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傳令兵這樣的話。葉藏那青白的臉色不禁恢復了幾分血色,瞬間喜悅直上眉梢。這一戰雖有必勝準備,卻沒想到會有這麼快。
那小兵又道:“巫將軍怕皇上心急,命小人先來傳信。大軍押解楚王明日下午便能趕到。請皇上放心。”
“好,很好。”葉藏因爲興奮而稍顯顫抖的手接了信函,看了看,是用特製印泥密封的,一旦拆開就無法復原。
不再猶豫,大步走向主帳。吵醒展風頌固然不好,可是這樣緊急軍情,卻是半刻也不能耽誤。何況,他相信剛纔那一聲喊,展風頌早已經醒了。
展風頌睡覺本身就警覺,早被那一聲大喊吵醒,睜開眼便站了起來,卻是因爲聽了聲音才醒,所以並未聽清那小兵說的是什麼。
薛冷玉被被子扯動驚醒,睜眼看了身邊展風頌,不由問道:“怎麼了?”
“沒事,你睡。”展風頌一邊答,一邊拿起牀邊外袍套上。
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時辰。可是看帳外隱隱一片黑色,只有火把映照,便知夜還深。能有什麼事情,會讓人這樣大呼小叫。
環境使然,薛冷玉也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坐着道:“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展風頌雖然心裡不明就裡,不過聽外面已無什麼動靜,便笑了笑,正要安撫讓她繼續去睡,帳外傳來葉藏聲音:“皇上,前線捷報。”
這麼快,展風頌聽了捷報那兩個字,便已經心中有了數,對薛冷玉笑容更溫和:“沒什麼事,你睡吧。”
“恩。”既然展風頌說沒事,薛冷玉也便又躺了下來,將被子裹了閉上眼睛。
雖然這幾日都沒有怎麼走動,可是在醫帳幫忙,卻也不輕鬆。
展風頌本來也不打算吵她,穿戴整齊出了帳,。葉藏早已立在門口,見他出來,連忙雙手將信函呈上,口中道:“皇上,巫將軍命人飛馬送來捷報,說是已擒下楚王。明日便可班師回朝。”
展風頌接了信函在手,習慣的想去掀簾進賬。卻是稍頓了一頓,站住了。
薛冷玉還在帳中,這一鬧騰,她又要醒了。
便就走了兩步,就着火把光芒將信拆了。信裡並沒有多少內容,也就是幾句話,一眼便盡收眼底。
展風頌的神情,明顯的放輕鬆了,面上終於浮上一抹笑意。
葉藏在一邊站立,雖然知道這信上的大概內容,卻並不敢多問。
展風頌轉臉要對他說話,眼神卻在經過主帳是頓了一頓,眉心糾結,似是在想什麼問題。
葉藏忙道:“皇上,有什麼不妥?”
展風頌視線看了主帳,低聲道:“你馬上快馬去迎巫平軍隊,將楚王在軍中秘密就地正法,不必押送回來。也不必讓人知道。往外宣傳,便說他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殺。”
葉藏一愣:“皇上,這是爲何?”
楚王謀反是必死之罪。何況暴虐無度,理應在國都示衆處死,沒有理由秘而不宣。
展風頌苦笑道:“冷玉心軟,知楚王與朕畢竟是同胞兄弟,若見朕處死楚王,便是不會說什麼,心裡怕是終究不忍。這樣事情……還是不讓她知道的好。你也不必對外去說,便照朕吩咐的去做吧。”
“是,臣馬上就去。”葉藏雖然心中不以爲然,卻是不敢違背展風頌命令。由那傳令小兵領了,另帶了一隊護衛,飛馬去迎巫平。
展風頌將那密函就着火把燒了,在外面略站了一站,這才又進了帳。
薛冷玉被那一鬧,畢竟睡的不安,迷糊中聽見展風頌進賬,便仰臉問道:“什麼事情?”
