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秋緊張和期盼中,到了秦雋迎親的日子。
八月十六那天下午,未秋換好了衣裳,被祝氏按到了椅子上,請了鄰家的老奶奶爲她梳頭。
“你阿桃婆婆是個有大福氣的,請她來給你梳頭,讓你沾沾她的福氣!”祝氏絮絮叨叨的說道。
未秋知道這個阿桃婆婆,快八十歲的人了,身體硬朗,一口好牙,頭髮還有多半是黑的,最讓人羨慕的兒孫孝順,家庭和睦。
“謝謝娘,謝謝阿桃婆婆!”未秋真心實意的道了個謝。
阿桃婆婆年紀大了,手有點抖,讓她梳頭不過是走個形式,拿着梳子梳兩下頭髮就算了事。給未秋梳過頭後,阿桃婆婆笑道:“我看小娘子天庭飽滿,聽說郎君還是做官的,肯定比我有福氣的多!”
“承您吉言!”祝氏笑道,接過了阿桃婆婆手裡的梳子,送走阿桃後,開始爲未秋綰髮,看着鏡子裡的女兒,笑容恬淡,容顏靜好,雙頰粉紅,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即便未秋不是她的親生女兒,但確實是她當做親生女兒養大的,女兒嫁出去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日後便是回孃家也是有數的,不能像以前那樣守在一起過日子。
“娘脾氣不好,以前老訓你,都是爲了你好,你別記恨娘……”祝氏流着眼淚說道,她捨不得,真捨不得,這會兒上一點都不想讓未秋出嫁,她後悔把未秋許給姓秦的那個小子了。
未秋慌忙回身,掏出帕子給祝氏擦臉,她眼圈也紅了,哽咽道:“我知道,以前我脾氣也不好,沒大沒小的,老跟娘犟,動不動就吵,娘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別哭了。”祝氏給未秋擦掉了眼角的淚花,笑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女人嘛,一輩子就這麼一天……”
六月還不太明白姐姐嫁人意味着什麼,在她眼裡,姐姐和外甥女茜茜不過是換了個吃飯睡覺的地方,秦雋家離這裡不遠,她跑着去一會兒工夫就能到,想看姐姐了隨時都能去。
“娘,花轎來了!”六月笑嘻嘻的跑進來喊道。
祝氏慌忙應了一聲,拉起未秋左看右看了一番,覺得女兒真是漂亮,要不是當初她昏了頭,非得要回京城,也不會便宜了姓秦的那小子。
這會兒上,陳方領了井昭進了院子,井昭穿着一件寬大的披風,帽兜遮住了臉,進院子後才放下了帽子,看着盛裝打扮的未秋笑了笑,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在陳方的示意下,祝氏捧出了那頂綴滿了珍珠和寶石的鳳冠,遞給了陳方,陳方又捧給了井昭。
井昭捧着鳳冠,臉上的表情鄭重而虔誠,走到了未秋跟前。
未秋微微低下了頭,讓井昭替她戴上了沉重的鳳冠。
“吾兒自幼喪母,又接連遭逢大難,是吾之過錯。神佛在上,昭願意以餘生歲數起誓,保佑吾兒日後一生遂順,喜樂安康。”井昭喃喃說道。
看着戴着鳳冠,一身霞帔的未秋,他彷彿看到了當年的白秀蘭。
也是這樣的美麗,這樣的羞赧,這樣的對未來充滿了期盼……
他不會讓他和秀蘭的女兒走上秀蘭的老路,只要有他在,他一定會保護好他的女兒,清芷不再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了,他永遠都會是清芷的堅強後盾。
秦雋帶來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院子外面,震天的鞭炮聲中,未秋並沒有聽清楚井昭在說些什麼。
祝氏給未秋蓋上了紅蓋頭,陳泰蹲在地上,等未秋趴到他背上後,站了起來,穩穩的往前走。
大門口處,六月還在盡忠職守的把着門,把從門縫裡塞進來的紅包笑嘻嘻的裝到了自己的荷包裡,掂了掂荷包的分量,笑的見牙不見眼,姐夫雖然面冷了點,對小姨子還是很大方的。
看陳泰揹着未秋過來了,六月大喊了一聲,“新娘子來啦!”然後轉身就跑。
只不過是虛掩着的房門一下就從外面被踢開了,一羣漢子們哈哈笑着衝了進來,嚷嚷道:“搶新娘子啦!快快上轎,跟我兄弟回家去!”
盧炳叫的最興高采烈,虎頭叫的最垂頭喪氣,簡直是帶着哭腔。要不要這麼命苦,女暴龍真成了他的女主子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六月歪着頭瞪着他,陰測測的問道,“不樂意我姐嫁給你家公子?”
