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如你所願 (2)
“少主無需再浪費靈力，我早已經活不長。”皇后搖搖頭，制止雲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收回視線，輕聲道：“世上有幾個男子會因爲那女子一句話明明可以相救卻甘願陪着她死？紅鸞公主能得少主如此深愛是她的福氣。其實當年小姐也好福氣。”
話落，皇后向府外走去，不出片刻，鳳輦起駕，向着皇宮而去。
雲錦轉身進了房門，見鳳紅鸞依然昏迷着，面色褪去了不正常的蒼白，有幾分瑩潤之色，他走到牀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將頭埋進她頸窩。她還活着就好！她活着，他才能活着！
鳳紅鸞安然無恙，公主府籠罩了一夜的陰雲也散了去，恢復平靜。
鳳紅鸞醒來，已經是三日後。
閉着眼睛不睜開，便可以感受到身邊纏繞着溫暖寧靜的氣息。熟悉的玉蘭香，輕輕淺淺的呼吸聲，令她心安。但伴隨着這種心安的是那日錦瑟的話衝入腦海。一句句如蝕骨挖心，令她柔軟的身子漸漸僵硬起來。
從相識至今，她對他做的少之又少，或者算起來，她想象不出她究竟爲他做過什麼，能得到他如此深愛？
“鸞兒，你醒了？”雲錦眼睛一直一錯不錯地看着鳳紅鸞，感受她氣息有了變化，輕聲開口。
鳳紅鸞閉着眼睛不動。
“鸞兒，我聽你的沒有動用靈力。”雲錦手臂收緊，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看着鳳紅鸞閉着眼睛不願意睜開，小心開口，“你都睡了整整三日了。”
原來她睡了這麼久。若是她寒毒不解，是不是有朝一日就醒不來了？
“鸞兒，我錯了好不好？”雲錦將脣湊到鳳紅鸞脣邊，吻上她的脣。他不喜歡她緊抿着脣的樣子，她有某種決定的時候都是如此。
鳳紅鸞別開頭，躲開他的吻，聲音沙啞，“你沒錯，是我錯了。”
“不是！是我錯了。你彆氣好不好？”雲錦心下一慌，板正鳳紅鸞的臉。
“是我錯了！”鳳紅鸞閉着的眼睛攸然睜開，清冷的眸光直直地看看着雲錦，是我錯了！我不該愛你！”
雲錦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鳳紅鸞，聲音微顫，“你說什麼？”
“我若不愛你，你便不會如此事事以我爲先，你便不會如此爲我次次損耗靈力，更不會爲了我放棄你的驕傲和爭奪天下之主尊位，更不會不愛惜生命。”鳳紅鸞不看雲錦，聲音平靜不帶任何情緒，“你走吧！”
“鸞兒！”雲錦手臂猛地收緊。
“你走吧！我不需要這樣的愛，我福氣小，承受不住。”鳳紅鸞重新閉上眼睛，僵硬地吐出一句話不再看他，心中如刀裂一般的疼。
“鸞兒！”雲錦緊緊盯着鳳紅鸞，這三日來他想象過無數次鸞兒醒來的樣子，獨獨沒有料到她會趕他走，“那些都是我願意的。我心甘情願爲了你……”
“我不心甘情願！”鳳紅鸞斷然打斷雲錦的話，“我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一個怪物，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從來也不懂得爲你着想。你如此對我不值。”
“鸞兒，沒有值不值，我只知道我愛你。”雲錦心裡鈍痛。
