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殺機畢現(1)
君紫鈺回了皇宮，直接去了太皇太后寢宮。
太皇太后早就得知了東璃和西涼達成協議的事情，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簡直就是喜極而泣。東璃江山總算是保住了。心中雖對鳳紅鸞愧疚，但也掩飾不住喜悅，這下她有顏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
知道君紫鈺御駕今日回朝，太皇太后從早上起來便一直盼着，一盼就盼了一日。如今有人來報說皇上回宮了，喜得連忙拄着柺杖迎了出去。剛走到德馨園門口，便見到君紫鈺已經來到。太皇太后一看到君紫鈺，頓時心裡咯噔一下子，拄着柺杖定在那裡，臉上的歡喜笑意也消失不見。
君紫鈺走到近前，沙啞開口：“皇祖母！”
“鈺兒，你……”太皇太后震駭得說不出話來。才離開短短几日，君紫鈺就瘦得如此不成樣子，明黃的袍子穿在身上以前一直是合身的，如今卻是鬆鬆垮垮。
“朕累了，只是過來看看皇祖母，有什麼話皇祖母明日再說吧！”君紫鈺沙啞地道。
“好，好，你去休息吧！”太皇太后一肚子的話都吞了回去。她還能說什麼？能保住東璃江山，她就滿足了。
君紫鈺對着太皇太后一禮，向着自己的寢宮走去。李文隨後跟上。
太皇太后看着君紫鈺走遠，心中嘆息。鈺兒這樣，璃兒若是知道鳳紅鸞嫁去西涼又會如何也可想而知。君氏男兒都是癡情種子。始祖皇帝是，太祖皇帝也是，先太皇是，先皇也是，如今鈺兒和璃兒又是。但是每一代都註定情殤。愛他們的人，他們不愛；不愛他們的人，偏偏一個個愛到死。有時候她就在想，君氏的男人，真是不適合坐擁江山，偏偏又執掌一國江山。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
太皇太后嘆息了一聲，拄着柺棍蹣跚地走回德馨園。等她什麼時候死了，閉上眼睛，便再也不用爲東璃江山操心了。只要她睜着眼睛一天，她便受不了東璃江山毀於一旦。
君紫鈺回到寢殿，李文要點燈，被他制止，李文悄聲退了下去，他一個人直挺挺地躺在牀上，明明是困極，累極，卻是了無睡意。直到深夜，才閉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夜半時分，一隊鐵騎衝向城門，鐵騎都上了鐵掌，遠遠而來，動靜甚大，不少人都被從夢中吵醒。
東西南北四座城門齊齊響起緊急號角。號角聲傳入皇宮，君紫鈺忽地坐起，睜開眼睛，眸如寒星，難道西涼又反悔了？他喝道：“出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是！”李文爬起來就往外面衝。
此時，東城門外，君紫璃連夜打馬而歸，一身紫衣華袍沾染着濃濃的塵土氣息，端坐在馬上，如玉的俊顏滿布風霜。他勒住馬繮，望向城門，沉聲道：“開門，本王進城！”
守城的人認了半天才認出是君紫璃，東城守備訝異開口：“璃王殿下？”
“開門！”君紫璃低沉道。
“殿下稍等！”守備不敢耽擱，連忙擺手，幾個小兵上前將城門打開。
城門剛開，君紫璃雙腿一夾馬腹，駿馬四蹄揚起，衝進了城，向着皇宮而去。他身後清一色的黑衣騎兵如狂風般呼嘯而去。
“回皇上，是璃王回來了！”李文不多時便跑了回來，對着君紫鈺稟告。
原來是王弟回來了！君紫鈺神情陰鬱。王弟即便回來，也改變不了紅鸞還是要嫁去西涼的事實。西涼並沒有撤兵，而是等着將人送去，西涼纔會退還鳳陽城撤兵。也就是說人一日不送到西涼，東璃的危機便不算是真正解決。他點點頭，“朕知道了，下去吧！”
李文剛要退下去，有宮門守門的侍衛來報：“啓稟皇上，璃王要進宮求見皇上！”
“請他進來！”君紫鈺擺擺手。
那侍衛立即下去了，李文連忙過來給君紫鈺更衣。衣服剛穿好，君紫璃就大步衝了進來。
“你退下去吧！”君紫鈺對着李文擺擺手。
李文得了吩咐，悄聲退了下去。
“皇兄，你……你將她送給了玉痕？”君紫璃沉痛地看着君紫鈺。
“王弟，將她送給玉痕，我的痛並不比你少。”君紫鈺喑啞開口。
“真的沒有辦法了？真的就讓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將她送人，爲了別的男人披上大紅嫁衣？皇兄，你告訴我……”君紫璃簡直痛不欲生。
