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流風勁運轉,李知魚追風逐電,很快跨越了大海,來到了陸地,他買了一套衣服,大吃大喝一頓,睡了三天,養精蓄銳。
這日,他站在窗戶之前,仰望高遠浩瀚的蒼穹,目光隨着蒼穹上一朵飄渺的白雲而動,意念在這一瞬間,像是插上了一雙翅膀,如青鳥蒼鷹般飛騰起來。
飛越遼闊的大江,在原野上游蕩,循着無數稀奇古怪的生物或靜或動,隨後又向九霄蒼穹飛去,飛到了那一朵虛無飄渺的白雲上,從高不可攀的雲朵上俯視下來,觀看着蒼茫大地,芸芸衆生。
一剎那之間,他的精神思感無限延伸,進入了一片空靈境界之中。
千里追魂。
天地似乎化爲一粟,無數精神氣機交纏,比亂麻還要亂萬倍,這就是紅塵之氣。
宗師高手精神一旦進入這個空間,陰神一定會被損壞,精神遭受萬丈紅塵污染。
但陽神大宗師卻又不一樣,能借用天地間至強至勝的偉力瓦解紅塵之氣。
“找到了!竟然還沒有離開隱居之處,看來還沒有度過第三次虛天劫!”
李知魚尋着與萬歸藏冥冥之中的精神聯繫,深入虛空,終是捕捉到一縷氣機,不知道延伸多少距離後,他終於尋找到了萬歸藏。
他飛掠而出,遁入深山。
走在山道之間,只見兩旁巨崖摩天,寸草不生,或如巨人頭顱,凹眼凸鼻,或如垂釣老翁,佝僂屈曲,忽而一方怪石探出崖壁,形如展翅蒼鷹,忽而一道石樑穿空而去,猶似蛟龍升騰。
山勢越高,道路越陡,兩旁岩石形狀越奇,將天光擠成一線,山道之上,晦暗莫名,倏而間四周全黑,不見五指。
“萬歸藏,也懂得風水大陣,造詣還不低!”
李知魚穿過峽谷,眼前柳暗花明。
前方數畦水田圍着一座石屋,竹管連綴成渠,自山崖邊引來泉水,灌溉田中,石屋左邊植鬆,右側種柏,屋後幾畝茶樹,碧油油,綠豔豔,清氣襲人。
目光一定,李知魚瞧向了山峰之上。
一位青衣男子負手,立與千丈高峰之上,衣袂迎着翻騰的雲海,披肩長翻卷似流雲,瞧來竟是說不盡的瀟灑從容,直如天人降臨到了凡塵,有清朗的吟聲傳遍天地:“攝念精思引彩霞,焚香虛室對煙花,道合雲霄遊太虛,湛然真境一仙家……”
李知魚騰空而起,周流風勁運轉,攝取天地之力,飛上了一座高峰。
四面一掃,便見四方各有一座高峰聳立。
在四座高峰之外,是連綿不斷的山峰。
這些山峰排列奇特,高度依次降低,形成了一個萬峰朝拜之局。
這四座高峰,就是四方王侯,羣臣禮拜。
高峰環繞之地,便是靈氣匯聚之所,萬臣來朝之地。
從這一點亦不難看出萬歸藏的野心。
他居住在這樣的一個風水大陣之中,正在不斷積蓄天地大勢。
“我該叫你若虛堂主人,還是萬歸藏?”李知魚淡然道。
“你還是叫我萬歸藏吧。”萬歸藏目視李知魚道。
他的名字,取自《歸藏》,萬物歸藏之意,蘊藏一股大豪情,大胸襟,亦或是大野心。
“我也實在沒有想到,當年一個毛頭小子,竟然抵達了這個境界。”萬歸藏笑道:“你今天來,是要欺師滅祖麼?”
“我從未拜過師,何來欺師之說。倒是這裡四面環山,是天子之局,你坐鎮中央,難道是想要席捲天下,把嘉靖老兒掀翻?”李知魚道。
他頓了頓,又道:“可惜,四面大山環繞,守護龍穴,亦是枷鎖,困龍在淵,不得舒展,你的虛天劫恐怕還沒有度過!”
