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聽崔佑這麼說,簡直心驚肉跳。夫妻這麼多年,她能不知道崔佑是什麼樣的人?讓他吃喝嫖賭還差不多,讓他去幹押運銀兩這麼重要的事,分分鐘壞事的節奏啊!
“還是別去了。”孫氏說道,看崔佑臉色陰沉了下來,立刻笑道:“家裡離不開你,你走了,你那羣鶯鶯燕燕我可不管!”
崔佑臉色這纔好轉,大手一揮,笑道:“她們就是個玩意兒,我是去辦正事的,她們要敢不服你的管教,只管賣了去!”
等他升官發財了,要多買幾個漂亮姬妾慶祝下,屋裡這幾個早玩膩了,該換了。
沒過兩天,崔佑要去遼東要錢的事傳遍了京城,一是這事本來就是熱門事件,二是崔佑難得辦一件要事,得意之下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人民都知道。
這天,崔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崔佑聽門房稟告姜家二公子來了,他本來是不想見的,姜大郎是個無恥小人,軟禁了他妹妹,也不肯在官場上提拔他,崔佑對姓姜的都沒好感。
不過聽門房說,姜渺是帶了厚禮上門的,拜帖上寫的也特別恭敬,崔佑飄飄然之下,決定大人大量,不和姜家人計較,讓門房放姜渺進來了。
姜渺的目的同崔佑一樣,他也想去遼東催繳欠銀,一來給自己增加資歷;二來看準時機,順便撈一筆;三來,他優秀了,不就襯的耽於兒女情長的姜澤不優秀麼!只要能把姜澤從世子的位置上拉下來,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能放過!
“你怎麼不去找你大哥?姜大郎和我表弟一向要好,他說話比我管用多了!”崔佑不想搭理姜渺,他討厭姓姜的人。
姜渺無奈的笑道:“崔兄,你還不知道我大哥那人,他就是個頭腦不清醒的,自從他回來後,就沒一天正常的時候……論親戚,你也是我大哥,親大哥指望不上,小弟就只有指望你了!”
凡是說姜澤不好的話,崔佑都愛聽。
見姜渺態度恭敬,語氣懇切,把他捧的高高的,崔佑便決定做一回好人,回去找井恪,把身爲六品小官的姜渺也編入了討債大隊。
井恪煩不勝煩,加上姜渺是姜澤的弟弟,姜澤如今和他形同陌路,他還想同姜澤和好,讓姜渺也去,就相當於賣姜澤一個面子,便同意了。
崔佑更加得意了,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現在他一步步發跡的時候到了,他也要開始培養自己的心腹勢力了!懂事又會說話的姜渺就是他頭號培養對象。
到了四月底,以井恪爲首的討債大隊正式成立了,井恪自己去不了遼東,便派了自己這一系的一個叫葉希的年輕官員領隊,崔佑和姜渺從旁輔助。
葉希年紀二十五六,行事穩健,辦事細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讓葉希去押運銀兩,再讓人放心不過了,而且事實上,井恪真沒指望崔佑和姜渺能幹什麼事。
臨出發前,井恪對崔佑千叮嚀萬囑咐,凡事要聽葉希的,不可擅做主張,崔佑心中暗恨井恪瞧不起他,表面上還是謙虛恭敬的點頭應下了。
直到姜渺出發那天,姜澤才得知了他要去遼東押運欠銀回京,驚訝之下,立刻堵住了收拾好行裝,要出門的姜渺。
“你去遼東干什麼?”姜澤沉着臉問道。
姜渺神色輕鬆,“當然是奉了皇上的命,去催繳欠銀了!”
“你以爲這是容易的事?”姜澤皺眉,“八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萬一有個閃失,你能擔待的起?”
姜渺不高興了,他最討厭姜澤用訓孫子的語氣教訓他,不客氣的說道:“你怎麼就知道會有閃失?你怎麼就知道我幹不好這事?我看你就是怕我幹出一番事業來,你臉上沒光!”
“你這叫什麼話!”姜澤大怒,“少在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爲這世上的人都如同你一樣,小肚雞腸,滿肚子的鬼心思?”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姜澤都對這個庶出的弟弟沒有半分好感,儘管姜渺表面上對他恭敬,但實際上這小子滿肚子的算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還以爲自己掩藏的很好。
姜渺惱羞成怒,陰陰的笑了起來,“姜大郎,你以爲你好到哪裡去?堂堂一個國公府世子,心裡頭念念不忘的是一個有夫之婦,我們姜國公府都成了京城的笑柄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我人品如何用不着你評判,至少我沒做過讓國公府蒙羞的事!”
