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十三想着,不管怎麼樣,薛冷玉只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如今也是在自己手裡,談妥談不妥,對自己都沒有什麼壞處。
將慕容浩澤仔仔細細的綁了,羅十三便將他和穆南珍一起推進柴房。
羅十三正要給柴房上鎖,薛冷玉忽然道:“等下。”
“怎麼?”羅十三回頭詢問。
薛冷玉道:“你只捆慕容浩澤,不困穆南珍,就不怕她將他解開?”
羅十三一愣,對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他倒是一點也沒有防備。
薛冷玉撿起地上剩着的繩子遞給顧寶:“這個時候,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的好。萬一讓慕容浩澤逃脫了出來,只怕我們便要在黃泉路上做個伴了。”
而且自己,那時候只怕是想死,都沒有那麼爽快。薛冷玉堅信,如果慕容浩澤一旦恢復了自由,第一個對付的人,必然不是羅十三,而是自己。
顧寶看了羅十三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持着繩子進了屋。屋裡,頓時傳來穆南珍的尖叫和慕容浩澤的怒喝聲。
薛冷玉不想進去看這對苦命鴛鴦,在外面平心靜氣道:“別吵了,你們現在還很安全,等我們商量出萬全之策,自會給你們個說法。”
不管怎麼樣,薛冷玉並不想殺了他們。現代人學習了十幾年的法律意識告訴她,殺人,那是萬萬不可的事情。是不到萬不得已,你死我活的時候,決不能做的事情。
若是殺了他們,便是神不知鬼不覺,自己這一輩子,只怕也難有心安之日。
將兩人捆妥了,指着亮着燈光的屋裡,羅十三道:“請。”
薛冷玉吸了口氣,挺直身子,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些精神。能夠想出綁架勒索的,便再是被逼無奈,又能是什麼樣的老實人家?而看羅十三,更不是個心慈手軟的樣子。
羅十三走在前面,推開了門,屋裡,早些和薛冷玉說話的女子立刻撲了上來,急急道:“十三,怎麼樣了?”
羅十三關了門,道:“沒事,已經收拾妥了。”
顧珍鬆了一口氣,看見薛冷玉,愣了一下:“十三,這是……”
羅十三一指顧珍:“我內人。”
“羅大嫂,你好。”薛冷玉道。這女子,看上去倒是老實本分,和那個喊羅十三姐夫的男人一樣。
顧珍連忙的對着薛冷玉笑了笑,算是招呼。眼睛卻是又看向羅十三,等他解釋。
羅十三卻不忙說話,探頭看了看室內:“旻兒和爹,都睡了嗎?”
“都睡了。”顧珍道:“旻兒睡的沉,醒不了的。爹喝的藥裡本身有安神的作用,也不容易醒。”
看來這男人,還是有妻有子有父親的,薛冷玉聽了,心裡更安穩了三分,有家室的人便有牽掛,很多事情都不會那麼衝動,往往更好說話。
伸手揉了揉頸後隱隱作痛的地方,薛冷玉在椅子上坐了,想着這事情該怎麼說。
羅十三看薛冷玉的動作,明白自己那一掌劈的重了些,道:“對不起,下手重了,姑娘見諒。”
說是對不起,可是羅十三語氣裡,卻是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就算是知道了薛冷玉和慕容家也有新仇舊恨,可是這薛冷玉是什麼人,卻是心裡沒數。
薛冷玉不在意一笑:“這倒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倒黴,什麼時候不好,偏偏那個時候去找穆南珍。”
便是怪,這個時候,薛冷玉也不會將這個怪字說出口的。衡量利弊,此時此刻,對羅十三,還是要以拉攏勸慰爲主。
羅十三一笑:“我喜歡識時務又聰明的女子,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羅十三這一笑,算是這麼長時間來,薛冷玉見到最坦率的一個笑了,知道了他對自己總算是有了那麼一絲欣賞一絲好感,心裡一鬆。坦言道:“我叫薛冷玉,我想幫你們。”
“幫我們?”羅十三一愣,隨即有些不知該給個什麼表情,只能道:“薛姑娘,你想怎麼幫我們?”
