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寒靈之威(1)
第二日午時，紅衣在門外輕聲稟告，“少夫人，朝中有幾位大人來求見少主！”
鳳紅鸞批閱密函頭也不擡，問道：“可問了何事？”
“幾位大人說有重要之事要見少主！”紅衣不確定地猜測道：“奴婢已經對外封鎖了少主回雲山的消息，但難免有走漏風聲，怕是幾位大人如今來證實。一旦證實少主不在，奴婢怕消息傳出對秘密回雲山的少主不利。”
鳳紅鸞落筆的動作一頓，沉思了片刻，吩咐道：“你去將人請進來！簾幕落下，無論聽到什麼驚異的事情不準露出異樣。”
“是！”紅衣退了下去。
鳳紅鸞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拿了一件雲錦的長袍套在身上，又將頭上的朱釵卸下，用白玉簪豎起，打理妥當，手腕輕輕一擡，將書桌穩穩地移到靠近門邊的位置，落下簾幕，她緩緩坐了下來。這個角度從外面看的話看不到她的臉，但可以看到她半邊身子，足夠了！若是如今雲城那些大小官員知道雲錦回雲山的話必定會造成一團亂麻，而她這個還沒正名的少夫人自然沒有威懾鎮撫，只能這樣應付幾日了。
“少……”紅衣領着人進來，剛要喊少夫人，立即驚得住了口。
“臣等叩見少主！”朝中幾人瞥見那抹白影立即見禮。
“起吧！”鳳紅鸞繼續處理密函，模仿雲錦的聲音清淡。
紅衣頓時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簾幕。居然是少主的聲音？這……
“謝少主！”幾人悉悉索索起身，幾雙疑惑地看向門內，難道消息有誤？
“讓我將你們的眼睛都挖了嗎？”鳳紅鸞聲音依然清淡，但任誰都聽出冷意。
“臣等不敢，少主恕罪！”幾人惶恐地收回視線，這聲音這語氣絕對是少主無疑。
“我看你們敢得很！”鳳紅鸞聲音一沉，頗顯凌厲，“在雲寢殿也敢安插進來人，你們是想監視本少主一舉一動嗎？”
幾人老臉一白，連忙跪地在地，“臣等不敢，臣等不敢……”
鳳紅鸞不再言語，面色淡淡地聽着外面的告罪聲，繼續提筆。但身上的低暗氣息透過簾幕傳了出去。
外面的那幾位大臣垂着頭不敢言語。大氣也不敢喘。他們在雲寢殿外安插內線其實也是有數年之久，這都心照不宣之事。只不過埋藏的深，從雲錦接手雲山他們已經小心翼翼不敢胡亂揣測。如今是得到消息說少主回雲山，此時茲事體大，一時間按耐不住纔想來一探究竟。沒有想到少主根本就在，消息是假的，想到少主的手段，人人心頭髮涼。
“該是誰的人都領回去，再出現此事定不輕饒！”覺得火候夠了，鳳紅鸞冷聲開口。
“是，臣等再不敢！”幾人立即表態。
“都起來吧！有重要的事就快說，沒有就回去理事，我看你們的日子過得太閒了。”鳳紅鸞閒閒地道。
“是，臣等告退！”幾人本來想了拿少夫人神殿認證之事爲理由，此時也想不起來了。連忙告罪幾聲汗打衣襟地出了雲寢殿。
紅衣已經震驚得無以復加，她顫着手挑開珠簾，看到屋內只有鳳紅鸞一人，雖然知道江湖是有能人異士可以模仿一個人的舉止和聲音唯妙唯俏，但是也只是傳聞。如今親眼所見，還是不敢置信少夫人能將少主模仿得如此之像。
“雲寢殿從現在起半絲消息也不準泄露出去，你該知道怎麼做！”鳳紅鸞看向紅衣。
“是，奴婢知道！”紅衣敬佩地看了眼鳳紅鸞，悄聲退了下去。
入夜時分，鳳紅鸞批閱完所有的密函走到窗前，窗外夜色正濃，桃花頂着夜色開得嬌豔，她輕聲開口：“黑霧，他可有傳回消息？”
“回少夫人，少主已經入了雲山，沒有消息傳來！”黑霧在暗處道。
“可有藍澈的消息？”鳳紅鸞又問。
“也不曾！”黑霧答。
鳳紅鸞不再開口，想着雲錦才離開一日而已，她就如此想念他。這就是所謂愛已經入骨吧？她輕嘆一聲轉身，剛走了兩步，忽然一股冰寒從心口蓬勃而出，剎那襲擊她四肢百骸，她面色一變，伸手捂住心口，她的寒毒發作了，從春年夜宴那次寒毒發作之後一直再未發作。如今來得可真是時候，而且她能感覺得出這次寒毒來得比以往更厲害。
