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波雲詭異 (2)
因爲心中有事，即便累得疲憊至極也睡不踏實，聽到外面有人聲爭吵，她悠悠醒來。
“少主！族主定是早有籌謀，所以才趕在少主封鎖雲山之前將病重的消息傳了出去。如今的確不適宜相助藍雪出兵，否則少主好不容易因少夫人望夫村之事挽回的民心會再次失去。實乃不智之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進來。
“少主，臣也以爲如此。族主和少主畢竟是父子，自古父對子苛求被認爲嚴父，但子對父就是不孝不敬。如今少主若不理會族主臥病在牀而相助藍雪出兵的確有失民心。”又一人忠懇建議道。
“少主，臣也同樣認爲。雖然藍雪是少夫人家國，但如今大孝當前，自然先爲父行孝。即便族主是佯裝籌謀，但不得不說這一舉實在陷少主被動，出兵藍雪的確就目前來說不可爲，懇請少主三思……”又一人道。
“臣等懇請少主三思！”衆人衆口一詞。
鳳紅鸞一怔，看向外間，想着這人難道將他議事的地方搬進他們房間外來了？起身坐起來，想着雲錦如今即便控制了大半個雲族，有一羣擁護者深得民心，卻還能讓雲族主處處制肘。不得不令她想到兩種可能。一種可能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雲族主的確有其能，另外就是雲族主身邊定有人相通在外，而且與西涼脫不開關係。玉痕定然不會放過雲族主這張好用的牌來打擊雲錦。
外面陷入短暫的沉默，沒聽到雲錦說話。但一牆之隔，她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低氣壓。
“還請少主三思！”有人又出聲懇請。
“即便不出兵相助藍雪，難道本少主要親自回雲山守孝牀前？拋去藍雪之事暫且不理。衆卿覺得對於雲山之事，當該如何處理？”雲錦慢悠悠開口。
“這……”衆人猶豫。
“臣認爲不可回雲山。如今顯然是族主之計。族主能在上次對少主下殺手，更何況如今屢次不念父子之情傷害少主，如今有此機會定不會放過，怕是此去再有何計謀，讓少主有去無回！”有人立即道。
“臣也認爲少主不可回雲山，”另一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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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也如此認爲！”
衆人再次衆口一詞，對雲錦敬畏，但談到雲族主人人口氣都是畏懼。
“即便不出兵相助藍雪，本少主不回雲山，豈不是也不孝？”雲錦挑眉。說到孝字聲音冷到極致，對他來說這個孝字就是諷刺。
“這……”衆人又是一陣猶豫，似乎也想不到好的對策。
鳳紅鸞起身下了牀，腳步輕淺地走到窗前，此時午時，外面的桃花被驕陽烤得正豔。她看了半晌，外面再沒聲音傳來。抿脣猶豫了片刻，忽然轉身走到門口，伸手挑開簾幕，眸光清淡地看向外面面色愁雲慘淡的衆人，緩緩開口：“少主有心守孝去雲山，奈何從藍雪回來一路舟馬勞頓又因爲少夫人抱恙之事心力交瘁，同樣重病在牀無法去雲山守孝。衆位認爲這個辦法如何？”
衆人一驚，齊齊看向聲音來源，數十雙眼中現出驚豔之色。
雲錦冷哼一聲。衆人恍然想起什麼，連忙垂下頭。有如此容貌，如此氣質，且出現在這裡的女子除了紅鸞公主還有誰？難免想到難道公主大病是假的？但明明有數十醫者都言紅鸞公主藥石無醫，而少主這幾日沉痛也不像作假，一時間衆人摸不着頭緒。
