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六虛功”的心法是“諧之道”,倘若道心如一,不難調和八勁、統御六虛。
然而人有盡而道無涯,人心易變,因爲人生不幸、年老志衰,使得道心失守,出現種種不諧。
所謂天劫,正是因爲功力長進,心法不能隨之精進,此消彼長,終成解不開的死結。
萬歸藏周流六虛大成之日,遭受一次天劫,二十年前東征之時,再遭一次。
之後每二十年一次天劫,一旦成功度過,實力更深數層。
如今萬歸藏隱居潛修,心思淡然,度過第三次天劫的時機不會太遠。
屆時,他的功力還要超越樑蕭二劫之力,達到兩百年前樑思禽的三劫之力。
以他潛藏心底的野心,恐怖會席捲天下,消滅一切敵人。
李知魚和萬歸藏註定會交手一戰。
三天後,黃昏。
一處酒樓,三人落座。
李知魚望向陸漸,微微一笑道:“我準備離開倭國了,你不準備向織田市告別麼?”
陸漸搖頭,嘆息道:“我現在只想見到我的父母……”
“還有姚晴吧……”李知魚接口道。
陸漸面上一熱,道:“當初她中了水毒,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仙碧姐姐能不能把她救回來……?”
三年前,西城水部高手爲追殺寧不空,搶奪火部祖師畫像,在姚家莊內佈置水部禁術“水魂之陣”。
只有姚晴在地部高手仙碧的幫助下逃過一劫。
李知魚望向魚和尚,道:“大師不返回中土,還要繼續在倭國傳佛麼?”
魚和尚嘆道:“我當年被萬歸藏所敗,答應了他,不在他有生之年踏入中土一步的。”
魚和尚消息閉塞,這些年一直在追索天神宗,加上當年在比睿山折便羣僧,將一向宗、真宗、日蓮宗千餘倭僧斬於舌下,得罪了日本佛界。
比睿山的僧人把魚和尚打下“佛敵”的惡名,且經常派遣忍者刺殺,疲於奔命,自然不知道萬歸藏已故。
忽然間,不知從哪裡走出一個老嫗,腰背佝僂,皺紋滿面,兩眼渾濁不堪,向着李知魚這一桌討食。
“也不知道老爹怎麼樣了,能不能吃得好……”
陸漸見了,傷感起來,回憶起了當年收養他的老漢,那個喜好賭博,往往輸光了錢,讓他體會餓肚子滋味的老爹。
魚和尚將食物遞給老嫗,嘆道:“大明也好,倭國也罷,總有這些吃不上飯的可憐人。”
李知魚目光微微一動,道:“大師慈悲。但他們想要的卻不是這一口食物。”
陸漸詫異道:“那要什麼?”
李知魚道:“當然是要命了。”
陸漸,魚和尚齊齊怔住。
老嫗卻沒有怔住,一道雪白的刀光襲擊向魚和尚,寒芒閃過,空氣爆鳴。
橫樑之上,亦突兀出現一道人形,嗖嗖嗖,手中爆射出一團飛鏢,藍汪汪的飛鏢顯然淬了劇毒,宛如一捧藍色的海水。
同時,三道人影破窗而出,手中拿各自着一柄武士刀,擊殺而來。
五個人,五個方向,全部殺向了魚和尚,他們的這一種暗殺,顯得十分果斷,出人意料,是必殺一擊。
其他的食客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李知魚三人卻不在此列。
一層罡氣浮現,密佈魚和尚周身,射來的暗器雖多,卻都被抵擋了下來,雪亮的刀光,亦不能傷其分毫。
拂袖一揮,這些殺手立刻全部倒飛出去,摔落在地。
五位殺手知道刺殺失敗,立刻站起來就要遠遁。
李知魚彈指激射五道勁力,洞穿胸膛,一個個噗通倒地。
“和尚,你竟然殺了我,你竟然殺了我!”
其中一個還沒有立刻死亡,望着魚和尚,眼神透出不可置信之色。
“忍三郎,不是和尚殺的你。”魚和尚搖頭道。
“是我殺的你。”李知魚又彈出一道指力,擊碎了殺手的心臟。
忍三郎露出了慘笑,笑容漸漸僵硬。
“阿彌陀佛!”魚和尚唸了句佛號。
這些都是比睿山派遣的殺手,魚和尚慈悲爲懷,不忍殺人,常常留他們一命。
這一次李知魚在這裡,他們死得實在“冤枉”。
李知魚道:“大師,萬歸藏在二十年前詐死隱居,正在度第三次天劫。不過,我想他很快也會死亡。”
魚和尚一怔,看着李知魚,喟然一嘆:“冤冤相報何時了!”
“陸漸,走!”
兩人登上了返回中土的船,一個月之後,終於抵達。
南京。
黃昏已逝,夜色已深,李知魚和陸漸走在河岸。
兩岸燈火闌珊,漸漸繁密爛漫,勝如星河,燈火熾亮處,不時傳來琴瑟簫管,男女笑語。
河面上遊舫飄然來去,舫中燈燭隨風搖曳,流光如織。
“走吧,正好來到了這裡,就先去見你的姚晴,我也要從她手中拿一些東西。”
陸漸問道:“姚晴在哪裡?”
李知魚道:“跟我來就是了。”
李知魚僱傭了一小船,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時,船到岸,出現一座壯麗大宅,燈火輝煌,人聲喧譁。
這裡是南京城最有名的青樓,萃雲樓。
兩人來到側門,輕敲幾下,很快就有一個衣着華麗,略施粉黛的半老徐娘開門。
婦人見了李知魚,眸子水光流轉,有勾魂攝魄之能,掩嘴笑道:“古爺回來了。”
說和請李知魚和陸漸進入,兩人來到了一個包房裡。
李知魚對婦人吩咐道:“去將醜奴兒請來。”
“醜奴兒……?”
李知魚點點頭,婦人一遲疑,馬上去了。
“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那個醜奴兒是誰?”陸漸問道。
“我事實也是第一次來,至於醜奴兒,他當然就是你魂牽夢繞的姚晴了。”李知魚笑道。
“姚晴不是應該在西城麼,她怎麼,她怎麼會在這裡,仙碧姐姐,她難道是壞人……”陸漸心裡低落極了,他當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李知魚笑笑,走到了窗戶旁,眺望遠方燈火輝煌的樓船花坊。
不多時,房門推開,走入一個極醜的女子。
陸漸見了,心下爲之一驚,目光已怔住。
醜女膚色黃腫,嘴角裂開,左眼眉毛也無,叫人見了不忍再看第二眼,佝僂的身子,目光同樣已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