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幕,不解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是認識,早年在陝西時就見過,當日我爹蒙冤入獄,正是這位林子誠林長官搭救,方能出獄。”韓芷薇解釋道。
但林君弘顯然並不認爲這件事有多重要,他迫切的想知道太子怎麼和韓芷薇搞到一起的:“你們又如何認識?”
“我們是......我們是同學呀。”李君華頗爲有些窘迫,解釋道,見外面的治安官探頭探腦,他說道:“現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我這同學遇到了麻煩,林兄看在你我自幼的交情,搭救一二。”
“你.......。”這下林誠慌了神,太子雖然心善,但從來不是爛好人,平日裡也是奉公守法,今日卻直接要求他從治安官手裡搭救韓芷薇,顯然交情不淺,可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此刻只覺得太子和朱明復國主義者有來往已經是既定事實,目前最關鍵的,還是要把這個秘密藏住,再說其他的。
打定了主意的林君弘立刻出了門,利用安全局的身份罵走了那羣治安官,直言讓其上司在安全局衙門分說去,然後命人尋來一輛馬車,安排太子和韓芷薇上了車,三人悄悄離去了。
烏以風看着三人離去,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悄然消失在了茶館之中,好似他從未來過似的。
馬車在什剎海一帶的一處幽靜小院前停下,李君華與韓芷薇下了馬車,看着這小院很是雅緻,又處於不錯的地段,便知道價格不菲,韓芷薇問:“林長官,這是你的家嗎?”
林君弘笑了笑:“不是,這是李華一個姓裴的同學在外置的宅院,準備金屋藏嬌的,裡面傭人、傢俱一應俱全,裴同學如今在雲中遊玩,家中無人,你大可住在這裡。”
說罷,林君弘敲門而入,吩咐了管家幾句後,就帶人進了院子,遣女傭人帶韓芷薇去梳洗了,見四下無人,拉着太子進了書房,直接問道:“你怎麼和她混在一起?”
“怎麼了,她是我的同學,我們認識有一段了。”太子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滿不在乎的說道。
“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林君弘又問。
“你別聽人渾說,她可不是朱明復國主義者,她一家是被冤枉的。”太子以爲林君弘道聽途說了什麼,連忙解釋。
“太子,你糊塗啊,她就是朱明復國主義者,便是我向皇上說的,西域歸來時在咸陽城外遇到的人,潼關刺殺案,她的同伴張經武事敗被抓,朝陽門刺王殺駕,我在車上親眼看到她在現場,她與她父親,早就被調查清楚,十足的朱明復國主義者,是抵賴不得的,方纔她不是說是我出手相救的麼,我哪裡是出手相救,我故意放她父親出來,是放長線釣大魚的.........。”這個時候,林君弘可不想瞞着了,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
李君華完全驚呆了,此刻的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捂住腦袋,一聲不吭。
過了好一會,李君華稍稍緩解了一下,說道:“她不知道我是太子.........。”
“你怎麼知道她不知道,或許她只是裝作不知道,故意接近你。”林君弘嚴厲的說道。
“她肯定不知道,她如果知道,或許我早已.........。”李君華想爲韓芷薇開脫,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林君弘咬牙提醒道:“現在這些都不重要,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總歸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和朱明復國主義者有關聯,這纔是最重要的。”
“你什麼意思。”
“殺了她,秘密的。”林君弘做出了一個下劈的手勢。
“不行,她........。”李君華斷然否決,但終究還是說不出一個理由來。
林君弘略微有些詫異,看着屢屢維護韓芷薇的太子,失聲問道:“太子,你不會和她........,你糊塗啊!你連她什麼背景都沒有調查,就和這個女子.........。”
“我沒有,我們沒有,我們只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絕對沒有你說的那樣!”李君華連忙解釋。
“這重要嗎?”林君弘捏住太子的雙肩,問道:“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你得爲你的前程考慮,這個女子不能留,必須處置了。”
“安靜,讓我考慮考慮,我要好好想想.........。”李君華掙脫了林君弘,安靜的坐在了椅子上,長出一口氣,冷靜的吩咐道。
林君弘就站在那裡,等待他的消息,但過了一會,李君華沒有給林君弘答案,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君弘,你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殺過人麼?”
