“雲哥哥，我以前愛你，處處幫着你同父主作對，我現在不愛了，你和父主爲敵，我們就是敵人。”
“隨便！”雲錦臉色冰寒。
“忘了告訴你們了，當初八皇子和我大婚，父主要求他和西涼斷絕關係。西涼皇上同意，所以他會隨我回雲族，從今以後是我雲族之人。也就是我的駙馬。你上不了檯面，父主說雲族以後就是他的。你好自爲之吧！”錦瑟話落，再不逗留，快步出了水榭。
鳳紅鸞僵硬地站着，直到錦瑟離開公主府，她似乎整個人如化成了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身子冰涼，從內到外溢出森森寒氣。
“鸞兒，你別聽她的。”雲錦試圖用他的身子溫暖她冰涼的身子。
“不聽她的聽你的？你爲何不告訴我解除寒毒需要你靈力盡失？”鳳紅鸞看着雲錦，聲音很輕。
“沒有靈力也沒什麼，我……”
“我累了，你讓我靜靜！”鳳紅鸞推開雲錦，錦瑟的一席話，抽乾了她所有的精力一般，只感覺疲憊。
“鸞兒，你不要將我排除在外好不好？”雲錦心下一慌。
“我沒有將你排除在外，我真的想一個人靜靜。”鳳紅鸞搖搖頭，認真地看着雲錦，“你就讓我靜靜可好？”
雲錦迎上鳳紅鸞的眸子，她眸中的神色忽然讓他不忍再看，只能放手。
鳳紅鸞不再看雲錦，腳步僵硬地出了水榭。的確如錦瑟所說，她自私只顧自己。她厭倦了那些槍林彈雨的日子，將雲錦當成她的避風港，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只享受他給予的愛，只待在龜殼裡，讓他爲她擋住一切風雨。可是她不知道，他竟爲她做了如此之多，多到她承受不住。
“鸞兒！”雲錦看着鳳紅鸞的背影，她是如此的孱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他的心痛得要揪起來。
鳳紅鸞忽然感覺一股寒意如潮水般洶涌而出，四肢百骸頃刻間被寒氣淹沒，她停住腳步，伸手捂住心口，那裡似乎停止了心跳。心中忽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回頭，那人白衣如雪，清華飄逸，是如此丰姿傾世，風華無雙，她張了張口，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地上栽去。
“鸞兒！”雲錦見鳳紅鸞回頭大喜，喜色剛染上眉梢見她向地上倒去大驚，身子快若閃電地奔了過去，在她落地的瞬間接住了她的身子。觸手的溫度冰寒入骨，眸光心底一沉，她的寒毒發作了！
鳳紅鸞恍惚中知道雲錦接住了他，熟悉的氣息和聲音令她安心，脣瓣抖動吐出幾個字，昏死了過去。
雲錦聽清楚那幾個字，身子瞬間僵硬。她說，“不准你用靈力給我解寒毒，否則我醒來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雲錦本來要動用靈力的手僵住，輕輕顫抖着，一動也不敢動。
“公主寒毒發作了？”藍子逸和玉子墨聞聲趕來，看到鳳紅鸞身上泛出的絲絲冰寒之氣面色大變，藍子逸問，“不是皇上給的那顆丹藥有三月之期嗎？爲何……”
“快進皇陵！”玉子墨當機立斷。
“對，雲師兄，快帶公主入皇陵，反正也是要解寒毒的。”藍子逸驚醒也立即道。
“她不讓我動用靈力。說若是動用靈力，醒來永遠也不會原諒我。”雲錦抱着鳳紅鸞一動不動，“入了皇陵又如何？我不用靈力也無法給她解除寒毒。她說到做到。我可以不做雲族人，可以靈力盡毀，但我不能忍受她不原諒我。”
藍子逸和玉子墨一怔看向鳳紅鸞，即便昏迷着，但她眉眼間隱着依然倔強和堅毅的神色。二人對看一眼，藍子逸道：“那公主也不能就這樣，若是挺不住她會死的。即便不能入皇陵，師兄不動用靈力還有我們不是？我們三人可以用內力助她抵抗寒毒。”
“不錯！現在趕緊抱她入內室。”玉子墨也立即道。
雲錦驚醒，抱着鳳紅鸞起身向着內室奔去，剛走了兩步，忽然僵硬地停住身子，“她身體有姑姑封住的靈力，上次在西涼她寒毒發作衝破了體內被封住的靈力，如今她的寒毒已經變成寒靈，是極寒靈力的一種，一旦引發，如今除非動用相同靈力抵抗，否則內力無救。”
藍子逸和玉子墨面色齊齊一變。他們不是雲族人，自然沒有靈力。
雲錦低頭，看着鳳紅鸞，痛苦地道：“反正她如今知道了也不會再用我的靈力幫她解除寒毒，早晚會死。她若死，我也不獨活！”
“那如何能行？”藍子逸臉色發白，“你便就動用靈力救她。她若死了，你們未來便沒有了。這麼烈的寒毒，她自己抵抗不來。不救就會死。”
“子逸說的不錯。你趕快救她，這麼烈的寒毒。她真的自己抵抗不來。”玉子墨看着鳳紅鸞，這麼半響的功夫她已經牙關扣緊。
“我若動用了靈力，鸞兒雖然會活，但是她不原諒我也等於什麼都沒有。那我活着還有何意義？不如陪着她一起死。”雲錦搖頭，眉間倔強和鳳紅鸞如出一轍。
藍子逸和玉子墨頓時失了言語，看着二人被寒氣包裹，這麼下去不是等死是什麼？
“這樣下去不行！”半響，藍子逸看向玉子墨。
玉子墨沉默地看着二人被冰寒籠罩，他連陪她死的資格也沒有。
“我能救她！”就在這時，一個輕軟的女聲從身後響起。
藍子逸和玉子墨同時轉頭，藍子逸一驚，“皇后娘娘！”皇后是那人的貼身婢女，據說自小和那人修行一體，若是她救公主，一定可行。
“你來做什麼？她不用你救！”雲錦擡頭看了皇后一眼，鳳目冰冷。
“少主，你知道我不欠小姐什麼，我是奉小姐之命留在這裡，小姐走了十七年，我也在深宮陪着自己不愛的人困了十七年。我也並不是非要損耗自己救她的女兒，不過是念在澈兒。”皇后走到近前，看着雲錦，“如今這裡除了你就我能救她，你若不想她死，就將她給我！”
雲錦抿脣看着皇后，一動不動。
“師兄！皇后當年……”藍子逸見雲錦似乎對皇后成見太深，忍不住開口。在他看來能救人比什麼都好。
“子逸住口！”皇后攔住藍子逸，對着雲錦伸手，“將她給我！”
“能活爲何不活？你們的將來還很長！”玉子墨提醒。
雲錦將鳳紅鸞放進皇后手裡，皇后接過，對着聞聲趕來的梅姨吩咐，“入內室！”
“是！”梅姨臉都嚇白了，立即引路。
皇后抱着鳳紅鸞入了內室。
雲錦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絲絲冰寒之氣溢出，許久，他低頭慘淡一笑。他當真是愛她入骨，愛到願意放下一切。
藍子逸和玉子墨看着雲錦，如今這樣的他任誰看到怕都不會相信是那個天姿高傲不可一世的雲少主。
皇后從內室出來，已經是第二日。
雲錦看着出來的皇后，面色蒼白，體內虛空，他微微蹙眉，語氣溫和許多，“我爲你續補靈力！”鸞兒只說不讓他用靈力救她，如今他救皇后應該沒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