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嘉芫早早就到了安襄侯府,迎在門外的是安沈氏的近侍媽媽,含笑地扶她下車,語氣雀躍道表姑娘許久沒來了,這幾日正犯頭疼,聽說您來了正高興着呢。”
“姑姑她頭疼?嚴重不?”
沈嘉芫倒不知安沈氏有這毛病,想着昨日在沈府她如常的話語與關懷,該是刻意掩飾不讓人看出來吧?無網不少字因知曉彼此間的關係,她對安沈氏還有分特別的親近,此時聞言,滿臉關切。
“道是無礙,就是夜晚總難安眠。”
沈媽媽邊說邊攙她進府,引着她一路到了主院,還沒進門便見着自內走出的沈嘉萱。後者腳步停滯,待兩人相近才語氣懨懨的開口哦?原是六來了,當真是稀客,怪不得母親要讓沈媽媽出去迎接。”
她這語氣,帶着濃濃的酸意,分毫沒有遮掩她心底的情緒。
沒有作爲安家少的待客之禮,亦沒有見着孃家姊妹過府該有的喜悅,很是不知輕重。
沈媽**臉色瞬時就垮了下來,暗道六表姑娘許久都沒來侯府走動,自家念得緊,這會子好不容易盼來了,少語氣還這般咄咄,就不怕惹得不高興?
“少嚴重了,六表姑娘與您是親,均爲的孃家侄女,還都是府裡的常客,原是不該見外的。只是如今六表姑娘出閣成了齊乾公府的少奶奶,這是婚後頭回過府,難免鄭重些,讓老奴到門口迎了去。”
沈媽媽臉上堆着笑,接着又添道近來身子不適,少事務繁忙,接表姑娘進府的差事自然不好去勞累您。”
三言兩語,便堵了沈嘉萱的口。
畢竟,沈嘉芫過府的消息早就遞了,以沈嘉萱的身份關係,怎樣都該親自到門口相迎。這無關兩人關係的親疏遠近,便是她身爲安家少與沈家姑奶奶的職責所在,而她卻刻意怠慢不欲將客當回事,難道還不允許旁人出面的?
“媽媽當真會,怪不得母親這樣器重你。”
沈嘉萱咬着牙從口中吐出這麼一句,淡淡的再次瞥了眼沈嘉芫,便尋了個牽強的理由率先離開。
她心中是有着不甘的,如今都已經進了安家的大門,才該是安沈氏最疼的侄女。可是,她這兒,做的還真是勉勉強強,也不知是不是因爲並非她親生的緣故,兩人間總有着莫名的隔閡。
沈嘉萱尋不到存在感,只覺得在這夫家格格不入。便是走在這府邸中,都總能聽到僕婦隨意的指着某地某處,回憶着說哪裡是六表姑娘最愛玩耍的地方,哪裡又曾讓六表姑娘磕着碰着、她們如何緊張相哄的場景……
每處都有六妹的痕跡!
沈嘉萱討厭這種氣氛,覺得讓人窒息,更何況當初六妹還曾那樣名正言順的纏在身邊,那樣的撒嬌使性子。若說在沈延伯府的時候,對於受盡寵愛的沈嘉芫只是嫉妒外加羨慕,但現在,便是到了怨恨無比的地步。
好似,她現在所擁有的,全部都被沈嘉芫傾佔了過的。
不、這話還不能這樣說,因爲即便成了安襄侯府名正言順的少,卻依舊得不到安沈氏這個婆婆的寵溺與關切,更得不到的目光。
從前,即便是六妹無理取鬧、死纏爛打,但安沐陽,好歹曾正視過她。
而這個正妻……在他眼底,似乎便是不存在的。
的情緒,從來不會因起落。
沈嘉萱越想越覺得委屈與惱火,走在回院的路上死命揉拽着帕子,腦海裡很容易就能猜測出住院裡的場景。安沈氏定然是無比呵護的對六妹噓寒問暖,拉着她問東問西,詢問在夫家的所有。
她咬緊了雙脣,眸中佈滿慍怒,方纔想要侍疾盡孝,她聽說六妹要來,匆匆的就打發了離開,可不就是嫌她礙事嗎?
憑,六妹可以受盡衆人寵愛,奪得衆人目光?!
嫁得,明明比她好!
齊乾公府,說到底也只是個沒落貴族罷了,就算齊家的二爺是聖上跟前的人,但難道還能比過安襄侯府的門第?
她憑囂張?!
