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太好吧?”侍衛們遲遲疑疑的問道,有點下不去手,欺負一個盲人,壓力好大!傳出去會遭人嗤笑的!
茜茜怒了,瞪着他們,叫道:“我的話你們也敢不聽?”
侍衛們當然不敢,他們聽秦雋的,秦雋聽秦茜的,惹秦大姑娘不高興,倒黴的是他們。
周灝愣住了,直到侍衛們逼近了他,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將要被綁架的人是他。
“秦姑娘..”周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茜茜得意的笑了笑,指着周灝說道:“別愣了,就是你!趕緊的,綁起來,帶走!去京城!”
周灝心裡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似的,一片柔軟,原本蓄勢待發,緊張的身體鬆弛了下來,任憑侍衛們把自己架到了馬上。
茜茜瞟了眼正襟危坐,面容平靜的周灝,想想父親和阿衡要是知道自己抓到了小周郎,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一行人回到潼關時,秦雋佔領了京城的捷報已經送到了這裡,茜茜仔細的問過了送信的官員,確認周家長房平安無事,便衝到了關押周灝的院子,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
“多謝秦姑娘!”周灝聲音中難掩激動和喜悅,鄭重的朝茜茜行了個禮。
茜茜臉有點紅,她想周灝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像是傳說中那個冷心冷肺的智將小周郎,他以爲家人被害的時候會傷心失意,甚至想過自盡,當得知家人安好時,他又會變得高興。
他只是沒有像常人那樣把七情六慾統統寫在臉上而已,比秦衡那個人好多了!
秦衡高興的時候在笑,不高興的時候也在笑,對誰笑的越開心,誰就越倒黴,整一個難纏的笑面虎。軍中傳言,寧願惹了秦雋,都不能惹了秦家大爺,惹惱了主帥秦雋,挨軍棍也好,罰幹活也罷,總是實打實的懲罰,惹惱了秦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有對比才有優勢,和秦衡那個狐狸相處久了,茜茜覺得周灝實在是太可愛了。
“現在你知道家人都沒事了,要和我一起去京城嗎?”茜茜問道。
周灝沉默了一會兒,剛要搖頭,就聽到茜茜歡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不和我一起去,還能跟誰一起去?你爹又不在這裡。”茜茜笑道,“走吧,你有什麼要收拾的東西嗎?”
周灝搖了搖頭,藏在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頭。
這樣熱情又善良的姑娘,他真的很難拒絕。明知道不該再有接觸,可他還是情不自禁,想和她多相處一段時間,就像一個孤獨的人感覺到了溫暖,越接近她,就越接近溫暖的太陽。
也罷,就讓他再貪心一點,過完入京的這一段路吧!
秦雋控制住京城的局勢後,就派了人來,讓留守的軍官護送茜茜和秦毅入京。
茜茜原本是想和周灝一起騎馬,沒想到護送他們的人另有安排,她和秦毅坐馬車入京,她失望的很,跑去和周灝說了。
周灝卻說道:“理應如此,您是秦大人的獨女,坐馬車比騎馬安全的多,而且您是女子,騎馬入京對您..不好。”
原本茜茜是不高興的,但經過周灝這麼溫聲細語的一說,茜茜心裡那點不愉快立刻就煙消雲散了,她點頭笑道:“你說的對,就是我不能陪你一起騎馬了!”
周灝抿了抿脣,笑了笑,沒有接話。
臨上車前,茜茜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周灝,他謝絕了侍衛的幫忙,摸索到了繮繩,利落的翻身上馬,青色的直裰下襬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坐在馬背的脊背挺的筆直。秦家軍的侍衛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盤順條靚,可茜茜還是一眼就在一衆英武的兒郎中發現了沉靜安穩的周灝。
周灝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朝茜茜這邊扭過頭來。
茜茜沒防備,像是偷窺被人發現了似的,臉上一紅,低頭匆匆上了馬車,坐在車上,好半天才平復下心情。
真沒出息!他一個瞎子又看不到你在看他!茜茜忍不住暗罵自己。
到宮門口的時候,茜茜和秦毅直接被送到了秦雋和秦衡那裡,自此和周灝分開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瞧見女兒心不在焉的,秦雋便問了句,“在想什麼呢?”
茜茜嚇了一跳,差點抖掉了手裡的筷子,連忙說道:“我在想,娘什麼時候能過來。”
她不傻,父親已經是天下站的最高的人了,不出意外,她就是大公主,若是她不知道輕重的把周灝牽扯進來,父親說不定會厭惡周灝,那樣的話,周灝豈不是爲她所累?
