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我用不着,留給孩子玩吧。”井昭呵呵笑道。他雖然書讀的多,卻不是拘泥陳規的書呆子,做事更喜歡隨性而爲。以他如今的地位,進宮不用靠刷金玦,刷“臉”就可以了,只要不是皇帝要整井家,就沒人敢攔着他,要金玦沒什麼用,索性當個玩意兒送給小外孫女好了。
未秋雖然不知道這金玦是個什麼東西,看到上面的“御”字,再加上陳方的反應,便知道這東西非比尋常。
“我爹說的對,這東西太貴重了,不適合給茜茜。”未秋婉言拒絕了,又把金玦遞給了井昭。
說實話,她對這個空降來的“高富帥”爹一點感覺都沒有,前世今生加起來她都是小市民的命,現在老天突然扔給她一個“男神”爹,她第一反應不是中了億萬彩票,而是好惶恐有木有啊!
另外,據說她的親孃是“男神”爸爸的第二個老婆,那求問男神到底娶了幾個啊?莫非身爲男神也難逃克妻的命運?
總而言之,還是老實巴交又熟悉的陳方讓她更有安全感一點。
“清芷,這不值什麼的!”井昭見未秋拒絕,就有些難過,連忙把未秋的手推了回去,笑着解釋。
看看他的清芷,布衣荊釵,住在這租來的,狹小的庭院裡,比起他另外兩個錦衣玉食的女兒,他的清芷過的太苦了,他實在愧對她,一塊金玦又算的了什麼。
見他說的情真意切,眼圈都紅了,未秋不好再說什麼了,便收回了手,尋思要是得了機會,就還給他。
一直站在井昭旁邊,看着未秋默默流淚的老嬤嬤突然擦乾了眼淚,撇嘴重重的哼了一聲,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虛情假意!”
井昭的臉上就顯出了尷尬的神色。
“這位是你母親的乳母,胡嬤嬤。”井昭向未秋介紹道。
未秋連忙笑着點頭致意,“見過胡嬤嬤。”
胡嬤嬤走向前去,伸手慈愛的摸了摸未秋的臉,帶着哭腔說道:“和我家姑娘長的真像!”說着,掏出帕子擦了擦臉,轉臉對井昭不客氣的說道:“老身有話想跟姑娘單獨說說,井大老爺貴人事多,還是先回去吧。”
井昭便急了,帶着懇求的語氣說道:“嬤嬤,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那都是上一輩的事……”
“怎麼?心虛了?害怕了?怕我說了什麼讓你親生閨女恨你?”胡嬤嬤冷笑道,“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你井大老爺害怕的事!呵,你們井家做的黑心事多了去,還怕這個?你放心,我和姑娘都是平頭百姓一個,知道再多也動不了你們井傢什麼!大不了你們弄死我這把老骨頭,反正你們手上也不稀罕再多一條人命!”
井昭漲紅了臉,訕訕然說不出話來,看着未秋說道:“清芷,我先出去轉轉,等會兒我再回來。”
等井昭走了,胡嬤嬤就捂着帕子哭出了聲,拉着未秋哭道:“姑娘,你不知道,你那苦命的娘啊……”
未秋嚇了一跳,連忙把胡嬤嬤扶到了凳子上,示意陳方和六月帶着茜茜先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胡嬤嬤也漸漸停住了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未秋,像是生怕未秋突然消失似的。
“像,真像!”胡嬤嬤緊握着未秋的手,感嘆道,“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你娘年輕的時候。”
未秋笑了笑,心裡不知道該作何感想,不過是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她就成了陳方和祝氏的親生閨女變成了養女,還被一個男神爹砸暈了頭,聽胡嬤嬤剛纔的話,似乎她的身世裡還有許多不可說的秘密。
“你肯定還不知道你娘是誰。”胡嬤嬤笑道,嘆了口氣,“你娘是揚州人,閨名秀蘭,你外祖父白德望是揚州最大的鹽商,雖然妻妾無數,但只有你娘一個女兒。”
未秋嘴巴微微張大了,她親外祖父非常有錢,只有她娘一個女兒,她娘又只有她一個女兒,這等於說她也是有機會成爲揚州首富的,身爲小市民的未秋捶胸頓足,要是沒當年落水被賣的事件,這文就該改名叫穿越大鹽商笑傲江湖了……
“井家那個老棺材瓤子當年死了爹,守孝三年後起復不順,空有個破名聲,沒錢打點,沒官做,正好小棺材瓤……你父親的原配夫人沒了,老棺材瓤子便把壞主意打到了你娘頭上。”胡嬤嬤惡狠狠的說道。
未秋愣了很久,才明白過來,老棺材瓤子應該指的是那位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國家總理級別的大人物——井丞相,至於那句沒說出口的小棺材瓤子……應該就是她的男神親爹了。
能把井丞相罵做老棺材瓤子,可見胡嬤嬤也是個彪悍的存在,而且出身商戶人家,修養不高,但這也說明了她親生母親的乳母非常的痛恨井家,也是,從小奶大的姑娘死在了夫家,不管怎麼樣胡嬤嬤都不會喜歡井家的。
“士農工商,雖說商人地位低人一等,但誰娶了你娘,誰就等於娶了一座金山回去。你外祖父也想讓你娘嫁入官宦人家,省得嫁做商人婦繼續讓人看不起,你娘當初是帶着白家大半家產嫁到井家的,好好的姑娘做了你父親的填房,你外祖父怕井家人看不起你娘,另外還資助了老棺材瓤子五萬兩雪花銀!”
