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大夫!”阮夢歡避開妙妙的眼,她即便再無能,也不會想跟個將死之人計較。
“等等……”妙妙虛弱不堪的叫住了阮夢歡,她不喜歡阮夢歡是真,更不喜燕奉書有因爲這個女人而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她厭惡這個女人,可是即便巴不得她去死,也不能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更何況,燕奉書還在一旁。如果她不救阮夢歡,以後,燕奉書絕對不會再用她,她比任何人都瞭解燕奉書的心性。
妙妙的神情是那麼的鄭重,阮夢歡也不再猶豫,她幾步過去,蹲在了燕奉書的身邊,“你要跟我說什麼?”
阮夢歡沒想到的是,妙妙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心生警惕的時候,又把她的手放在了燕奉書的手背上。
妙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做完了這個動作,兩條胳膊無力的垂落而下。她死了,脣邊豔豔的血漬,勾勒着她最後的笑容。
清風明月的好光景,剎那間狂風大作,烏雲密佈。須臾的功夫,瓢潑大雨不期而至。一院子的人,都被澆成了落湯雞。因爲燕奉書一動不動,因爲餘梓蘊依舊趴在地上,所以沒有人敢移動分毫。
世間的事情,大多沒有什麼道理可言。有的人脆弱的不堪一擊,可有的人卻堅強的可以呼風喚雨。桃智愁眉緊鎖,發生這樣的事情,並非他心中所想,方纔燕奉書的眼神依舊在他腦海揮之不去,風雨飄搖的夏夜,冷意透徹骨髓。
雨水澆打在身上,淋溼的卻是人心。阮夢歡蹲了許久,雙腿不知何時麻木,燕奉書一句話也不說,令她非常的擔心,以至於忘記了一切。
雨水沖刷掉了妙妙的面頰上的容光,她脣上的顏色被蒼白渲染,她早已沒了氣息。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想探一下她的底……”餘梓蘊哭得梨花帶雨,任雨水把她的髮髻打散,也渾不在意,她爬到了燕奉書的跟前,拽着他的衣角,不停的解釋,“殿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殿下,你說說話,我願用下半輩子來補償今日犯下的罪孽!求求你,要打要殺,我悉聽尊便!就是不要不理我!求求你了……”
她嚎啕大哭,髮髻衣衫被大雨澆灌,早已不是來時的英姿,倒更像是菜市場的瘋婦。
“餘小姐!請你離開!”阮夢歡打掉了餘梓蘊的手,奪回了燕奉書的衣角,她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的怨過一個人,她的聲音比天上的雨更加的冰冷。
電閃雷鳴,餘梓蘊娟秀的臉頰被閃電映得煞白,她忽然瘋了一般躥了過去,掐住阮夢歡的脖子,“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我跟殿下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爲妙妙姑娘報仇!”
她說的大義凜然,雨滴匯成水珠,從她的額頭滑落到下顎,分明那般美好的曲線,此時此刻卻那麼的扭曲醜陋,
阮夢歡忽然想知道,到底燕奉書對她有幾多心思,於是她沒有反抗,任由余梓蘊掐着她的脖子,她仰面躺着,闔上了眼睛。如果他來救他,她就活下去,如果不來,那……就在最後的一刻自救吧!
時間是那麼的漫長,久久也等不到燕奉書前來,阮夢歡無聲笑了笑,天地之間的都是雨水與地面萬物碰觸時發出的聲響,她聽到了,全部都聽到了。
阮夢歡怎麼也沒想到,這回救她的會是桃智。
“已經死了一個,再死一個未免過去晦氣!”桃智咧了咧嘴,這麼說着,像是在解釋。他拾起地上的劍,劍尖對準了餘梓蘊的手筋,“你這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歹毒,今日權當替你的父母,給你上一課!”
劍刃劃過,雨珠齊齊在空中飛舞。
“啊!”餘梓蘊尖叫了一聲,右手腕上的疼痛鑽心入骨,左手欲要過去抱住減輕疼痛,偏偏那劍刃再次來襲,她再次尖叫……劇烈的疼痛讓她想要去死,雙眼所見手腕上的鮮血更是觸目驚心……
阮夢歡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從天而降的雨珠,人說,世間的苦楚,多半來自求不得。而也有那麼些人,未得到時拼命的追求努力,一旦得到了又不知道去珍惜,任由質疑猜忌在心底蔓延,於是,一條路,變成了兩條路,幸福越走越遠。她不願陷入這樣的輪迴,可是她無能爲力。
“夢夢!”