“將你的愛收回去！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這就是愛？抱歉，我不需要你這樣的愛。”鳳紅鸞聲音淡漠，“我也可以收回對你的愛。”
雲錦只覺一瞬間靈魂似乎脫離了身體。他看着鳳紅鸞，她臉上的淡漠毫不掩飾，她重新將自己關了起來，將他拒之門外，這樣他如何能接受？心中鈍痛，“鸞兒，你說你讓我收回對你的愛？你也收回對我的愛？”
“是！”鳳紅鸞被子中的手攥緊。
“你睜開眼睛看着我！”雲錦似乎費了很大力氣才吐出一句話。
鳳紅鸞手攥出血痕，脣瓣抿成一線，忽然一切情緒盡褪，閉着的眼睛睜開，一片淡漠冰冷地看盡雲錦眼底。
這樣的目光，一如初見！
兩人明明離得很近，卻像是隔着巍巍羣山。
雲錦心灼痛似乎剎那停止了呼吸，只感覺眼前一黑，他忽然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底是固守一切的決然，“鸞兒，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讓我收回對你的愛永遠也不可能！你要收回對我的愛我也不允許。”
“我不允許，你聽到了沒有？”雲錦聲音大得嚇人，如玉的俊顏如狂風驟雨，似乎嚇一秒就山雨摧毀這片世界，再不願意看鳳紅鸞淡漠的神色，出手捂住她的眼睛，低頭狠狠吻上她的脣。
鳳紅鸞一動不動，一躲不躲，承受着雲錦瘋狂的吻。
許久，兩脣處傳來絲絲血腥之氣，雲錦放開鳳紅鸞，鳳目火紅地看着她，只見往日半絲情動潮紅不見，一動不動，如一尊雕塑木偶，他心中被黑暗淹沒，被褥在手下被無聲扯裂，零碎一片。
“你真會作踐我！”雲錦忽然撤身，咬牙吐出一句話，轉眼間衝出了房間。
鳳紅鸞身子猛地坐起想也不想追了出去，剛走了兩步，猛地頓住。清冷的風通過敞開的門吹進來，她只覺寒涼入骨，一如她身體的寒毒。或者他離開纔是最好！不知道她何時會寒毒發作再醒不來，那麼雲錦一定要好好活着。
“公主！”梅姨聽到響動快步走了進來，當看到鳳紅鸞神色不對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好，她臉色發白，輕聲道：“雲少主待公主是真心的，公主不讓雲少主動用靈力救您，他就不動想陪着您死。後來若不是皇后趕來救了公主，後果不堪設想。”
鳳紅鸞手攥出血痕，他陪她死嗎？這樣的情她如何承受得住？
“皇后離開後雲少主一直守在您榻前不吃不喝三日。公主，您……”梅姨看着鳳紅鸞心疼，難道公主和雲少主也要走皇上和主子的老路嗎？
“不要說了！”鳳紅鸞忽然閉上眼睛，打斷梅姨的話，轉身走到窗前，窗子虛掩着，絲絲冷風透進來，寸寸刀割着她的肌膚。她看着滿院木槿花，獨獨沒有他的身影，心如被掏空了一般。
梅姨張了張嘴，將要說的話吞回去，悄聲出了房門，對着外面一個婢女吩咐了一句，那婢女立即快步走了去。
不出片刻，藍子逸走了進來。
“世子，您快去勸勸公主。她和雲少主……”梅姨迎上藍子逸，輕聲開口。
藍子逸看向站在窗前的鳳紅鸞，揮手製止梅姨的話，擡步走進了房間。看着她的背影，清瘦冷漠，昏暗涼寒，讓見到她的人心都跟着揪起來一般，他移開視線，輕聲開口，“雲師兄離開藍雪回雲族了！”
鳳紅鸞猛地一震。
“公主不想雲師兄輕賤他自己，可是如今公主這般如何又不是在輕賤自己？”藍子逸目光落在鳳紅鸞赤着的腳上，“皇后靈力耗盡救回公主一命。公主可知自己身系多少人的心？雲師兄可以因爲你一句話明明可以用靈力救你卻甘願陪着你死。公主又何必如此折磨雲師兄又折磨自己？”
