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清芷被井家人丟到冰河失蹤後,白秀蘭那筆誘人的嫁妝自然成了井家的囊中之物。
胡嬤嬤說完後,因爲之前哭的太傷心,這會兒上她已經哭不出聲了,只看着未秋默默流淚,大概是通過未秋,想起了苦命的白秀蘭。
未秋嘆了口氣,問道:“井清芷……也就是我,被丟到河裡的事,井大人應該不知道吧?”
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執着的找她了,要是井昭也是主謀之一,七夕燈會上見到她那鐵定是等於見到了鬼,害怕還來不及,不會上門認親的。
胡嬤嬤擦乾了眼淚,苦笑道:“姑娘,你想回井家?”
她挺失望的,原以爲講了白秀蘭的事,井清芷就會和她同仇敵愾,不說和井家誓不兩立了,至少要痛恨井家纔對。可這個姑娘雖然也有震驚和不敢置信,可至始至終眼神清亮,心思沉穩,顯然是個心裡頭有主意的。
想想也是,看這姑娘家家境不怎麼樣,井家又是富貴滔天,要是存了認親的想法也不足爲奇。多少人拼了命想巴上井家還來不及,眼下有這麼好的機會,不抓住才奇了怪。
沒等未秋回答,胡嬤嬤就說道:“姑娘,不是老身說井家人賴話,井家人心黑手狠啊,個個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井大人早年間也同你母親恩愛過,可他一有了別人,就把你母親拋到了腦後,他現如今肯認你,那是心裡有點歉疚,除了你,他還有兩個女兒,等過幾天這歉疚沒了,把你拋到了腦後,你這頭羊在那個狼窩裡,遲早被狼啃的骨頭都不剩!”
“不,您多慮了。”未秋笑着搖了搖頭,“即便我不是我爹孃的親生女兒,我也沒有認親的想法。”
胡嬤嬤說的肯定有誇大的成分,但事實應該大體如她說的那樣,井家人謀財害命。井丞相他們是不會承認她這個孫女的,她回去不是提醒他們當年殺人未遂麼!
“您是個明白人!”胡嬤嬤欣慰不已,嘆了口氣,遲疑了半天,下定決心,說道:“比起井家其他人,你父親這個人……不算太壞。當年他娘那個老棺材瓤子給你娘下毒的事,他應該是不知道的,還有你……井家人瞞着他,只說你是上街看焰火的時候貪玩走丟了,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唉,說句良心話,他這人,和井家其他人不一樣。”
未秋笑着點頭,贊同道:“我看的出來,井大人平易近人,不是那心思齷齪卑劣的小人。”
胡嬤嬤長嘆了一聲,“我是你娘從白家帶來的心腹,這些事我都知道,原本井老太太那老棺材瓤子連我們一家的命也想要,是你爹保下了我們,還放了我們一家的奴籍,這些年我們一家日子過的平順,也是靠他的庇佑。我對他從來沒個好臉色,他念着我是伺候你孃的老人,沒有記恨過我。”
未秋想起秦雋曾同她談論起與衆不同的井昭,對他讚許頗多,但那時只是像小人物談論遙不可及的明星一般,哪裡會想到自己和這個傳說中的人物會有交集。
“但你母親的死,他脫不開關係!”胡嬤嬤又憤怒了起來,淚花又在眼中閃爍,氣的喘不過來氣,“他爹孃兄弟是害死你娘和你的兇手,他就是幫兇!”
未秋拍了拍胡嬤嬤的背,幫她順了順氣。
看的出來,胡嬤嬤對井昭的態度十分複雜,一方面她痛恨井昭,要不是井昭娶了白秀蘭,白秀蘭也不會因此喪命,另一方面井昭這些年袒護了她的家人,讓他們平安的活着,她又有些感激井昭。
但總的來說,仇恨大過感激。
未秋把胡嬤嬤送到了門口,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接她上了馬車,走了,看長相和年紀,像是胡嬤嬤的兒子。
胡嬤嬤走後,站在屋外一直聽她們說話的陳方几個人進了屋。祝氏流着眼淚指着陳方罵道:“你怎麼就那麼多事?你去找井大人幹什麼?你是不是想指着秋兒享受榮華富貴?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斗的過他們?你去找他們,把事兒都給掀了底兒,秋兒又能得什麼好?”