冷冽的寒氣如冰刀一般寸寸挖割着她心脈，痛入骨髓。鳳紅鸞心中蒙上一層灰暗，艱難地走回牀上運功抵抗寒毒。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聞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閉着眼睛猛地睜開看向窗外。窗前有一抹淺淡的黑影，雖然模糊，但她還是第一眼就認出玉子墨。腦中瞬間閃過無數子墨突然出現在這裡的想法，隨即啞然失笑。子墨怎麼能同別人一樣？若是他想對她不利，她如今已經是死人了。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眸中剛剛一霎那升起所有情緒都褪去，她抿着脣任寒毒更洶涌而來，除了壓制，她再不能做其他。
“看來我來得真是時候！”玉子墨聲音極低極淡，擡步向門口走來。
“青王請留步！”黑霧瞬間飄身而落攔住玉子墨。紅衣守在門口亦是寶劍出銷。頃刻間雲寢殿內佈置的數百名隱衛現身，將玉子墨團團圍住。
“如果你們想明早見到一具屍體，就阻止我進去！她寒靈發作，你家少主不在，若是沒有我的碧暖玉相助挺不過去。”玉子墨冷聲開口。
黑霧和紅衣齊齊面色一變。
“讓子墨進來！”鳳紅鸞困難地吩咐。
“少夫人不可，青王如今出現在此不安好心！”紅衣立即反對。
“他剛剛若是出手我早變成一具屍體了。我說讓他進來！”鳳紅鸞語氣不容反駁，她體內的寒靈她自己清楚，如今已經到了沒有人從旁協助根本挺不過去的地步。
黑霧一揮手，包圍的隱衛撤開，紅衣只能讓開門口。
玉子墨面無表情地走進房間，挑開珠簾，冰冷的寒氣鋪面而來，桌子上的茶水已經凝聚成冰，他看向牀上的鳳紅鸞，她周身如置冰窟。空氣中冒着白氣，將她容顏照得猶如冰雪，清透得似冰人，眸光一沉。
鳳紅鸞僵硬地扯動嘴角，玉子墨走過來坐在牀邊，背對着她一言不發。讓她想起春年夜宴雲錦立在窗前的情形，忽然覺得寒毒似乎又烈了幾分，她幾乎承受不住。心口的寒冰似乎要摧毀她的心脈，想突破她的防護將她心生生撕裂。她伸手抓住玉子墨手臂，沙啞開口：“子墨……”
玉子墨身子一顫，緩緩回頭，抿脣看着鳳紅鸞，見她孱弱得似乎馬上就要消逝，清淡的鳳目微暗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放在她心口，手中一塊碧綠的玉現出暖暖熱流，同時他的內息也注入鳳紅鸞體內，淡得沒有一絲情緒地開口：“運功抵制，否則誰也幫不了你！”
鳳紅鸞似乎即將葬身大海時突然抓住一塊浮木，瀕臨絕望中霎時被拉回溫暖。聽從玉子墨的話，重新將被寒毒壓制下去的功力提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中靜靜，黑霧和紅衣以及雲隱暗衛小心地謹守在外。
辰時，寒毒終於退去，鳳紅鸞軟軟地倒了下去。玉子墨伸手接住她抱在懷裡。房間各處都結了一層冰霜，晨起的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來，浣紗的格子窗冰霜一點點融化變成水珠滑落。
鳳紅鸞閉着眼睛，虛乏無力，手指頭也不想動一分。
“明明世間有萬千條最簡單的路，你爲何偏偏會選擇最難的一條走？”玉子墨淡淡的聲音明明近在身邊卻似是飄遠，沒聽到鳳紅鸞開口，他自嘲一笑，“呵，你可知道我昨日是來做什麼的嗎？我是來將你帶走的，可是偏偏做了最愚蠢的事。”
鳳紅鸞心思一動，抿脣不語，他知道子墨出現在這裡自然有目的。
玉子墨忽然出手去點鳳紅鸞的穴道，鳳紅鸞手腕一轉，攔住他的手，擡眼，玉子墨清淡的眉眼近在咫尺，她輕聲問：“你真是來綁架我的？”
“否則你以爲我爲何而來？”玉子墨反問
“雲山屢次對我出招是你在背後相助？”鳳紅鸞問。
玉子墨不答，淺淡的鳳目藏了一抹深邃，“你不是我的對手。”
