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家掀起簾子走進來,就是看到這副情形,她輕手輕腳走到蘇絳脣身邊,低聲道:“夫人,早點做打算吧,外頭已經有兵勇聚攏過來的。”
徐四家的話,讓蘇絳脣的精神一震,她望着徐四家的道:“守着大門的小廝呢?”
“正守着門口,寸步不敢離開,飯菜,還是奴婢讓人送過去的。”徐四家心裡清楚,一旦大門被突破了,侯府守不住了,小廝肯定是第一個倒黴的。
“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蘇絳脣淡淡吩咐道,“不管是傷了,還是殘了,只要侯府在,日後就負擔他們一輩子。”
徐四家一聽就明白了,蘇絳脣這是給那些小廝吃定心丸,忙不迭道:“奴婢替他們謝謝主子的恩典。”
恩典?蘇絳脣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嘲諷,若是侯府在,興許這些恩典纔算真的恩典,若是侯府不在了……
只要想一想,蘇絳脣都覺得渾身都透着一股寒意。將福哥兒放在牀上,蘇絳脣換了衣衫,然後讓紫玉過來守着福哥兒和自己的幾個弟弟妹妹。她就和徐四家,打着燈籠去二門。
雖然垂花門離大門有一段距離,可蘇絳脣還是聽得很清楚,外頭有兵勇叫囂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小廝的怒罵聲音。
回頭往東望去,蘇絳脣意外看到了一片火光。那火光沖天,將一側的天空都染紅了,可見火勢的兇猛和驚險。
“夫人,好像是皇宮的方向。”徐四家握緊手裡的燈籠,第一次感覺到危險逼近了。
“嗯。”蘇絳脣只是淡淡迴應了一聲,然後就讓人打開垂花門。
一出二門,雲伯就上前,着急道:“夫人,你趕緊抱着小少爺走吧,這府裡已經不安全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木樁撞擊大門的聲音,雲伯聽到這種聲音,冷汗冒了出來。看來那些兵勇,不達目的不罷休。
而站在蘇絳脣身邊的徐四家和幾個丫鬟,就覺得這一聲聲的撞擊,就像撞到她們的心裡去了似的,把她們的魂魄都撞散了。
徐四家的抓住蘇絳脣的手,輕聲道:“夫人,趕緊走吧,這裡不安全。”
蘇絳脣自然知道這裡不安全,衝着門口的小廝福身行禮道:“多謝各位了,今日,我替府裡百來口人謝謝諸位了。”
本來有幾個小廝心生怯意,想找個機會偷偷溜走,此時,他們聽到夫人屈尊降貴,親自致謝,頓時生出了一絲勇氣,堂堂一個婦人,尚能爲侯府百來條人命着想,他們幾個七尺男兒,豈能怯弱?
蘇絳脣這一現身,頓時給那些小廝增添了許多的勇氣,那些小廝更加賣力了,緊緊堵住大門,不讓那些兵勇闖了進來。
蘇絳脣在雲伯的勸說下,回到了二門。
還沒有進屋子,就看到蘇太夫人站在門口,抱着福哥兒嚶嚶哭泣。而宋氏和蘇銳都慘白着一張臉。
蘇絳脣吩咐翠玉,將府裡的閒雜人等都趕到一邊去,屋子裡剩下的不是自己的親人,就是親信。
蘇絳脣撲通一聲,跪在蘇銳的面前。
蘇銳嚇了一跳,趕緊俯身去扶起女兒。蘇絳脣搖頭,對着蘇銳道:“若是爹爹不答應,女兒萬萬不能起身。”
蘇銳隱約猜到女兒的心思,怒斥道:“你一個女兒家家的,留在這裡是白白送死。”何況,萬一那些兵勇起了色心,侮辱了她,豈不是比死更痛苦。
“爹,我若不留下,這侯府,沒有一個人能走得了。”蘇絳脣很冷靜,她知道,侯府的下人之中,有不少是王家或者阮家的眼線,甚至是來自景王府。倘若她消失不見了,肯定會引起各方的注意力,到時候,誰也走不了。何況,蘇絳脣很清楚,一旦自己不在了,侯府的下人就沒有了任何價值,那些殺紅了眼的兵勇,會不會對這羣手無寸鐵的下人下毒手,就很難說了。“爹,你信我,我一定能保護好自己的。”
宋氏聽了蘇絳脣的話,紅着眼睛,上前就給蘇絳脣一巴掌,“我十月懷胎生了你,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你留下來,讓我怎麼辦?難道你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不成嗎?你這個不孝女,你就是這樣子孝順我的嗎?”
說着,宋氏又跪下來,抱着蘇絳脣道:“姐兒,聽孃的話,我們一起走,就算是死,我們一起死,不要分開,好不好?”
蘇絳脣捂着臉,深深知道,母親打她,完全是出自一片愛女之心。可她不能走,也不可以走。“娘—對不起!”
宋氏不想聽到這句話,搖着頭,捂着耳朵尖叫道:“不,我不要聽你說的那些道理,我只要我們一家子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她不要丈夫死,不要女兒死,任何一個人死的,就跟剜了她的心一樣。此刻的宋氏,不想丟下任何一個。這對她來說,比殺了她還痛苦。“要是非要留下一個,我留下來,你們走,你們都走,我扮成姐兒的樣子,沒有人會懷疑我的。”
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屋子裡顯得那麼淒厲,蘇太夫人流着淚,顫巍巍上前道:“要留,就留我這個老骨頭,我一把年紀了。死,也是喜喪。”
蘇絳脣聽着蘇太夫人的話,心如刀絞。若是蘇太夫人死了,她拿什麼顏面去見丈夫?想到此處,蘇絳脣撲在蘇銳的腳邊,哭道:“爹,我求你了,當你可憐女兒吧,求你帶走福哥兒,撫養他成人吧,女兒求你了,女兒求你了。來世,女兒做牛做馬,一定回報你的恩情,求你,帶娘走,帶婆婆走,不要猶豫了,求你了——”
蘇銳低頭,就看到女兒的眼裡滿是乞求。那種目光,在蘇銳看來,比萬箭穿心還難受。吸了吸鼻子,蘇銳正要開口,宋氏就不依,抱着蘇絳脣道:“不要,誰也不能留下我的女兒,要留,我們母女一起留下,要死,也是我們母女一起死,和別的人,沒有任何相關。”
蘇銳聽到妻子的話,直覺得心口插了一把利刃,痛得他喘不過氣來。就在一家人難分難捨的時候,翠玉跑了進來道:“不好了,那些人已經進了大門,如今正在二門那邊鬧着。”(.92txt.?就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