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回到家後,連着兩天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告訴陳家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陳家人明顯能看出來,未秋的精神氣比起之前差了許多,做什麼都懨懨的沒有精神,一家人心疼的要命,卻無計可施。
第二天,竺路白就找上了門看望未秋,他從姜澤那裡聽說了事情經過,看到未秋時長嘆了一口氣,拍着未秋的肩膀說道:“丫頭,看開一點,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知道。”未秋笑着點頭,“還勞煩您來看我。”
竺路白給未秋開了幾個調理的方子,還送了未秋幾個木盒裝的成藥丸子,說是有壓驚定神的功效。
未秋聞了聞藥丸子的味道,藥香清新沁脾,顯然都是上品。
竺老頭有些得意的笑道:“這可是老夫秘製的,別的地方買不到!”
“您太客氣了!”未秋心裡很是不好意思,她和竺路白相處這麼長時間,雖然竺路白嘴上說的是互相交流學習,可實際上還是竺路白在教她,傳給她的不少都是竺家的家傳秘方,她既不是竺家人也不是竺路白的徒弟,實在受之有愧。
竺路白笑道:“這話就見外了,我還等着你這個小友趕緊開張呢!”
未秋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搖頭說道:“我打算走了,家裡人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以後……不會再來京城了。”
“真打算走了?”竺路白問道,神色十分遺憾,“可惜了,你和姜世子……走了也好,唉,這京城不是太平地方。老夫若不是擔了個院判的虛名走不掉,也想離開這是非地方,到處轉轉看看。”
未秋笑道:“您哪天去汴州了,可一定來找我。”
“那是當然!”竺路白哈哈大笑,又摸着鬍子說道:“等會兒我去王夫人那裡再看看,前兩天去看時,她和正常人沒兩樣了,你可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啊!說是神蹟也不爲過!”
未秋想去給王夫人做的這個手術還是姜澤牽線搭橋,臉上的笑容便淡了幾分,即便她真能施展神蹟又如何,還不是面對傷害凌辱過她的崔氏兄妹束手無策。
竺路白見未秋精神不大好,說了幾句話,叮囑未秋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便先走了。
他走後第二天上午,秦雋帶着盧炳來看望未秋和茜茜,兩個人來沒多久,王婉貞就提着禮物敲響了陳家的大門。
看到陳家有兩個陌生的外男,王婉貞有些不好意思,對坐在院子裡的未秋笑道:“陳姐姐,昨天下午我聽竺大夫說你身子不太舒服,就問他要了你的住址,沒打擾到你吧?”
雖然王婉貞是崔梅柔的表妹,可小姑娘長的甜美討喜,性格和氣大方,也挺會說話的,未秋實在對她討厭不起來。
“怎麼會!”未秋笑道,招呼着王婉貞坐下,對王婉貞介紹道:“這位是秦雋秦公子,這位是盧炳盧公子。”
王婉貞和他們一一見過了禮,便坐到了未秋身邊,看未秋不如之前看着那麼有朝氣有活力,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裡盛滿了疲憊和黯淡,她心裡滿是心疼。
因爲有王婉貞在,秦雋和盧炳不方便停留,便先告辭走了。
等他們一走,王婉貞拉着未秋的手,輕聲說道:“陳姐姐,你別再生薑大哥的氣了,他心裡也是很苦的……”
未秋拍了拍王婉貞的手背,笑着搖頭道:“我沒有生過他的氣,只是覺得很無奈罷了。”
這個世上,有太多她無法左右的事情,命運的安排誰也無法更改,她就像漂浮在大海中的一粒塵埃,只能隨着大海的波浪起伏,沒辦法做主,悵然又無奈。
看着未秋淡然的笑容,顯然是對姜澤已經毫無掛念了,王婉貞心裡便難過的厲害,從陳家出來後,王婉貞站在巷子口想了又想,最後打定主意,去了崔家。
此時崔梅柔和崔佑正在崔家別院裡宴請朋友,王婉貞趕到崔家別院時已經是午後了,崔梅柔正領着幾個華服男女在草地上打馬球,燦爛的太陽下回蕩的全是男男女女的笑聲和唿哨聲。
王婉貞讓丫鬟去叫了崔梅柔,崔梅柔從馬場上出來時有些不高興,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井恪,他正不耐煩應付高昌公主,正好借這個當口出了馬場。
“什麼事非得現在找我說?這一場我們馬上就要贏了。”崔梅柔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着臉色的汗,不耐煩的對王婉貞說道。
“我有幾句話……想跟梅柔表姐說說。”王婉貞小聲說道,和母親是庶女,父親早逝的她不一樣,崔梅柔這樣的女孩生下來就是衆星捧月的天之驕女,她就是捧崔梅柔這個“月亮”的星星。
從小到大,母親都殷切叮囑她要好好的和梅柔表姐相處,就是希望崔梅柔能看在這個表妹乖巧懂事的份上,在婚事上幫幫忙。要不然以王婉貞的情況,怕是很難找到好婆家。
崔梅柔心中不耐煩的火氣更重了,皺眉說道:“有什麼話趕緊說,我還有事要忙。是不是要我幫忙請竺大夫給你母親診病的事?我不跟你說過了嗎,這事急不得……”
“不,不是請竺大夫的事。”王婉貞打斷了崔梅柔的話,“事實上,我母親的病已經好了,是陳娘子治好的。”
聽到這話,崔梅柔臉上明顯一陣驚愕,隨即便怒氣高漲的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來指責我辦事不力的?”