“你對周流六虛竟然有這樣的瞭解。是了,你剛纔施展的是周流風勁,你也練成了周流六虛功,怪不得你敢來到這裡!”
萬歸藏徐徐道:“可惜,你不知道,周流六虛功一個時代,只能有一個人練成,若兩兩相遇,必然爲功力更深者剋制!我現在雖然還在虛天劫之中,功力卻遠勝與你。”
他一字一吐,每吐一字,雙眸便熾亮一分,亮至極處,如紫電耀霆,穿雲裂水,威不可當。
“一浪更比一浪高,難道你沒有聽過麼,”
李知魚一笑,目光漸漸凝聚,初如凝云爲水,繼而凝水爲珠,混沌瑩潤,無鋒無芒,任憑對方眼神如何凌厲,與之一交,便如殘電夕照,鋒芒盡失。
李知魚萬歸藏二人正眼對視,渾身精氣繫於雙目,縱未交手,目光已如長鋒大盾,遙相攻守,尋覓對手破綻。
此時看似你一言,我一語,有如閒聊一般,實則卻是故意爲之,亂敵心神,只需一方心神擾亂,目光鬆懈,便是輸了大半。
萬歸藏主攻,更費精神,目光亮至極處,漸轉衰弱。
李知魚目中混沌之意卻如有實質,徐徐吐出,如千鈞鈍物,壓住萬歸藏心神。
萬歸藏蓄神養氣,守了半晌,驀地一聲沉喝,目光倏地一掙,復又熾亮,將李知魚的目光頃刻逼回。
兩人目光進進退退,時攻時守,忽如兩劍交纏,忽如尖矛破盾,時而示弱,時而逞強;變化之奇,尤勝刀劍。
反覆數合,李知魚伺機而動,趁着萬歸藏心神微微減弱的剎那,一道罡氣潛伏風中,迎風而去,破殺對方眉心。
他身形輕盈似浮雲,配合着罡氣襲擊,更以精神異力展開了密不透風的鎖魂之術。
不過晉入天人之境的高手,心境何等之堅韌?其道心早已圓融無礙,混元如一顆金丹,璀璨生光華。
縱然萬歸藏深處虛天劫之中,真氣如一團亂麻,縱使心靈亦有一絲破綻,也絕非李知魚能輕易動搖。
萬歸藏不退反進,迎着李知魚掌勢最盛,鋒芒最利處殺去。
“物之大者無若天地,然而亦有所盡也……”
萬歸藏一步踏出,凌虛御風,憑空而渡。
“天之大,陰陽盡之矣。地之大,剛柔盡之矣。陰陽盡而四時成焉,剛柔盡而四維成焉……。”
他的周身縈繞着一種玄奧的意境,催動周流六虛功,足踏虛空,腳下亦無氣流涌動,卻又好像有着一道道如有實質的階梯隨着他的踏步而鋪開。
一手探出,六虛力所過之處,攪亂風雲,罡氣一擊即潰。
這一手分撥陰陽二氣,劃分剛柔,乾坤交融,實是盡得法用萬物的精髓,李知魚這迅若雷霆的一擊竟被他消散於無形。
李知魚長嘯一聲,左腳如負千鈞,慢慢跨出。
“我說過了,你的周流六虛功,爲我剋制!”
萬歸藏淡然一笑,應勢飄退,高高縱起。
李知魚雙掌相抵,一道雪白煙光,矯若神龍,橫空射出。
萬歸藏呵出一口氣形成風,揮出一片霧形成雲,周流風勁一轉,形成一面‘風魔盾’抵擋射來的雷電。
轟隆……
炸雷一響,風魔盾瓦解,雷電亦消散。
萬歸藏身形翩然下落,青衫獵獵飛揚:“下乘者練武,上乘者煉虛,武功到了一定地步,養心勝過煉氣,你一身武功,已入非非妙境,不練自練,心想事成。”
“過獎了。道貴守一,佛法不二,我們都是同道,卻要分個高下了。”李知魚神色自若。
他已感受到了,萬歸藏全勝之時,的確是返虛的天人高手,現在六虛劫纏身,境界倒退,是半步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