“過來！”雲錦對着鳳紅鸞招手。
鳳紅鸞走了過去。雲錦將她拽進懷裡，對衆人道：“她是誰想必你們都清楚！”
“臣等給少夫人見禮！”衆人垂着頭不敢再擡起。
“剛剛夫人所言衆卿以爲如何？”雲錦詢問。
當先一老者立即表態，“回少主，少夫人這個辦法甚好！合情合理！”
“臣等也以爲！”衆人齊齊表態。
“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雲錦一錘定音，“從今以後少夫人和我共同事理政務。”
“少主？”聞言衆人大驚。當前一滿頭花白老者立即諫言，“少主，這恐怕不好。自古跟隨少主身邊一同理事的莫不是內侍就是神女。可是少夫人來自外娶，況且如今還未入雲族祖祀，敬拜雲族諸位上神天尊，如此介入朝局，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錯，還請少主三思而行。少夫人雖然是驚才豔豔，天下有目共睹。但是的確如文丞相所言，如今夫人身份實在不宜入朝堂陪伴少主左右。”又有一老者立即道。
“臣也認爲如此。還請少主三思！請少夫人三思！”衆人衆口一詞。
鳳紅鸞想着這一番諫言和不贊同的理由的確沒錯。她雖然嫁給了雲錦，但一不是神女，二不是內侍，雲族族規是無權陪在雲錦身邊理事的。
雲錦淡淡掃了衆人一眼，將鳳紅鸞手腕袖子掀起，“你們看，可認識這個？”
“翠羽煙雲？”衆人看向鳳紅鸞手腕，人人驚異莫名。
鳳紅鸞想着翠羽煙雲作爲雲錦給她的定情信物早已經天下皆知，沒道理雲族這些雲錦的近臣不知道，如此驚訝倒是奇怪。她不動聲色地看着衆人。
“少夫人居然能讓翠羽煙雲認主？這是雲族歷代神女才能佩戴的至寶。這……”當先那老者半晌才吐出一句話。
“她是姑姑的女兒，衆位想必都知道，如今少夫人體內有姑姑靈力。如今翠羽煙雲和雲靈都認少夫人爲主，我想這一代神女是誰答案昭然若揭。錦瑟並不是雲族神女。”雲錦緩緩開口。
“可是，錦瑟小主出生時掌刑堂神殿七彩金鳳吞噬祥雲，而且體內也有傾顏神女的靈力護身。這……”那老者驚得說不出話來，“少主，這可是大事！”
“本少主自然知道是大事！難道你們以爲翠羽煙雲認主是假？雲靈認主是假？”雲錦面色一沉，對着外面輕喝，“雲靈，滾進來！”
衆人只見一團火紅的影子“唔”了一聲從衆人眼前一閃跑進了鳳紅鸞懷裡乖巧地偎依。衆人一驚，一時間鴉雀無聲。
許久，當前那老者沉思半晌，面色凝重道：“錦瑟小主一直是雲族預言的神女。如今中途生變，少夫人得翠羽煙雲和雲靈認主，打破了以往神殿認證神女的慣例，此事定要好好斟酌，萬一處理不好，老臣怕雲族大亂。老臣以爲少主必須儘快安排少夫人神殿驗明正身，若少夫人是雲族神女，那就可光明正大地執掌掌刑堂和跟隨少主身邊了。雲族子民都無異議。”
“臣等以爲文丞相說得極是！”衆人紛紛頷首。
雲錦抿脣不語，鳳紅鸞偏頭看他，他眉眼昏暗，沉默半晌，對着衆人擺擺手，“此事稍後再議。着人將消息傳出去，就說雲靈和翠羽煙雲認主少夫人，神女靈體復生，少夫人因此醒轉。本少主因日夜焦慮臥病在牀，衆卿也累了，今日就到這裡吧，你們散去吧！”
“是！”衆人也驚駭今日連番消息，見雲錦不想再說，對看一眼，退了下去。
雲寢殿剎那靜了下來。鳳紅鸞看着雲錦，“神殿認證有何問題？”
“當年姑姑爲了抵抗千年寒池的寒氣不至於滑胎才啓動了鎖魂術，但導致你靈魂受到重創一分爲二，你的神靈也會一分爲二，你如今的身體只存了一半神靈，我只怕你過不了神殿驗證。或者萬一你再次被打入異世也無不可能。”雲錦道。