“王弟，你認爲還有什麼辦法？若是有辦法的話，我又何必任由皇祖母將她送去雲族，又何必和玉痕達成協議？”君紫鈺反問，“再說你憑什麼認爲她不願意嫁給玉痕？”
“皇兄何意？”君紫璃上前一步。
“她早就知道玉痕設下了局中局，卻任由事態發展。”君紫鈺看着君紫璃，眸光憐憫，不知道是憐憫自己還是憐憫君紫璃，“我們再如何努力，也擺脫不了不入她心的事實。”
君紫璃忽然後退了一步。
“我們認命吧！”君紫鈺靠在牀榻上，“其實還是我們虧待她了。就算她告訴我們，憑你我之力也未必能阻止。那是玉痕！”
君紫璃頹然地跌倒在地。
君紫鈺擡頭，看着廊柱上盤旋而上的騰龍，只覺得心裡實在憋悶。若是他不生在皇家，該是多好。
二人再不言語。君紫鈺坐在牀邊，君紫璃坐在地上，直到天明。李文來詢問是否早朝，君紫鈺才起身站了起來，對君紫璃道：“王弟數日勞頓，回府休息吧！不用上朝了。”
君紫鈺擡步走出寢殿，向着金鑾殿而去。君紫璃在君紫鈺走後，擡步走出了寢殿。他並沒有回璃王府，而是去了丞相府。走到宮門口，正好碰到文武百官上朝。鳳丞相走在百官前列，一眼就看到從皇宮出來的君紫璃，頓時停住腳步。見他短短時日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中感嘆命運弄人。
“臣等請璃王殿下安！”鳳丞相和衆位大臣見君紫璃走到近前，連忙上前請安。
君紫璃停住腳步，目光定在鳳丞相身上，“她如今可在丞相府？”
鳳丞相自然知道君紫璃問的是鳳紅鸞，一顆心頓時提起來。他生怕璃王殿下去丞相府再做出像前幾次那樣瘋狂的舉動來，便道：“不知道王爺可是有事？老臣下朝之後給王爺轉達就好了。畢竟如今紅鸞可是身份不同了，要嫁去西涼，而且玉太子派了隨身近衛保護，爲了紅鸞着想，王爺要避嫌纔是。”
君紫璃半晌不語，鳳丞相不敢再吱聲。
“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她的。”君紫璃吐出一句話，擡步走出了宮門。
“殿下……”鳳丞相想追上去，便聽到上朝的鐘聲敲響。他邁步走向金鑾殿，只希望璃王殿下真的不再傷害紅鸞。
早朝上，君紫鈺宣旨，命禮部即刻準備紅鸞公主的嫁妝。並吩咐，紅鸞公主的嫁妝一定要華麗豐盛，比照歷代皇后之禮。
君紫鈺吩咐完這些話，只覺得心痛到麻木。心愛的女人出嫁，他來準備嫁妝，這是何等的痛徹心扉。
滿朝文武雖然心驚，但是無一人反對，畢竟紅鸞公主就該享受如此待遇。她對東璃有功，挽救了萬千百姓，就算是超越皇后之禮也不爲過，都是她該得的。
李文扯着嗓子大喊：“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禮部侍郎站了出來，對着君紫鈺躬身，“啓稟皇上，時間有限，短短几日，實在是準備不全紅鸞公主的嫁妝。”
君紫鈺蹙眉，看着禮部侍郎道：“準備不全也要準備。西涼玉太子在鳳陽城等着，難道你讓紅鸞公主寒酸而去？”
“微臣不敢！”禮部侍郎跪在地上，連忙道，“微臣想到一法，是否可以動用給皇上大婚準備的皇后之禮？皇后之禮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滿朝文武大驚，但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準！”君紫鈺沉聲道。別說是將皇后之禮挪用，就是將這座皇宮搬走，他也在所不惜。
禮部侍郎連忙謝恩，從地上爬起來，後背已經是一層冷汗。
君紫鈺目光定在鳳丞相身上，“鳳愛卿可有事？”
“老臣無事！”鳳丞相出列搖頭。
“退朝吧！”君紫鈺站起身來，一衆內侍簇擁着他走出了金鑾殿。
出了金鑾殿，君紫鈺回頭看文武百官圍在鳳丞相身邊恭賀。他臉色陰沉，轉過頭向着德馨園走去。
李文跟在君紫鈺身後，快走到德馨園之時，輕聲開口：“皇上，老奴剛剛聽說紅鸞公主的兩名婢女因爲刺殺太皇太后，被關進了宗人府……”
“什麼？”君紫鈺猛地回過身。
“奴才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還特意去問了，確有此事。”李文小心地道。
“將她們放出來，送回丞相府，你親自去。”君紫鈺沉思了片刻，吩咐道。
“是！”李文轉道向着宗人府而去。
君紫鈺緩緩踱步，進了德馨園。
丞相府清心閣。
鳳紅鸞在君紫璃子夜進城被吵醒之後便起來打坐練功，天明時分，君紫璃進了清心閣她緩緩收功。她冷冷地向窗外看了一眼，下了牀榻，擡步走出了房門。