“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以爲你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還能將我抓走？況且你如今都不一定能走的了！”鳳紅鸞想着這雙淺淡的眸子終於被染上了顏色。
“我脅迫你，還是一樣可以走的。或者將你帶走！”玉子墨低頭審視着鳳紅鸞，“紅鸞，你當該知道，我已經不是那個玉子墨。”
鳳紅鸞心口頓時一酸，想起那些他陪着她相伴困苦中的日日夜夜。手忽然緊緊攥了一下。觸到玉子墨手腕清涼入骨她頓時一驚：“怎麼這麼涼？”
玉子墨忽然出手，錯開鳳紅鸞的手瞬間點住了她的穴道。
鳳紅鸞身子一僵，眯着眼睛看着玉子墨。
玉子墨不看她，抱着她飛身而起，飄出了窗外，對着攔截上來的黑霧和紅衣冷聲道：“你們若是想要她的命，還是想要我與她一起死，我是很願意的！”
黑霧握着寶劍的手頓時一緊。紅衣怒喝，“虧我家少夫人待你形同至交。你就這般回報我家少夫人對你的信任？”
玉子墨嘴角扯出一抹冷嘲，淡淡道：“我要至交做什麼？我想要的是她的人。”
鳳紅鸞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
“少夫人如今是我家少主的夫人。挾持有夫之婦，青王不覺得臉薄？”紅衣一怔。
“在我眼裡她可不是什麼有婦之夫。若不是昨日我出現，你以爲你們如今還能有少夫人？”玉子墨瞥了紅衣一眼，攬着鳳紅鸞向牆外飛去。
紅衣臉色一白，看向黑霧。
黑霧從包圍着他一團霧氣中忽然迸發出一道凜冽殺氣直直刺向玉子墨。
“不要傷他！”鳳紅鸞想着昨日子墨爲了輸了一夜功力，如今根本抵不住黑霧一劍。
黑霧動作一頓，玉子墨帶着鳳紅鸞已經飄出了牆外，他也連忙追出。紅衣和雲隱暗衛也立即追出。牆外有百名西涼隱衛隱匿在此，一見玉子墨出來齊齊護在他身前。
兩方勢力頃刻間劍拔弩張！
鳳紅鸞心底一沉，子墨如今是西涼青王，沒有準備的話又如何來涉險？
紅衣惱恨地看着眼前，心中埋怨鳳紅鸞。剛剛那麼有利的時機，青王一定躲不過，偏偏少夫人念着情意。如今若是令人將少夫人帶走，他們還如何對少主交待？
“可備好了車？”玉子墨對暗青詢問。
“回王爺，已經備好。”玉子墨的貼身隱衛暗青立即道。
“走！”玉子墨看也不看黑霧和雲隱暗衛一眼，抱着鳳紅鸞轉身。
鳳紅鸞此時正好衝開穴道，劈出一掌，瞬間滑出了玉子墨的懷裡。玉子墨袖中的錦緞飛出，快若閃電地纏住了她腰，鳳紅鸞的酬情剛剛甩出，人已經被捲入了玉子墨懷裡，再次被點住了穴道。
變故太快，黑霧刀劍襲來堪堪被暗青截住，雲隱暗衛和西涼青王府隱衛拼殺在一起。
鳳紅鸞心中沉暗，她還是低估了子墨的實力。是雲錦和子逸的師兄，如何能差？
“紅鸞，難道你真沒想到我是真的想帶你走？”玉子墨低頭俯視着鳳紅鸞。
鳳紅鸞閉上眼睛不看他，“你要將我帶去哪裡？”
“西涼！”玉子墨簡短吐出兩個字，對着鳳紅鸞道：“紅鸞，你最好吩咐他們住手，否則今日這些人都得力盡而死。你若不想師弟的雲隱暗衛折損，最好聽我的。”
“住手！”鳳紅鸞輕喝一聲，見黑霧和紅衣都不住手，她沉沉地道：“誰敢不聽從命令，以後不用出現在我面前了。”
黑霧和紅衣同時住了手，雲隱暗衛也收起刀劍。
“今日之事封鎖，不準傳出任何消息。”鳳紅鸞看了黑霧一眼，閉上了眼睛。
玉子墨看了一眼鳳紅鸞，抱着他足尖輕點向城外飄去，青王府隱衛緊隨其後。
紅衣臉色發白地看向黑霧，“怎麼辦？若是少夫人落在西涼玉王手中……”
“你守好雲寢殿，封鎖少夫人被挾持的消息不準外傳。我尋找時機將少夫人救出。”黑霧扔下一句話，一揮手，雲隱暗衛立即緊隨其後。
紅衣看着一行人消失，一咬牙，對着身後的護衛厲喝道：“今日之事不準外傳，誰若敢傳出去，少主回來我定稟告，九族沉塘！”
“是！”衆人齊齊跪地。
玉子墨有通關的令牌，帶着鳳紅鸞一路順暢地出了城門，城門外早有準備好的馬車。他點了鳳紅鸞周身各處大穴，抱着她上了車，馬車緩緩走了起來。