虎頭下意識的捂住了胯,頭搖的像撥浪鼓,笑的極爲諂媚,“樂意,怎麼不樂意,做夢都想着呢!”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還沒娶媳婦傳宗接代呢,怎麼能就這麼交代在這裡?
六月抱着茜茜立刻別過頭去,這廝笑的實在太噁心了。
未秋是來了這個世界後才知道,電視劇上演的都是騙人的,婚禮都是黃昏時舉行的,纔不是大白天干的事。
在衆漢子浩浩蕩蕩的擁簇下,陳泰把未秋背進了秦雋帶來的轎子裡,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和喝彩聲中,未秋聽到祝氏跟轎伕大聲笑道:“紅包拿着,別顛着我閨女!”
起轎後,未秋悄悄的掀開簾子一角,看到陳家門口,陳方和祝氏哭着抱成了一團,井昭戴上了帽兜,隱藏在人羣中,看不到表情。
未秋輕聲說道:“你們都放心吧,我會過的好好的。”
井昭看着漸漸走遠的迎親隊伍,眼角有水光閃過,倘若秀蘭還在,倘若清芷沒有離開過井家,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以父親的身份給女兒送嫁,給女兒置辦一個體面風光的婚禮。
不幸中的萬幸,清芷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知道什麼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
等轎子停下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她拉出了轎子,未秋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秦雋的手。秦雋穩穩的拉着她進了家,在司儀的唱詞中拜了天地,又面朝聊州的方向拜了秦雋的養父母。
“等會兒有幾個人要鬧洞房,你別怕。”秦雋在她耳邊輕聲囑咐道,牽着她的手進了房間。
一羣不甘寂寞的糙漢子們連忙跟着涌了進去,嗷嗷叫着要秦雋趕快掀蓋頭,他們要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真的很漂亮!”李年拍着胸脯朝衆位兄弟們保證,又小聲的加了一句,“她妹妹更漂亮!”
秦雋難得的從接親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都保持微笑的狀態,這會兒上聽到衆人揶揄,大大方方的拿起秤桿子挑起了未秋的蓋頭,盛裝打扮的未秋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眉目嫣然,顧盼生輝。
未秋打量了一番來鬧洞房的衆人,除了盧炳和虎頭是秦雋的家人外,只有李年和周刃是她見過的,其餘都是陌生的面孔。
“果然很漂亮啊!”有人喃喃道。
那當然了!別的不說,她這張臉還是挺耐看的。
有人羨慕嫉妒恨,“秦小子豔福不淺,不聲不響娶了個漂亮媳婦!”
嘿嘿,秦雋真正不聲不響的地方在於把孩子都生了。
還有人乾脆厚臉皮的喊道:“弟妹,你還有妹妹麼,介紹給我吧!”
未秋笑了,刁蠻千金井清蕙你要不要?每天晚上都可以玩皮鞭play哦!
“秦雋,跟你媳婦親一個唄!”李年帶頭嚷道,隨後不少人都興沖沖的附和了起來。
未秋趕緊低頭裝羞澀,艾瑪啊,之前聽秦雋那麼說,還以爲鬧的多厲害呢,不就是讓親個嘴麼!咱一個大齡女青年還怕這個?
秦雋擋在了未秋前面,笑道:“各位兄弟還請高擡貴手,我媳婦害羞。”
“那至少得抱一下。”有人笑道。
周刃上前擺手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這羣渾人,看秦兄弟面嫩,就可着勁的欺負人家!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快去吃酒吧!”
周刃是世家子弟,身上自然就帶着一種與衆不同的氣魄,彷彿天生的領導者似的,衆人聽他這麼說,又說笑了幾句,便陸陸續續從新房裡出去了。
秦雋有點意外周刃會出頭幫他解圍,後來轉念一想,便想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出去前,對未秋說道:“等會兒我讓虎頭來給你送飯。”走的時候又捨不得漂漂亮亮的媳婦,回頭重重的握了下未秋的手才轉身走了。
前院裡擺了幾桌酒席,秦雋敬完了酒,就在衆人的揶揄和催促中回了新房。
他推開新房的門,就瞧見溫暖的燭光下,他的新婚妻子已經脫下了那身厚重華麗的鳳冠霞帔,換上了一身淺紅色的紗裙,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削肩細腰,青絲如瀑,瑩白的面容笑意靦腆柔和,就像是從詩經中走出來的窈窕淑女。
“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未秋驚訝的問道,酒席還沒散,幾個漢子划拳的吆喝聲聽的清楚。
秦雋看着未秋,眼神直勾勾火辣辣的,說道:“有阿炳他們在前院照應着。”
未秋被他盯的面紅耳赤,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你這裡不就一個院子嗎?”
“我從中間壘了個院牆,隔成了兩個院子,以後我們和阿炳虎頭他們分開過。”秦雋泰若自然,又朝未秋走近了兩步。
未秋背後就是牀,躲無可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