這話戳到了姜澤心裡的痛處,姜澤一時沒有吭聲。
“怎麼?我沒說錯吧!”姜渺略有些得意,“你不過是見不得我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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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澤嘆了口氣,想起這一大家子各懷鬼胎的人,一陣心灰意冷,擺手說道:“你要去便去,腳長在你身上,我攔不住你。只是有一點先說清楚,不管你以後如何,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和國公府無關,倘若你領了罪責,國公府更不會幫你分擔半分!”
姜渺冷哼了一聲,就要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不懷好意的笑道:“大哥,你成親也這麼多年了,怎麼連個信都沒有?你跟大嫂也得抓緊了,我聽說那個陳娘子……哦不,是井家的二姑娘,跟姓秦的都有一兒一女了!”
“不勞二弟費心。”姜澤神態如常,心平氣和的說道,轉身便出去了,手卻在袖中握成了拳頭。
姜渺得意的揚長而去。
崔佑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上路後的日子讓他苦不堪言,然而大話已經在京城裡放出去了,他此行一定要做出些成績來,加上還存了要收姜國公府的庶子爲“小弟”的心思,再苦他也沒好意思叫嚷出來。
這點倒是讓領隊的葉希暗暗吃驚,覺得外界傳言有所偏頗,這個崔大郎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的。
一個月後,衆人到達了遼東,受到了以秦雋爲首的遼東官員的熱烈歡迎,態度真摯,幾乎讓衆人懷疑,他們是來送錢的而不是來收錢的。
只不過,秦雋從頭到尾都沒搭理過崔佑,只和葉希說話,讓崔佑惱恨在心,下定決心,早晚讓這個不識擡舉的秦雋小兒好看!
因爲這次押運的稅銀不是小數,衆人都不敢馬虎,到達遼東的當日,就去了官庫清點銀兩。
存放稅銀的官庫一共有八間,每一間都堆滿了生鐵鑄造的大箱子。
盧炳命人隨便開啓了一個大箱子,映入衆人眼中的是堆滿了箱子的銀塊。
“八十萬兩稅銀都在此。”秦雋說道,“一兩不少。”
開箱子的軍士見衆人看過了,便要合上箱子。
“且慢!”崔佑大聲叫道,從葉希背後走了出來,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秦雋,“秦大人,這夠不夠八十萬兩,可不是你嘴皮子一說就算的!”
秦雋眼角都沒往崔佑這邊掃一眼,冷淡的說道:“銀子當然要請諸位大人一併檢驗的,還請葉大人安排。”
葉希自帶稱上路,當下便吩咐隨行的下人稱銀子,一個個的銀塊子稱起來分外的麻煩,崔佑爲了表現,還特別從袖子裡變出來一個剪子,將下人稱量過的銀塊一個個剪開來看,生怕銀子裡面包了水銀或者鉛。
“秦大人可別嫌下官苛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負皇命,事無鉅細,總要想的到才行。不然出了岔子,你我都擔待不起。”崔佑裝模作樣的說道,還不屑的瞥了眼葉希,真笨,連這個都沒想到。
葉希懶得和他計較,他隨行帶來稱銀子的都是管庫銀的老手,銀子一過手就知道里面有沒有摻假,哪用得着他在那上躥下跳,不過是念在他是井恪表哥的面子上,不好多說什麼。
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沒想到秦雋真的拿出了八十萬兩白銀!還拿的這麼爽快!既然秦雋讓他們光明正大的驗銀子,說明這銀子是足量的,這是他沒料到的。
遼東,遠比他和井恪想象中更富庶,而秦雋,也比他們所以爲的更有能力。
純銀是比較軟的,但崔佑那雙手除了拿筷子摸女人,基本沒幹過粗活,不一會兒,手指就被鐵剪磨出了兩個水泡,他忍不了疼,不想幹了,但又覺得這麼丟手沒面子,正在猶豫要不要讓沒眼力價的姜渺過來剪銀子的時候,葉希發話了。
“崔大人不如停下,我們先去喝茶歇息一會兒。”葉希說道,他是看出來崔佑幹不下去了,而且他肚子也不舒服,疼的有點厲害,想去休息一下。
“既然葉大人說了,那下官恭敬不如從命。”崔佑趕忙說道。
秦雋看在眼裡,並未吭聲,清冷的眼眸裡流轉着不動聲色的譏諷,領着葉希,崔佑還有姜渺出去後,把他們安置在官庫廂房中歇息,這時有下人來找秦雋,秦雋便先告退出去了。
秦雋出去後沒多久,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站在衆官員歇息的廂房探頭探腦,葉希皺眉,沉聲說道:“何人在此張望?”
老頭陪着笑進來了,看了一圈,討好的笑道:“在下是太守府主簿杜信,不知哪位大人是京城來的主事大人,在下有要事向大人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