她早就把未秋當親生女兒看待了,對待未秋比陳泰和六月更上心,哪裡願意讓未秋的生父找上門來跟她搶女兒。
陳方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捶胸流淚,難過的說道:“秋兒和姜公子婚事不順,又叫崔家人欺負,不就是因爲咱們當爹孃的沒本事,不能替秋兒做主嗎?我想着,井大人是那麼厲害的人物,秋兒要真是井大人的千金小姐,不就能事事如意了嗎?還能找個比姜澤更好的相公。咱們給不了秋兒的,井大人可以給,就算秋兒不認我們當爹孃了,只要秋兒過的好,我也願意!”
“你想?你想!”祝氏哭的雙眼通紅,氣的大罵陳方,“什麼都是你想當然!”
陳方默默的在角落裡嘆息,悔不當初。
茜茜被祝氏歇斯底里的模樣嚇到了,窩在六月懷裡,不敢去看姥姥。
“爹孃,你們別怕啊。”六月插嘴道,“不管姐是不是你們親生的,她和咱們都是一家人,姐老早就說了。”
六月是個大咧咧的性子,簡單直爽,既然未秋一開始就向她保證過了,那她就當未秋還是她的親姐姐。
陳泰也發話了,“六月說的好,只要未秋願意和咱們是一家人,那咱們家就和以前一樣,未秋還是我的大妹妹,是爹孃的大女兒,除非是娘你不樂意認未秋了。”
“那怎麼可能!”祝氏沒好氣的罵道,“你一早就知道未秋不是你親妹妹了吧?”
陳泰不好意識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當年未秋來陳家的時候,他都十歲了,祝氏和陳方還當他是小孩子,哄他說大妹妹生病了,在養病不能見人,但未秋病好後出來,前後長相差別那麼大,他心裡有疑惑,等長大了,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先前一家人在逃難路上的時候,他就想過,倘若去京城秦家人不肯承認未秋和茜茜,那他這個做大哥的就娶了未秋,盡心盡力的照顧未秋和茜茜一輩子,算是還了陳家欠未秋和茜茜的。
“對!”未秋笑了,十分贊同陳泰的話,剛要再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庭院裡傳來了腳步聲,是井昭回來了,身後跟着兩名管事。
陳泰知道井昭肯定有話要對未秋說,便和六月帶着陳方和祝氏先避了出去。
看着一臉平靜的看着他的未秋,井昭有些緊張,又有些侷促,他讓隨從下去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他虧欠良多的女兒,尤其是這個女兒長的那麼像她的母親。看着她,他就想起秀蘭將死的時候,求他照顧好女兒,他卻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有愧於秀蘭的託付。
“我不知道胡嬤嬤是怎麼跟你說的。”井昭低聲說道,“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諒我,當初我也不知情。”
未秋嘆了口氣,看他情緒低落,便說道:“您跟我說說白夫人的事吧。”
井昭緊張的臉色便有些放鬆了,回憶起他和白秀蘭的往事,他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了笑意。
“你的母親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雖然出身商戶,但卻是你外祖父按照官家小姐的標準來培養的。一開始,我是不願意這門親事的,後來處的時間長了,才發現秀蘭並不是我想的那般,她博學多才,思維敏捷,論起下棋,我從沒贏過她……”井昭聲音醇厚,語調輕快,顯然是與白秀蘭的回憶十分美好。
井昭看了眼未秋,感慨的說道:“雖然說你母親是填房,但我和原配夫人劉氏成親的時候還年輕,一心撲在學業上,跟隨師父到處遊學,和劉氏沒有幾天相處的時光,加上劉氏生完你大姐不久,就生病離世了,你母親在我心中,同原配並無分別……”
井昭的那句“你大姐”讓未秋感到十分的彆扭,就像是她原本不屬於這個圈子,卻被硬生生的拉進去,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也沒有人願意同她搭話。這相當於井昭指着高貴冷豔,向來不正眼看她的井恪,對她慈愛的說道:“來,乖孩子,叫哥哥……”
未秋用力的甩甩腦袋,把那些坑爹的想法甩出了腦袋,再次在心中把自己唾棄了一遍,她大哥是敦厚溫柔的陳泰,纔不是那個討人嫌的貴公子井恪。
未秋擺了擺手,“您先別急着認親……”
她覺得這事挺不靠譜的,即便她不是陳方和祝氏的親生女兒,也不見得就是井大老爺家的倒黴二姑娘吧?從她兩次被拐賣的經歷來看,這個國家的治安是如此堪憂,人販子是如此的猖獗……她穿越的時候一定是誤選了hard模式吧!
誰願意去當井二姑娘誰就去當,反正她纔不願意當那個被父親全家合夥弄死的倒黴蛋!井二姑娘和那個有點傻缺,她在心中大肆嘲笑過的井二少爺井麒一樣,三個二字當頭,這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