鳳紅鸞心思一動，“另一半神靈呢？”
“應該是在錦瑟身體裡。”雲錦道：“當年估計是姑姑開啓鎖魂術時，因緣際會，錦瑟和你命理相似，所以佔了那一半神靈。又或者是姑姑爲了想你以後擺脫雲族安然生活，故意尋了一個嬰胎投入神靈，讓她接替你擔任神女之位也未可知。”
雲錦一嘆，“姑姑可能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我會愛上你，將你重新拉進雲族這個大泥潭。我對不起姑姑囑託。”話落，他又道：“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你離開。你只能是我的，我上刀山，你也要陪着我上刀山，我下火海，你也要陪着我下火海。如今你有云靈和翠羽煙雲，即便不神殿驗證又如何？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反正不能失去你。”
鳳紅鸞點頭，將懷中的雲靈扔出去，反手抱住雲錦，“你說得對！”
“令主，有太子消息了！”弄花飄身而落。
“在哪裡？”鳳紅鸞騰地站了起來。
“傳來消息說在池峰城發現太子殿下行蹤！”弄花立即道。
“池峰城？”鳳紅鸞皺眉，那是藍雪和東璃的邊境，難道是君紫鈺和君紫璃乾的？
“是！屬下已經着人證實，確實無誤！”弄花肯定道。
鳳紅鸞抿脣，池峰城距離雲城千里之遙，她想趕去也來不及，剛要吩咐，黑霧飄身而落，看了弄花一眼，對雲錦稟告，“葉楓城發現藍澈太子行蹤！”
鳳紅鸞頓時一怔，弄花也愣了，看向黑霧。
“可是確實？”雲錦挑眉。
“隱衛傳回來消息，確實無誤！”黑霧立即道。
“呵，這倒是有意思了！難道天下還有兩個藍澈不成？”雲錦低笑。
鳳紅鸞神色凝重，同時看向二人，“你們一個說藍澈出現在池峰城，一個說藍澈出現在葉楓城。說說情形，爲何確定無誤？”
黑霧頓時壓抑地看向弄花，顯然也沒料到是如此情形。
弄花立即道：“屬下接到消息就趕來了，此時即刻去查明真相！”
“屬下也立即去查！”黑霧也立即道。
話落，二人身影一閃，急忙退了下去。
鳳紅鸞眉頭緊皺，這顯然是有人在故佈疑陣，能同時迷惑雲隱暗衛和金鳳樓。若是不出所料藍雪隱衛和鄱陽王府隱衛怕是也得到了同樣的消息。誰能有如此本事？天下除卻玉痕還有誰？如此波雲詭異一日萬變，也就說明玉痕這一局天下棋局徹底運作起來了。心下一嘆。
“愁什麼？不管是誰，礙着爺的事兒一定要他好看！”雲錦冷哼一聲。
鳳紅鸞不置可否。這一局棋已經走到這了，她和雲錦自然不是好欺負的！
傍晚時分，雲隱暗衛和金鳳樓傳來消息證實是西涼和東璃隱衛聯手在故佈疑陣。
入夜，雲族傳回兩則消息，其一是：族主知道少主臥病，特派蘭姨娘前來探望，另外帶着望夫村那被救醒的百名女子前來叩謝少夫人相救之恩。如今已經啓程前來雲城；其二是：少夫人得雲靈和翠羽煙雲認主醒來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雲族舉國譁然。
鳳紅鸞心中冷哼一聲，雲族主派雲蘭帶百名女子來無非就是想離間她和雲錦。
子夜，黑霧又傳回消息，“蘭姨娘帶領百名女子出了望夫村後遇到殺手。蘭姨娘受了重傷，百名女子死去一半，外面傳言是少夫人所爲。有人暗中操作鼓動百姓，百姓雖不全信，但也相信者居多。說少夫人救人再殺人，也不是沒道理。”
鳳紅鸞心中一寒，這一連串的連環計使得倒是好。她剛借翠羽煙雲和雲靈醒來那邊便迅速地做出相應的迴應給予她抹黑，且步步都打在她的軟肋上，讓她連半絲停頓喘息都無。西涼到雲山即便飛鴿傳書也要一日，消息沒有那麼快，不可能是玉痕。畢竟當時在議事後傳出她醒來之時，才短短半日雲族那邊就及時令雲蘭帶着百名女子出來，然後就遇到殺手陷害她。她不認爲雲族主有如此本事，這麼說雲山是藏着高人在幕後助雲族主了？
