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在的想法驅使着陸顯,他不能也不敢停下,他怕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了勇氣。
畢竟他要去的地方很特殊,那裡是客棧的後門,也是成輝遇難的地方。剛剛推開客棧的後門,一灘已經乾涸的血液便刺痛了陸顯的雙眼。
血,這是小輝的血!
望着地上曾經鮮活的血液,想到表弟臨死前不甘心的掙扎,陸顯心痛得差點窒息,淚水奪眶而出。
他順着血液延伸的方向看去,那個帶着警示牌的圍欄赫然入目。他瘋了似的跑到圍欄跟前,伸出雙手一點一點的摸索,那認真的樣子似乎不是在摸圍欄,而是在尋找成輝的痕跡。
可惜,它在的時候成輝不在,它不在的時候成輝還是不在,永遠不在了。淚水肆無忌憚的流下來,落在那片沾染着血液的泥土中,消失殆盡。
不能再哭了,自己來這裡是尋找線索,他不相信成輝死於意外。即使他猜測錯誤,即使他被別人嘲笑,即使在大家眼裡他是個瘋子也沒關係,只要能讓小輝瞑目就好。
“人已經走了,你哭只能讓自己更傷心,擦擦眼淚吧。”
正當陸顯望着血跡無聲哭泣之時,一個熟悉而傷感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來者是“古州麪館”的老闆娘張燕,她一邊輕聲安慰陸顯一邊拿出一塊簇新的手帕遞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
看着一身黑衣的張燕,陸顯疑惑的問道。
“我來祭拜你表弟,給他帶些吃的,這是我們古州鎮的風俗。最後一個和亡靈碰面的人要在他走後送些吃的過來,好讓他吃飽上路,不然亡靈的魂會纏着這個,哎呀,我也就是隨口說說,你不要在意,我……”
人在傷感的時候,往往會說出讓別人難受讓自己難堪的話,此刻的張燕就是這樣。當她意識到失言的時候趕緊住口,只是說出的話如同潑出的水,再也無法收回了。
“沒關係,我還要謝謝你幫忙找小輝。這手帕是棉的吧?用來擦汗挺舒服,瞧我粗手笨腳的把手帕都弄髒了,等我洗乾淨再還給你。”
看着侷促不安的張燕,陸顯忙拿起手帕作勢擦了擦。他不希望一個好人因爲無意的錯誤而長久自責,他更不希望張燕成爲第二個孟陽。
“別動!你的衣服蹭到什麼了?怎麼擦不掉?”
陸顯欲將手帕裝進衣兜,卻被張燕拽住了胳膊。
“什,什麼?”
驟然而來的動作讓陸顯不知所措,被張燕拽着的左胳膊僵硬的停在半空。突然,他的雙眼牢牢定格在胳膊肘處那一塊不大卻刺眼的污漬上。
污漬是橙黃色的,類似廣告色,這個顏色,陸顯不是一般的熟悉。
陸顯是文字工作者,對自己的手格外呵護。可是內部防範再小心,還是會被外部因素傷害。
有一次,他在咖啡廳和朋友聊天,聊到開心處朋友手舞足蹈的大笑起來。樂極生悲,朋友揮舞的雙手打翻了放在桌山的咖啡壺,滾燙的褐色液體四處蔓延,滴落在陸顯的手上,霎時起了一個花生粒大小的水泡。
雖然燙的並不嚴重,但位置很是關鍵。
水泡正好位於陸顯右手食指的指腹上,這對於天天都要敲打鍵盤的陸顯來說是個重大的損失,何況第二天他還要撰寫一份重要的文章。如果燙傷的是左手他還能用右手書寫或操作電腦,可是燙傷偏偏在右手,這可真是讓他欲哭無淚。
看到陸顯紅腫的指腹和內部充滿液體的水泡,他的朋友大驚失色,慌忙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黃色的瓶子,二話不說扭開瓶蓋,將裡面的黃色膏體塗抹在陸顯燙傷的手指上。
膏體抹上指腹的瞬間,陸顯就感到一陣清涼,這種清涼很快便將燙傷帶來的灼痛取代了。與此同時,他聞到了一股類似薄荷又不全是薄荷的味道,總之沁人心脾。
五分鐘不到,陸顯指腹上的水泡已經明顯減小,紅腫也消退的差不多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紅腫起泡的手指便恢復如初了。
他從朋友口中得知這是國外生產的燙傷藥膏,該藥膏對於小面積燙傷特別有效。它不但能迅速消腫祛除水泡,而且燙傷的地方也不會留下疤痕。
凡事有利有弊,這麼好的藥膏也有缺點。被它沾染到的物體很難清除其污漬,朋友將藥膏送給陸顯的時候專門囑咐過。
“擦了半天都擦不掉,我還是拿回去幫你洗洗吧,這麼好的衣服真可惜。”
回憶被張燕惋惜的話終止了,陸顯並未作答,他將鼻子湊到污漬處聞了聞,心下了然。
這種清涼的味道不正是燙傷膏嗎?對上了,顏色和氣味都對上了,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