從沈家陪嫁而來的侍女佩蘭見自家主子定在原地,不前行也不往其他地方去,雖明白她的情緒,卻也得盡着奴婢的指責,上前輕聲提醒道少,您出來前囑咐小廚房給姑爺燉了湯,說要親自送到外院去的呢,這會子怕是快……”
成親以來,安世子總是居外院頗多。
但話沒
說完,沈嘉萱就橫了她一眼,打斷道佩蘭,我真的比不上六妹嗎?”不跳字。
這話說得很輕、很慢,沒有氣焰、沒有慍怒,倒是出奇的平靜,只是那話中的惆悵與嘆息,透着心碎。
佩蘭一時語噎。
她能回答?
自家姑娘,從小就想着與六姑娘攀比,但她是庶房裡的姑娘,與別的姑娘如何一般?便是其他幾位老爺身下的庶女,都要比她得老寵愛的多,畢竟再怎樣,那都是老的親孫女,而自家主子的父親——二老爺,他根本不是老的親子。
那即便四姑娘是正房嫡出,又能如何?
何況,六姑娘,乃是世子爺的嫡親女兒,是老和姑太太心尖上的人兒,完全就沒有可比性。
她爲何,總要與六姑娘相比呢,這不是存心找鬱悶呢?
當然,佩蘭是不可能將這些心聲說出口的。跟在四姑娘身邊久了,察言觀色是必須的,對主子的心思摸索得也大致剔透,當下就針對對方心中的彆扭勸道少,無論六姑娘如何,現今是您嫁給了姑爺,您纔是這侯府未來的女主人。便是眼下依舊寵愛着別人,但她和您可是生活在同個屋檐下,六姑娘現在所持不過是昔日的情分與氣焰,等過上個幾年,您再看她如何囂張。”
這話說得沈嘉萱舒暢,眉宇不由緩緩舒展了開來,在心底琢磨了番越發覺得有道理,最後展笑道你說的也對,我與她計較做?再怎樣,不久後我就是一府主母,而她……等齊乾公府分了家,便不過是個旁支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待到那時,府裡也會清楚,到底誰才該是她們重視的姑娘!”
沈嘉萱自認是沈家衆姑娘中嫁得最好的,便是皇后娘娘的胞妹——長房的三姑娘沈嘉芊,也比不過她!
思及此,她的神色便得意了起來,在腦中幻想着往後被人環繞的滋味。
只是,在她回院後取了精心準備的湯羹去外院找安沐陽的時候,卻聽院裡的小廝回話,道說六表姑娘過府,已經使人請了世子爺相陪。
沈嘉萱氣得當下就跳腳,完全沒了面上維持的風度,匆匆往住院去,卻又止在了半路。
六過府,安沈氏將這個差走,卻讓身爲姐夫的去相陪,這算是?
安沈氏當時的場面話說的是好聽,讓好好歇息莫要累着,但細聽根本就沒有將她當做人,直接就是驅她離開的意思,現在眼巴巴的再湊,這不是找白眼瞧嗎?
最終,沈嘉萱還是沒有去主院,只是回屋裡發了好大一通火。
而主院裡,沈嘉芫與安沈氏寒暄過後,便無意提及許久沒來姑父府裡,與衆人都疏遠了的話語,讓安沈氏主動請了外院的幾位表哥。之後,又說喜歡花園裡的幾盆玉臺金盞,便尋思了個理由出去透透氣。
她是應了在侯府用午膳的,何況安沈氏又瞭解她性子坐不住,根本沒有多想,便允了她,口中還道她若是喜歡,待會便挑幾株開得好的帶回齊乾公府。
安沐附尚在學堂,的只有安沐陪與安沐陽兩。
而沈嘉芫此行的目的,便是安沐陽!
故而,再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刻意就壓低了嗓音,“一次人情!”
這是當初,安沐陽寓意讓安沐陪欺負她,最終息事寧人沒有將事情鬧大保全衆人情面,沈嘉芫所提醒過的人情。
而現在,無疑是要他還的時刻!
安沐陽素來精明,自然聽出了話中深意,故而在離開主院之後先支開了安沐陪,而後便往花園而去。
其實,他也說不明白,對她總是避之不及,現在爲何要爲了那個根本不曾被肯定過的人情而去找她。
只是,潛意識裡,他想去、想這個從前對他炙熱無比、如今刻意冷淡許久的表妹,會對他說些。
因爲提及了玉臺金盞,他輕而易舉的見到了沈嘉芫,對方早已打發了侍從。
望着安沐陽走近,不知怎的,沈嘉芫生出了幾分恍惚,但轉瞬即逝。
“說吧,事?”
他認定,這個表妹,找他是有事相求。
但話音剛落,耳邊只聽得“啪”的一聲,左頰火辣。
她,揚手扇了他!
安沐陽難以置信的看着對面的女子,直覺得莫名其妙、直覺得不可思議,她居然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