鳳紅鸞身子輕輕顫了起來。
“公主，你當明白雲師兄受不得你如此對他！”藍子逸一嘆，走到牀前拿過鞋子，蹲下身擡起鳳紅鸞的腳給她穿上，“雲師兄剛離開不久，公主去追還來得及。他一定是希望公主去追的。也許如今就等在城外。”
鳳紅鸞腳步不由自主地衝了出去。
藍子逸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笑容剛溢出頓時僵在了臉上，看到鳳紅鸞忽然在院中停住腳步，頹然地靠在了一株木槿樹幹上，神色黯然。他蹙眉，連忙擡步走了出去，“公主？”
“如果我不解寒毒，是不是和我娘一樣會死？”鳳紅鸞擡眼看着藍子逸。
藍子逸面色一變。
“我不解寒毒，就會死。若是解寒毒，就是他死。”鳳紅鸞忽然擡頭看天空，往日如水的眸子如遠山雲霧，“那我又何必要解寒毒？又何必拖着他一起去死？”
“雲師兄給公主解寒毒也是不會死的。只不過是靈力盡失。”藍子逸輕聲道。
“對他來說與死又有何區別？他是那樣高傲的一個人。男兒俯仰天地之間，如何能沒有凌雲之志？這如畫江山，他焉能不想塗抹上自己的一筆？”鳳紅鸞看着藍子逸，“你也是男兒，你也想有一番作爲難道不是嗎？別告訴我你真的不想。即便是有朝一日袖手做閒雲野鶴，但有所爲之後再袖手雲山之外和終身無所爲又如何能相同？”
藍子逸沉默。
“更何況他是雲錦。若是一直無心江山，他如何能有和玉痕相持衡的勢力？”鳳紅鸞嘴角微嘲，“只不過是我改變了他。但折斷了翅膀的雲錦還是雲錦嗎？若是有朝一日……”
鳳紅鸞將下面要說的話打住，有朝一日柴米油鹽磨平了心中愛意，她紅顏不再，白髮蒼蒼，對於今日所做他會不會後悔？爲了愛她，他付出的代價太大，大到會失去所有。她不敢想象有那麼一日他們會如何！會不會怨恨。
藍子逸看着鳳紅鸞，他這一刻能感同身受她的情感，他從來沒想到這麼清冷的人兒居然有如此豐富的情感，而且內心如此脆弱和敏感，他想說什麼，但發覺無從反駁她的話，只道：“雲師兄心甘情願。”
“呵呵……他是心甘情願……”鳳紅鸞低低笑了起來，笑的很輕，但讓人見了疼入心坎，“可是我如何能忍心讓他爲我放棄他的驕傲。”
藍子逸突然移開視線，不忍再看。人人都知道雲師兄對公主愛得太深，可是公主又如何不是對雲師兄愛得太深？沉默半響，他輕聲問，“難道公主就要放棄雲師兄了？”
鳳紅鸞閉上眼睛，正好有一片木槿花瓣落下，她長長的睫毛微顫了一下，花瓣順着她單薄的衣衫滑下，無聲飄落地上，“我的寒毒，是不是隻有一種解法？”
“子逸知道的只有這一種。”藍子逸點頭。
鳳紅鸞仰頭看天，閉着的眼睛睜開，眯起一條縫，輕飄飄的聲音飄散在風裡，“愛太痛苦，不如不愛。”
鳳紅鸞話落，院中的氣流忽然停止了流動，化爲死一般的沉寂。
藍子逸猛地轉頭，當看到門口不知何時站立的雲錦整顆心頓時提了起來。明明丰姿傾世，可是此刻的雲錦似乎失了所有光華，如被打入地獄一般，沉浸着濃濃死寂。他看向鳳紅鸞，只見她臉上的哀傷褪去，化爲淡漠清冷，他想勸，但發現無論說什麼怕都是無力，沉默片刻，終是擡步走了出去。錯身而過，對雲錦輕聲道：“雲師兄，公主只是太愛你！”
雲錦面無表情，任清冽的風打在他的身上，玉顏瑩白如霜。藍子逸走出院門，他擡步走向鳳紅鸞。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每一步在青玉的地面都踩下一個腳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