展風頌笑一笑,走回牀邊。也不脫外衫,便和衣坐着,道:“楚王被擒了。”
“真的?”薛冷玉聽了一下子坐了起來。
展風頌望了她,那神色是從來未曾有過的輕鬆。自己這數年征戰,忍氣吞聲,水裡火裡的日子,終於徹底結束了。
這韶吳,將不再有能夠和他敵對的力量。終於,可以安心一點了。
薛冷玉雖然不能那麼深切的感受到他的心情,可是看展風頌那放鬆下來的神色,卻是從心裡爲他感到高興。在這一衆流民中待了兩天,也聽了不少大家對楚王的怨怒。就算展風頌也不是什麼仁君,可至少是自己的朋友。何況展風頌,便是在外再擺着什麼冷酷的面孔,在薛冷玉心中,他的心,依舊是軟的。
她不能參與戰爭,也不可能想着改變什麼國家局勢。可她至少知道,便是此時,她也不願見到展風頌有什麼危險,有什麼不快。
便是不能愛上,可這個男人,卻是她願意祝福的。願意看着他,實現自己的願望。
展風頌靠在牀邊,一腿伸直一腿曲着,將頭向後仰起,閉了眼,聲音中,竟是含了些微的惆悵:“冷玉,你不知朕這一路,走的有多艱難。”
帳篷透進的淡淡火光照着那俊美無暇的面孔,平淡無波,卻是顯得那一抹難掩的疲憊。
薛冷玉沒有說話,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竟是發現展風頌也已經好一會沒有說話。
輕輕的撐起半邊身子,仰臉看了一看,只見他面色平和,睫毛輕閃,竟是好像已經睡着了。
薛冷玉心中微微酸澀,想開口喊他躺下睡好,卻是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便是再堅硬強勢的男人,也終究會有累的時候吧。而展風頌,這些日子走的太艱難。日日都在小心計算,暗自防備,只有如今內憂外患都解,在自己面前,才能放下一切心事,才能如此安心的睡去。
在那俊美臉上留戀一下,薛冷玉輕手輕腳的掀起被子替他一直蓋上肩膀,自己便蜷起身子靠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不發出任何聲音來。
展風頌這一覺也沒有睡多久,早上天矇矇亮的時候,帳外的軍隊便已早起訓練,收容的難民也都起來忙活,他也就自然的醒了。雖然身爲王子,可是除了小時不懂事的無憂無慮歲月,他的生活,從來便沒有過輕鬆和清閒。
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竟是昨夜坐着的姿勢,稍直了直有些痠痛的腰,被子便順肩頭滑下。便是再累,自己還從未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
扭頭看了身邊,卻見薛冷玉側身對着帳篷壁睡的正香,想到這被子是她給自己蓋上的,展風頌心中一暖,面上不由帶了點笑容,伏低了身子,看那清秀睡顏,止不住的心中一動,想要吻上那誘人紅脣。
低了頭,湊到面前。那毫無防備正睡得香甜的面孔近在眼前,猶如一朵正豔的花朵任由採摘。再挨近半分,便能將那觸碰到那想了無數次的柔軟脣瓣。可展風頌微微的頓了一下。這千軍萬馬中殺人無數的心,竟是一下子怯了。
眼中些微的失落流露,從她脣邊移走,在那粉嫩額頭落下輕輕一吻。睡夢中的薛冷玉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額上,伸手不耐的胡亂揮了揮,翻了個身子,卻並沒有醒。
難見薛冷玉睡夢中毫無芥蒂的表情。展風頌面上笑意濃濃,有心想要多看一會,卻想着昨夜那麼一鬧她必然沒有睡好,還是讓她安心休息。便依依不捨的起了身,小心的離了牀鋪。出了帳篷,命令看守士兵小聲的不許在門口大聲說話,這才自己去忙。
展風頌不知道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薛冷玉睡着之後,哪裡是像他那樣有一點聲音便能警覺驚醒的,何況昨夜看着他傻了半夜,直到天亮才濛濛睡去。這個時候正是和周公談笑正歡,便是被搬走賣了,也未必能醒。
不多一時,衆人便都知道了巫平傳來的前線捷報,軍中一時沸騰,展風頌又趁機向涼伊流民承諾,不日便將派一支部隊護送他們回家,並將協助他們重建家園,涼伊地區,三年內減免一切賦稅。
這些措施一宣佈,衆人更是對展風頌頂禮膜拜,感激涕零。
涼伊是韶吳一個人口衆多的大城,便是此時軍中,也還有不少人尚有妻兒住在涼伊。聽了這個消息,又知楚王一敗從近便無戰事,所有人員論功行賞各有所得。那場面當真是全軍歡慶,歡呼聲經久不落。
薛冷玉在那嘈雜一片的聲音中被吵醒了過來,因爲知道此時大家在歡呼什麼,便都懶的睜眼,將被子蒙了頭繼續又睡。隱隱約約之間聽見有人喊着什麼不醉不歸之類的,愣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望了頂棚發呆。
這楚王戰敗,不知大軍會不會大肆慶祝的行爲,如果有,那麼展風頌少不了要陪各將領同慶,到時候場面混亂,豈不是自己逃跑的好時候。
薛冷玉雖然知道自己這一逃,展風頌必然會又怒又失望,可是自己這樣曖昧不清的留在他身邊,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伸手摸在荷包,魏大夫給的藥丸還放在其中。今夜大軍狂歡,警覺心定然會降低,若是能將展風頌迷倒,自己離開這裡的機率,還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