君紫璃走到門口，見鳳紅鸞出來，猛地駐足，鳳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雖然還是那張容顏，還是那淡漠的神情，但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她身上的變化。君紫璃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劇痛起來。
鳳紅鸞眯着眼睛看着君紫璃，“你還是來殺我的？”
君紫璃身子一震，眸中痛苦和酸澀交織，搖搖頭，“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鳳紅鸞移開視線，淡漠地看向天空，“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是十年前的鳳紅鸞，所以你……”
“君紫璃自認爲聰明，其實卻是最愚笨之人。那個不過是幻境而已。”君紫璃打斷鳳紅鸞的話，緊緊地盯着她的臉，“我愛的人不是瓊華，也不是她，而是……”
“小姐！”就在這時，青藍、青葉從外面跑進來。
鳳紅鸞移開視線，看向衝進來的青藍、青葉。君紫璃看着鳳紅鸞淡漠的樣子，閉了閉眼，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猛地轉身向外走去。
“小姐！”青藍、青葉跑到近前想抱住鳳紅鸞，看到君紫璃，猛地停住了腳步。
君紫璃不看二人，徑自出了清心閣。
“小姐，璃王殿下……”青藍、青葉看着君紫璃離去的背影，纔多少日子，璃王都令人難以相認了。
鳳紅鸞不以爲意，君紫璃要說什麼她自然明白。青藍、青葉除了臉色蒼白些沒有任何異樣，看來的確如她爹所說沒有在宗人府受罪，擺擺手道：“去梳洗休息吧！我沒事！”
青藍、青葉點點頭，走了出去。只要小姐平安回來就好。鳳紅鸞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日一早，鳳紅鸞依然盤膝練功。青藍、青葉翻箱倒櫃，給鳳紅鸞收拾帶去西涼的衣物和平時喜愛的物事。打開櫃子，二人驚呼：“小姐！”
鳳紅鸞緩緩收了功，睜開眼睛，蹙眉道：“怎麼了？”
“小姐，這……”青藍看看櫃子，又看看鳳紅鸞，一臉訝異。青葉也是同樣神情。
鳳紅鸞走向二人，當看到櫃子裡的東西時一怔，蹙眉道：“哪來的？”
青藍、青葉齊齊搖頭。
“將它們拿出來，看看可有標記。”鳳紅鸞吩咐道。
青藍、青葉立即將櫃子裡兩個打開的錦盒捧了出來，隨着錦盒取出，房間頓時流瀉一片華光。二人小心地將裡面的東西拿出，只見是兩件天藍色的春裳，華美至極。
青藍手中的是天藍色流彩暗花月華羽紗錦緞，玉雪真絲織錦而成。青葉手中的是天藍色素雪羽紗雲緞，雲緞是用天蠶絲錦織成。鳳紅鸞一眼便識別出兩件衣服的衣料，淡淡看了一眼，移開視線看向錦盒底部。只見底部有兩張精美的剪紙，每一張剪紙上都寫着兩個字，分別是雲錦和玉痕。
“這兩個錦盒何時放在這裡的？”鳳紅鸞看着二人驚異的樣子，顯然不知道。又問：“你們最後一次打開這個櫃子是何時？”
青藍想了一下道：“是太皇太后壽宴前一日，奴婢能確定當時裡面沒有這兩件衣服的。”
“奴婢也能確定是沒有的。”青葉也道，“奴婢本來做了幾套衣服放在這個櫃子裡，但是當時皇上着人給小姐送來了衣物，後來就穿皇上送的了。之後再沒打開過這個櫃子。”
鳳紅鸞想起那日雲錦不讓她穿君紫鈺送來的衣服，後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她微微蹙眉，心頭有些煩悶，“都扔出去！”
“小姐？”青藍、青葉驚呼出聲。
“我說扔出去，沒聽見嗎？”鳳紅鸞看着二人。
青藍、青葉心下一凜，對看一眼，不敢再言語，連忙抱着衣服向外走去。心想着這麼好的衣服萬金難買，扔了可惜。但是小姐如此吩咐，她們又不得不做。
走到門口也沒聽到鳳紅鸞喊她們回去，二人對看一眼，無奈地出了清心閣。剛走了不遠，聽到房間內傳來鳳紅鸞帶着惱意的低喝，“回來！”
二人一喜，轉身走了回來。
鳳紅鸞站在窗前，臉上神色變幻，等二人進屋，吩咐道：“他們倒是大方，收起來吧！等哪一日沒錢用，賣了也好。”
“是，小姐！”青藍、青葉看了鳳紅鸞一眼，小心地將衣物放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