薛冷玉一笑:“我聽你們偶爾談論,知道你們也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尋常人家,之所以鋌而走險,是因爲被慕容家所逼迫纔不得已爲之。你們遇到了什麼困難,不妨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羅十三擰眉看了薛冷玉,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薛冷玉又道:“我不會武功,如今要殺要放全由着你們。反正我也已經知道了你們姓名長相,便是再知道多一些,也不礙事。何況,抓慕容浩澤的事情,如今算起來也有我的一份,他對我恨成什麼樣子,你也看見了,我就是跑了,也不會自己去舉報自己。”
面對羅十三這樣心思深沉的人,薛冷玉的想法很簡單,將所有的事實放在臺面上,給他去選。
羅十三定定看了薛冷玉半響,不太看得透眼前這個女子,卻也覺得她對自己沒有什麼威脅,便道:“你有什麼本事?”
薛冷玉笑道:“我有什麼本事,就看你遇到了什麼困難。”
這話說的託大,可若是不託大些,怎麼讓羅十三覺得深不可測。
羅十三沒有說話,顧寶卻道:“姐夫,就把我們的事情,和薛姑娘說了吧,我看薛姑娘,倒是真的很不一般。”
顧寶是個老實人,他從未遇見過這麼冷靜有心的姑娘,也不想真的走上殺人放火這一步,聽薛冷玉那麼自信的說能幫他們,便忍不住的抱了一絲希望。
他天真的想,只要能解決了家中的困難,他們便將慕容浩澤和穆南珍好好的送了回去,威逼利誘一番,讓他們不敢說說出今日的事情,那麼自己一家人,仍舊可以好好的過日子。
羅十三知道妻弟性子有些木納,可是他這話,卻是說在了自己心上,想了一想,便道:“那好,薛姑娘,既然你也是慕容家的仇人,我們也不瞞你。”
人都見了,名也知道了,事情瞞着,其實沒有一點意義。
羅十三道:“薛姑娘可能不大上街,所以不認識我,我岳父,就是街上新葉茶莊的掌櫃。”
“新葉茶莊?”薛冷玉皺眉一想,恍然:“我知道了,就是富源客棧邊上那一家?”
“正是。”羅十三道。
薛冷玉奇道:“那家茶莊,我雖沒有進去過,可是在外面掃過一眼,規模不小,那地段又好,應該生意不錯,你們何止……到今天這一步。”
羅十三道:“茶莊的生意,確實很好,我岳父一家爲人都老實有信,茶莊生意,更是祖上傳下來的,歷史淵源。我們一家人的日子,雖說不上有多麼富貴,卻也過的也十分和美。”
“都怪那個慕容浩軒。”顧珍接了話,恨恨道:“本來大家各做生意,各自賺錢,誰也不礙着誰。可是慕容家想要壟斷莫國的茶葉市場,這段時間,竟然一方面控制高檔茶葉的進貨渠道,一方面在他的店裡低價銷售,該賣十兩的,他賣八兩。該賣三兩的,他賣一兩。外面便再是有老客戶,也沒有人願意多花銀子啊。”
“原來是這樣。”薛冷玉道:“你們給慕容浩軒逼的店開不下去了,沒有生計,所以纔會鋌而走險,想到綁架這一招。”
雖然慕容浩軒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擾亂市場,失了經商者的厚道,不過爲了這個就綁架勒索,也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顧珍嘆了口氣:“若是真的如此,那倒也罷了。我們家常年經商,多少還有些積蓄,本來我們都已經整了行李,打算將店面盤給慕容家,自回老家去,可是……”
“又有了什麼變故?”薛冷玉道:“難道是慕容浩軒他不願意放過你們?應該不至於吧……”
慕容浩軒雖是個很讓人討厭的男人,可是做生意的,人家都願意放棄了,哪裡還有趕盡殺絕的道理。
顧珍的神色,有些悲哀起來,嘆口氣道:“倒不是慕容浩軒不願意放過我們,他的目的,就是爲了獨霸茶葉市場,我們要走了他自是高興的。可是我爹……我爹三代經營茶莊,這新葉茶莊更是凝注了他一輩子的心血和汗水,如果說倒便倒了,他那麼大的年紀哪裡能受的了那麼大的打擊。”