秦雋笑道:“你們阿炳叔叔已經動身回去了,很快就能接你娘他們過來。”
這話一說,三個孩子都高興的不得了。
“我看那個椒房殿有點舊了,不如等娘來之前,找人好好整修一下。”秦衡說道。
秦雋想了想,搖了搖頭,“椒房殿離上朝的兩儀殿遠,不如重新整修離兩儀殿近的甘露殿,以後我和你母親就住甘露殿,來回方便。”
“我明日就找人去修。”秦衡點頭笑道。
秦雋沒好氣的彈了下秦衡的腦袋。
他這個兒子優秀是優秀,可心眼實在是多,剛纔就在試探他。椒房殿是歷代皇后居所,倘若他答應了整修椒房殿,秦衡接下來就要問其他宮室怎麼整修,分明就是怕他登基後廣納後宮。
秦茜不懂父親和秦衡話裡有什麼機鋒,她呆呆的問道:“那周家的人呢?”
“男十六歲以上充軍,女的貶爲庶人。”秦衡下意識的就以爲秦茜說的是周隆的家眷,便說道。
周灝肯定超過十六歲了!
“可週..全部都充軍嗎?有的人身體不好,也要充軍嗎?”茜茜急忙問道。
秦雋眼神銳利的看着她,問道:“你在說誰?”
茜茜訥訥的說道:“就是周灝,他眼睛看不見啊..”
“周家長房的人當然除外了!”秦衡叫道,“大姐,你用腦子想想吧!周大伯對我們有恩,我們怎麼會對周家長房的人不利?”
秦茜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瞪着秦衡,問道:“有你這麼對姐姐說話的嗎?我怎麼知道你和爹怎麼處置周家人的?”
“我錯了!”秦衡立刻沒節操沒誠意的道歉。
秦雋拍了拍茜茜的肩膀,說道:“趕快吃飯吧!”
茜茜連忙縮着脖子乖乖吃飯,她怕再和成精的狐狸一樣的秦衡吵下去,秦衡就要追着她問爲什麼那麼記掛周灝了。
晚上,秦雋並沒有住在皇宮,城外有幾十萬大軍駐紮,他去了軍營,搭起了營帳住了進去。
他想等未秋——他的妻子來了,一起住進那個華麗的殿堂。
然而向來吃好睡好的他今晚上失眠了,秦雋孤獨的躺在營帳的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想到會有一個可惡的小子搶走他的乖女,他一顆慈父心就哇涼哇涼的,失落的不行。
自從在宮門口分別後,茜茜就再沒見過周灝了。
秦雋讓周家長房的人繼續住在原來的慶王府,等大局穩定後再做安排。
這期間,盧炳回到了聊州,帶了未秋等人進京。
在洛陽的井家人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由井恪帶着進了京。
秦雋還未住進皇宮,井家人進京前,先去了京郊的大營中,在那裡覲見了秦雋。
在衛兵通報井昭等人過來時,秦雋心中是有些爲難的。
井昭是他的恩人,井恪和他的關係也說的過去,關鍵時刻投靠了他,雙方還有一層姻親關係在,倘若井昭爲了井恪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現在不比從前了。
正想着,人已經到了。
秦雋連忙站起來,迎了過去,笑道:“井大人,阿恪,快請坐。”
“你怎麼還住在這裡?”井昭問道。
秦雋坦然說道:“未秋還沒到,有些宮殿要整修..我想等她到了,一起搬進去。”
井昭想過很多種秦雋不願入宮的可能,也許是因爲小皇帝還在,他總要謙讓一下,做給天下人看,不管什麼原因,他沒想到秦雋只是爲是等未秋。
一時間,井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感慨的拍了拍秦雋的肩膀。
倒是井恪,從見到秦雋開始,一直沒有開口,沉默的喝了一盞茶後,才說道:“阿雋,我想跟你提個要求。”
秦雋點頭笑道:“何必那麼客氣,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我祖父的靈柩還在井家大宅裡放着,我想給他修個墓,將我祖母的靈柩移過來,和我祖父合葬。”井恪說道。
秦雋沒有立刻開口答應,他以爲井恪是來要官的,沒想到井恪居然提了這件事。
井老太太前些年過世了,中風後躺在牀上,熬了幾年過世,就埋在了洛陽。
按說井恪的要求很正當,但井丞相和井老太太不止一次加害過他和未秋,他是無所謂,可他心疼大冬天就被扔進冰河裡的小未秋。
他的妻子小小年紀,就遭受了那麼大的罪。在他被過繼到聊州,以爲這就算是天塌下來的時候,他的妻子差點命都沒了。
雖說人死爲大,可他還是想問問未秋的意思,假如未秋有一星半點記恨井丞相和井老太太,他就不能答應此事。
“阿雋,這是我唯一求你的事了!”井恪懇切的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從聊州出發前,我就寫信給二妹妹了,她同意這件事的。”
今時不同往日了,眼前的秦雋再也不是十幾年前那個默默無聞,掙扎在官途底層,他看都不屑於多看一眼的小小守城校尉,他和秦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三思之後的結果。
人生如夢,可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此小心翼翼的對秦雋察言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