她現在只要聽到陳未秋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發火,若不是那個該死的女人,她何至於被姜澤嫌惡,又何至於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王婉貞都敢來指責她!
“梅柔表姐,你別多想,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今天來,是有別的話想跟你說。”說罷,王婉貞猶豫的看了眼站在一旁,表情冷淡的井恪。
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王婉貞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今天要是不把心裡話說出來,以後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說了。
“梅柔表姐,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插手到姜大哥和陳姐姐之間了?反正,反正當初你見姜大哥瘸了腿,就打算退親了啊!”王婉貞鼓足勇氣說道。
崔梅柔愣了一下,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王婉貞在同她說什麼,因爲在她眼裡,王婉貞不過是她的跟屁蟲而已,怎麼可能有膽量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沒等崔梅柔開口,一旁的井恪就口氣嚴厲的罵道:“婉貞,你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跟你表姐說這種話!那陳未秋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連自家親戚都不認了?難道就因爲她治好了你母親?”
這會兒上崔梅柔已經回過神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陰沉着臉盯着王婉貞,手都攥成了拳頭,惱怒的罵道:“你說的什麼混賬話!你一個庶女生的,有什麼資格插嘴我的事?陳未秋那個賤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哼,不過是怨恨我沒給你請到竺大夫罷了,跑到這裡來大放厥詞!竺大夫我早就託高昌公主請了,只不過人家一向忙,架子又大,從來只給宮裡的貴人診病,極少出診,一時半會上我不好說服他去給你母親看病,你就懷恨在心!這些年來我可虧待過你?你想跟我去玩,我還不是帶着你……”
王婉貞看着惱羞成怒的崔梅柔,突然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她都跟着崔梅柔,是崔梅柔的小尾巴。她想成爲表姐那樣出身高貴,舉止優雅,八面玲瓏的貴女,加上母親一直耳提面命,要她和崔梅柔交好,她就一直視崔梅柔爲偶像。
其實現在看來,崔梅柔就像一個可笑的跳樑小醜一樣,是她一直以來被崔梅柔華貴的外表給迷了眼,看不到真實的崔梅柔。
“你笑什麼!”崔梅柔瞪着王婉貞,罵道。
王婉貞微微一笑,說道:“表姐,給我母親開藥的就是竺大夫,昨天下午,他還去我家裡給我母親診了脈。是陳姐姐帶他去我家的,兩個人一起治好了我母親的病。竺大夫人很好,說話和氣,更沒有半點架子,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崔梅柔愣住了,半晌沒說出話來,最後冷笑道:“你又沒見過竺路白,你怎麼知道陳未秋領到你家裡的就是杏林第一人?陳未秋騙人的花樣多着呢,隨便領個人來你就信他是竺路白?你就幫她到我這裡來說這些混賬話?別太天真了,當心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
王婉貞笑着搖了搖頭,看了眼崔梅柔和井恪,說道:“沒有人讓我來,是我自己想來的,看不過眼罷了。我既然敢到你們面前說這話,就有被罵的準備。我知道我出身不如你們,在你們眼裡我算不得個什麼,也不指望表姐你能爲我做什麼,你沒請就是沒請,還是別在背地裡污人清白了。你們要是非得說我是因爲陳姐姐治好了我娘才胳膊肘往外扭,幫她說話的,那你們就這麼認爲吧。至少,陳姐姐對我有恩,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個懂得有恩報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