薛冷玉點點頭,非常十分的理解。別說是凝聚了一輩子心血的事業,就是如今這傾國傾城,萬一出了點什麼問題開不下去了,她也會很傷心難過的。而傾國傾城,不過是有着她十天半個月的心血罷了。
顧珍道:“我爹這病卻是厲害,千年人蔘便用了幾棵,命總算是救回來了,大夫也說沒有生命危險了,可是這日日的,還是斷不了藥。家裡的那些積蓄這麼一折騰,便也花的精光,如今我們便是回了老家,種些田地雖然勉強可以度日,可是卻負擔不起爹的藥費,而且路途遙遠,我爹如今這個身子,我們又有老有小的,這麼經得起長途奔波。”
薛冷玉聽了,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樣的事情,最能觸動她的心。在她看來,顧珍這一家,必都是極孝順的,不然又怎會捨得爲老人看病花了所有積蓄。
見薛冷玉面有同情之色,羅十三道:“薛姑娘,我們年輕,受些苦倒無妨。可是老人孩子,這麼忍心讓他們忍飢受凍,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我們又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話說的薛冷玉不由的重重的點了頭,早在沐王府的時候,她自己可以委曲求全心裡並不在意,可卻不願看着薛父薛母對殊離行禮,便是因爲看不得老人卑躬屈膝。看不得他們付出了那麼多,卻還要跟着自己受苦。
薛冷玉那神情不像是裝的,羅十三心裡稍微的有些底,試探道:“薛姑娘剛纔說了,你可以幫我們,卻不知道可有什麼辦法。”
這話問的薛冷玉認了真,皺眉想了一回,道:“你們的店,現在盤出去了嗎?”
“還不曾。”羅十三道:“那店位置雖好,可是慕容浩軒卻是知道我們不得不賣,所以給的價格很低。後來我們便想了這樣的法子,賣店之事,也就耽擱下來了。”
“那好。”薛冷玉道:“店沒賣的話,我便幫你們重新開店。”
“重新開店?”顧珍一愣:“薛姑娘,你也是做生意的。”
薛冷玉道:“不錯,我也是做生意的,自己開的小店。可是我想,做生意這回事,都大差不差,萬變不離其宗,雖然我不懂茶葉,可是我只要懂得怎麼銷售,這便可以了。”
羅十三眼中,閃過一抹無人注意的精光。緩緩道:“在慕容浩軒這樣壟斷市場的情況下,不知道薛姑娘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們的生意,起死回生。”
“恩……這是個問題……”薛冷玉歪着頭認真的想,眼睛看了沉沉的窗外,卻見羅十三身形一閃,突地到了自己身前,正要說話,卻是肩上一麻,已是動彈不得。
薛冷玉驚得張了張嘴,卻是發不出聲音來。怒望着羅十三,這次真是枉做好人了,虧她還可憐他們,那麼用心的替他們想着辦法。
“十三,你這是做什麼?”顧珍也驚道。
羅十三面色沉靜:“珍兒,你覺得我們那店重開,能有什麼辦法勝得過慕容浩軒嗎?”
“薛姑娘不是正在想辦法嗎?”顧珍一急,攔在羅十三身前:“十三,薛姑娘是想幫我們的,你可不能傷她。”
羅十三看着自己的妻子,面色柔和下來:“珍兒,我不打算傷害薛姑娘。”
“那你這是做什麼?”顧珍更是奇怪。
薛冷玉聽羅十三這麼說了,也奇怪的眨着眼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己妻子面前說的好聽話。
羅十三道:“我只是不想薛姑娘礙了我們的事,也不想連累了她。”
“這麼說?”顧寶待在一旁,剛纔也是緊張的要死,打算羅十三一動手,便上來死死的抱住姐夫,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便也奇道。
羅十三道:“薛姑娘想要幫我們將店重新開起來,這辦法治標治本,自然是好心的,也是好的。可是你們覺得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