燕奉書的聲音好似來自天際,阮夢歡看着他焦急的模樣,不由的笑了。
爲什麼要爲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去否認還未發生的事情呢?阮夢歡被燕奉書打橫抱着,眼見他焦躁不安、欲言又止,她全當沒看見。
燕王府的後花園,從假山的暗門進去,路經幾十米的窄路後,眼前豁然開朗。
“夢夢!你方纔淋了雨,好好泡一泡,我一會兒來找你!”燕奉書緩緩把她放下,滿目的愧疚,“當心着涼!”
霧氣騰騰的溫泉邊上,阮夢歡的髮絲不住的滴水,她擡眸只見燕奉書要走,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拉住了他的手。
“你去哪兒?”阮夢歡低聲問。
燕奉書就怕她生氣,聽她這麼說心中不勝歡喜,然而當回頭看見她眼中若有若無的笑意時,一時間自慚不已,“你好了叫我,我就在隔壁!”
燕奉書要走,阮夢歡偏生拽着不放,他無奈,哄小孩似得,說:“要聽話!”
“你不也淋了雨?”他的衣裳同樣溼透了,阮夢歡帶了幾分的微笑模樣,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自己似乎有意無意的在驗證什麼,“我們不是夫妻嗎?”
兩個問題,答案顯而易見。燕奉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溼了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描摹着她曼妙的曲線,霧氣蒸騰,她的雙頰泛着羊脂玉一般的光澤,他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那份在心底深處的慚愧,很快就被眼前的美好所取代。他反握住她的手,沿着她的小臂,滑向肩頭,繼而往更誘·惑他的地方走去……
“有一句話是對的!”阮夢歡輕言細語,任由燕奉書親吻着她雪白的頸項,“你曾說,像你這樣的身份,註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我也想通了,反正我也沒什麼權力阻止你,以後你想找別的女人的話,只管去就好了。當然,如果你還念着你我的感情,提前跟我說一聲,再好不過!”
“夢……夢……”燕奉書滿心的不可思議,他正吻着她的下顎,忽然停住不知所措。他知道了,她在生氣,是他大意了,“夢夢,你知道的,我的心裡只有你!不管從前還是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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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阮夢歡雙手一伸攀在了他的堅實的背上,她心中莫名的酸楚,“我只是……不想讓你爲難!如果到了非退一步的時候,退的那個人,一定是我!”
“不!”燕奉書幾乎叫了出來,然而他忘了此刻的處境,牙齒一合上,竟然咬了阮夢歡下巴。
阮夢歡嘶了一聲,下巴上傳來的痛感,切切實實的在宣告,她還活着,而他還在她身邊。她終於還是敗了,笑着,頗有幾分埋怨之意,“你幹嘛?咬疼我了!”
燕奉書見她笑了,乾脆牙齒輕咬着不放,“若是破相了,我會負責的!”
“活着破相,總比死了一無所知的好!”阮夢歡好笑不笑的這麼說着,她在做什麼?她可以接受燕奉書在意的不僅她一個,可是不能接受燕奉書在抱過別的女人之後再抱她。
阮夢歡就是這麼的執拗,從前在做重要的事情之前,她都要認認真真的淨手,她想這就是蘭娘所說的潔癖!她察覺到了燕奉書的尷尬,索性做了個鬼臉,趁着他愣神的時候,雙手用力,把他整個人送入了水池裡……
因爲殺人兇手是餘梓蘊,官府一邊顧念她父親的威勢,一邊又害怕燕奉書的身份,索性把摺子遞到了天朔帝那裡,以求聖斷。
然而出其意料的是,經過天朔帝的一番審訊,得出的結果,竟然是當天在場的侍衛竟然統統否認了餘梓蘊殺人一事。天朔帝只說要繼續詳查,命令餘梓蘊無旨不得出京!
僅此而已!
眼見天朔帝是要護着餘家的模樣,朝中不少人自是跟着天朔帝走,然而也有那麼些人要求嚴懲餘梓蘊。
朝堂上的事情,在民間多半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這一次也不例外,想那餘梓蘊“餘觀音”的稱呼也不是白來的,不少人選擇了站在她那邊。認爲她一介弱質女流怎麼肯能是殺人兇手!但那告狀的是燕王燕奉書,身爲皇子自然也不可能有大錯,於是所有的錯,都是阮夢歡的!他們大膽的猜想,這位從萍音閣走出來的郡主,爲了跟“餘觀音”爭奪燕王殿下的*愛,不惜犧牲殿下最爲親近的婢女,而殿下被她的女色所迷·惑……
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順理成章,餘觀音越發的高潔,相較之下的阮夢歡則相形見絀。流言越說越鮮活,不足十日的功夫,阮夢歡已經由一個衆人豔羨的幸運女子,變成了人人談之則厭棄的放·蕩·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