鳳紅鸞躺在錦繡被褥上，除了不能動外倒是可以說話，她閉着眼睛走了一程路，輕聲問玉子墨，“爲何是你來綁架我？你怎知昨日是我寒毒發作之日？”
玉子墨靠着車壁坐着，一直低垂着頭，看不清臉上表情，此時緩緩開口：“七弟說換做別人來帶不走你，我可以一試。昨日你寒毒發作也是趕巧！”
“玉痕說對了，只有你來我不會防備你！”鳳紅鸞想着她總是認不清子墨已經不是那個子墨。如今他只是西涼青王。
玉子墨眸光神色忽然泯滅了一下。
鳳紅鸞閉上眼睛，“你知道我一夜未睡，這幾日也未曾睡好，如今難受得很，你能不能將這穴道解了？給我喂點什麼睡覺的藥，我也逃不走。”話落，沒聽到玉子墨答應，她一嘆，“算了，要不你覺得不安全就給我講個故事，我也能睡得着。”話落，還沒聽到玉子墨言語，她不由氣悶，“以前沒覺得你木頭，如今可真是讓我另眼相看。算了！”
玉子墨還是未動，就在鳳紅鸞以爲沒希望之時，一絲異香忽然飄散出來，一顆藥遞到她脣瓣，伴隨着他清淡的聲音響起，“吃了！能讓你睡到西涼。”
“原來是噬魂！”鳳紅鸞聞香食藥，張口吞下。當初在東璃時玉痕將藍澈弄到西涼時用得就是這種藥。果然因果循環啊！如今她也有幸試試。不出片刻，她覺得有一種打了麻醉劑的感覺，腦中開始混沌幽幽睡去。
玉子墨一直看着鳳紅鸞，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出，出手解開了她的穴道。俊顏在昏暗的車廂內有一絲沉鬱。
“主子，皇上飛鴿傳書！”又走了片刻，暗青聲音從未傳來。
玉子墨伸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薄脣緊緊抿了一下，吩咐道：“傳信回去，就說我帶着她如今剛出雲城，不出意外五日後回京。”
“是！”
外面再沒傳來聲音，官道靜靜，一路太平。出了雲城百里，暗青又在外稟告，“主子，雲山傳回消息，得手了！”
“嗯！”玉子墨淡淡應了一聲，看向鳳紅鸞，她依然沉沉地睡着。他靜看了片刻，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又走了半日，隊伍過了望夫村，天色黑了下來。暗青在外問：“主子，可要宿棧？”
“連夜趕路！”玉子墨吩咐。
“是！”
玉子墨放下書本，看了鳳紅鸞一眼，伸手揉揉額頭，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這時，鳳紅鸞閉着眼睛忽然睜開，腰間的酬情脫手飛出打向玉子墨。
玉子墨一怔，袖中的錦綢瞬間飛出纏向鳳紅鸞的酬情。
鳳紅鸞酬情猛地撤回，手中的繡花針齊齊飛出，玉子墨衣袖瞬間在她面前築起一道氣牆，擋住了飛來的繡花針。趁此機會，鳳紅鸞飛身出了車廂。玉子墨緊隨追出。兩道身影先後凌空而上。
青王府隱衛大驚失色，齊齊飛身而上相助，就在這時，一直追隨在後面的雲隱暗衛在黑霧帶領下伺機而上，攔住了西涼隱衛。黑霧剛要去助鳳紅鸞，被暗青攔住。
“你沒中噬魂！”玉子墨看着鳳紅鸞，在藍雪相處數月，他認爲他已經瞭解了她，今日他才發現他還是不瞭解她。他看着她吞下噬魂，如今居然安然無恙。他不認爲是七弟給的藥作假。問題只能出在她的身上，她不懼噬魂藥效。
“噬魂再厲害也是麻醉劑而已，天下所有麻醉類的藥物對我都無用。”鳳紅鸞解釋。
“原來如此！”玉子墨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扯出那抹笑瞬間就化爲雲煙，“你讓我給你解開穴道，不過就是早就料到七弟會給我噬魂令你沉睡不能離開。”
“不錯！玉痕也不知道我對這個不服。他太過自信，認爲噬魂是他自己研究，解藥除非他給，誰也不會有。但他料錯了一點，我對這個不服。所以，這世間事兒總有些是意料之外的。”鳳紅鸞點頭。
“紅鸞，你不覺得你也太過自信？你不是我的對手！”玉子墨手下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