說着,胡嬤嬤又掉起了眼淚,“他們姓井的憑什麼瞧不起你娘,你娘雖說出身商戶,可從小就有名師教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點都不比官家姑娘差,他們還拿了白家的錢……五萬兩銀子只給老棺材瓤子買到了一個太守的職位,當年老棺材瓤子正當壯年,他想進京,可進京當官還得要錢,井家誰有錢?他們又打起了你孃的主意!”
在胡嬤嬤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未秋瞭解了事情的大概,當年井丞相想青雲更進一步,井老太太逼着白秀蘭拿錢出來給井丞相鋪路,白秀蘭被逼無奈,拿出了十萬兩銀子,想息事寧人,不料井老太太十分憤怒,認爲白秀蘭這是在打發叫花子,作爲報復和警告,井老太太出手了,給了井大老爺一個美妾。
“你爹就是個表面光鮮的驢屎糞蛋子!”胡嬤嬤痛罵道,“見了狐狸精就拔不動腿!一見那狐狸精,就把你娘拋到腦後了!”
未秋無語了,可見不管男人表面再怎麼光鮮亮麗,實質上都是色鬼,井昭那樣看似完美無缺的美中年都出軌了……在這個小三都受法律和輿論保護的世界,她默默考慮着還要不要跟秦雋繼續結婚了,不過這會兒上她要是悔婚了,戰鬥機估計會滅了她。
“他變心就變心了吧,這事誰也不能強求!”胡嬤嬤哭着說道,“可他們還不甘心,他們要的是你孃的命!你五歲的時候,你娘受了風寒,本來是小病,沒想到幾服藥下去,不但沒好轉,反而臥牀不起了,你娘就懷疑是井家人朝她下手了。從你娘起了疑心開始,就不再吃廚房送來的湯藥了,只讓身邊的丫鬟去外面自己抓藥自己熬,後來,老棺材瓤子買通了那丫鬟,回回熬的藥都讓你爹端給你娘,你娘當然不再起疑心了……是你爹把你娘給毒死的啊!”
未秋駭然了,當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渾身冰涼。
胡嬤嬤抹了把臉,搖了搖頭,苦笑了起來,“你不信是吧,看井家多光鮮啊,誰信他們家有這麼陰私毒辣的事?你爹沒告訴你,你是怎麼丟的吧?呵呵,你可不是走丟的,你是被井家人大半夜丟到冰河裡去的!”
“這……爲什麼?”未秋不解的問道,且不說她到底是不是井昭的女兒,但井清芷是的,當年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井家人何必對自家人下手。
“你娘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大家閨秀,你娘還沒學會走路的時候,就被你外祖父抱在懷裡聽大掌櫃報賬,會說話的時候,你外祖父就帶她去商會見識。她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她的嫁妝那麼一大筆錢,誰都會動心,律法有明文規定,女子死在夫家,若是無後,嫁妝由孃家收回,若是有後,則不能由孃家收回。你娘在臨死前,叫來了井家所有人,逼着他們立誓,她的嫁妝全部留給你,井家人不得動用分毫。”胡嬤嬤說道。
未秋明白了,井家人既然可以爲錢殺一次人,那自然也可以爲錢再殺一個,精明的白秀蘭都躲不過井家人的算計,那井清芷毫無自保能力,又繼承了白秀蘭的鉅額財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又能做的了什麼。
只是她想起那個被親人丟進冰河裡的稚齡女孩就忍不住全身發寒,那看似高貴的井家人也只是謀財害命的殺人犯。白秀蘭以爲井清芷怎麼也是井家一員,井家人會對她網開一面,她到底是低估了井家人的心黑手辣程度,也可能是因爲白秀蘭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只想爲女兒做最後一道保障,沒想到這不是保障,而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