雲錦面無表情，詢問：“如今蘭姨娘和那些活着的女人在哪裡？”
“已經被救回雲山！”
“誰去救的？”
“是八皇子和錦瑟小主！據說本來八皇子和錦瑟小主在蘭姨娘啓程後不久也要來雲城看望少主，正巧路過救了人。”黑霧立即道。
“着人傳出話去，就說少夫人醒來一直守在少主榻前衣不解帶侍候，並不知雲山之事。”雲錦沉聲吩咐：“另外發出聲函，就說此事本少主會全力徹查，陷害少夫人者，定會如望夫村主事一樣下場，嚴懲不貸！”
“是！”黑霧退了下去。
雲錦繼續面無表情地批註密函，燭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被鍍了一層霜色。
鳳紅鸞站在窗前，抿着脣看向窗外的子夜，夜色深深，霧色深深，一如她此時處境。許久，她緩緩回頭，對着雲錦道：“我想去雲山一趟！”
雲錦筆下一頓，頭也不擡，“不準！”
鳳紅鸞蹙眉，“如今在雲城太過被動，你本來控制了整個雲族，但是因爲急於趕去藍雪選駙馬，後來又在藍雪大婚。中間耽擱了，或許當時也是你有意留有父子之情，纔給了他喘息之機，但無論如何，雲城雖然在你掌控，雲山還是不在你掌控中不是嗎？所以纔有瞭如今這些舉動。”
“不用說了，我說你不準去就不準去！”雲錦搖頭。
“若我們一直沒有動作，便會處處落於被動。你剛回雲城，此時定要在雲城坐穩安撫民心，自然不能離開。如今雲山那邊定然不會料到我會敢去雲山，所以……”
雲錦沉着臉看着鳳紅鸞堅定的眉眼，惱道：“你是如何答應要和我時刻在一起的？雲山如此危險，你讓我如何能放心？”
“我不會有危險的。我本身有靈力，而且……”鳳紅鸞試着勸服雲錦。
“你是在說我廢物連夫人都保護不了嗎？”雲錦截斷鳳紅鸞的話，死死看了她一眼，“啪”地放下筆，騰地站起身，不等她開口，帶着怒氣出了房門。
鳳紅鸞一怔，快步追出了門口，但云錦身法太快，早已經沒了蹤影。她剛要追去，黑霧飄身而落，攔在她面前，“少主吩咐少夫人哪裡也不準去！”
“他呢？他去了哪裡？”鳳紅鸞想着雲錦這回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她也是如往日一般與他商量而已，可他卻大怒着扔下她就走了。如水的眸子眯起，看着黑霧，“他是不是早就有打算？獨身回了雲山？”
黑霧垂下頭，“是！少主也發現雲山不對，有人在暗中操作，所以打算回雲山一趟。但云城又不能無主，所以留少夫人守在雲城，少夫人機智，定然能穩住雲城。”尤其雲山有危險，而云城沒有危險，這是主要的。
鳳紅鸞說不出是氣還是惱，他白日說得好好的將她綁在腰帶上，轉眼就扔下她跑了。估計是怕她發怒，所以他先發制人，讓她無怒可發！深吸了一口氣，“雲山會不會有危險？”
“雲山有些麻煩是一定的。但少主定能解決，少夫人無須擔心，只要您好好在雲城待着，少主便無後顧之憂。”黑霧立即道。
鳳紅鸞擺擺手，“你也跟他去吧！我好好在這待着就是了！”
“少主命屬下保護少夫人，不得離開。”黑霧搖頭，身影隱了下去。
鳳紅鸞站在院中，眸中神色不明地看着雲山的方向。許久，回到房間走到桌前，看到筆墨在密函上渲染了一片墨跡，雲錦往日清骨風流的字跡如今染了抹煞氣，抿脣看了片刻，緩緩坐下，提起筆，仿照雲錦的字跡繼續批閱他未處理完的密函。
既然如此，她就讓他無後顧之憂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