“這重要嗎?”林君弘又一次問這個問題。
“重要,很重要,這對我的決定有決定性的影響,你我是兄弟,我希望你告訴我實話,而不是爲了殺她而編個故事來騙我。”李君華真誠的說道。
林君弘嘆息道:“好吧,好吧........。”
自從那日確定了韓家父女是朱明遺孤,手裡又捉了好些個朱明復國主義者,林君弘也是進行了大規模的審問,韓芷薇的身世背景也在其中,因此林君弘是瞭解的。根據口供的交代,韓芷薇是浙江人,本家是浙江餘姚的士紳家庭,滿清入關後,父祖矢志抗清,支持魯監國政權立足浙東、東南,後來又效力於延平藩,其父兄多死於抗清的戰爭,其母在舟山飢寒而死,被父親舊友韓君亦收養,改了現在的名字。
但其叔祖一家卻投靠了滿清做了奴才,浙江解放後,韓芷薇本家返回餘姚老家,想要收拾家業,但卻遇到了清算,受其叔祖一家牽連被連坐,被髮配漠南充入官奴旗佐,其長嫂辯稱是抗清義士,但因當時延平藩尚在,又處於敵對狀態,對於類似存疑的事,清算委員會都是先清算再審覈,後延平藩消弭,藩內多受清算問罪,已經無法印證,而韓芷薇被韓君亦救走,淪落福建,加入了朱明復國主義團體,被其培養多年,入京潛伏。
“我說的這些都是來自於口供,是真是假,沒有印證。”林君弘最後說道。
“爲什麼?”太子問道。
林君弘頓時大怒:“她只是一顆棋子,用不着費那麼大勁,我他媽的要是知道她和你的事情,我得把她祖宗十八代查了底朝天!”
“不要吵,不要動氣........。”太子安撫着林君弘的情緒。
“太子,我在等你的決定!”林君弘提醒道。
“你不能殺她,她是個可憐人,她沒有害過人,沒有犯過罪.........。”太子儘可能溫和的說道。
“胡說八道,參與叛黨組織就是殺頭的死罪,她是沒有親手殺過人,但她爲叛黨分子提供過掩護,那些人害死了很多人,潼關浮橋爆炸案,我的衛隊死了三十多,朝陽門刺王殺駕,英王衛隊死了二十,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我們熟悉的一張張臉,他們是爲你,爲我而死的,你爲他們想想,他們難道就該死嗎,還有在朝陽門被誤傷的幾百個老百姓,他們呢?
死在我們跟前的侍衛兄弟哪個不是英雄後裔,他們的父兄死在抗清的戰場上,他們爲咱們弟兄死了,是,這是他們的職責,但他們的命可不賤!幾十個人的性命,難道在你太子的心裡連個女人都比不上?那他們死的太不值了!
你說她不該死就不該死了?你有能耐去問問那些弟兄孤兒寡母,問問他們,韓芷薇該死不該死!”林君弘暴跳如雷,絲毫不顧情面的吼叫。
“你不要用這個綁架我,韓芷薇也是一條人命,在沒弄清楚事實如何前,我不能看着你殺了她。”李君華迎頭回應。
林君弘氣的搖搖頭:“好哇,你既然這麼信她無辜,索性不藏了,咱把她交給治安廳,交給安全局,公開審理,給她個清白啊。”
“這怎麼行?”
這當然不行,如果這樣,太子和朱明遺孤交往的事情就暴露了。
“什麼行不行啊,男人怎麼能說不行?”一個打趣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林君弘和李君華頓時一愣,看向對方,低聲責怪:“你怎麼把他招來了?”
“不是我,我怎麼會招他?”二人又同時解釋。
房門被打開,李君威搖頭晃腦的走進來,臉上掛着壞笑,也不與二人打招呼,低頭縮腦的在房間裡尋摸,櫃子裡,桌子下,挨個找過了,見沒有,一臉憨笑的走到太子面前,擠眉弄眼,壞笑着問:“說,藏哪裡了?”
“什麼藏哪裡了,你怎麼來了?”太子佯裝鎮定,問道。
李君威搓着手,按捺不住一身肥肉,顫抖着:“別糊弄我,我都聽人說了,有人在這裡金屋藏嬌,我就趕忙來看看。我早就盯上裴元器那個傢伙了,原本以爲是他要整個什麼女人來,不曾想,他在雲中忙活,兩位哥哥鳩佔鵲巢,金屋藏嬌,哎呀真是好興致啊,請出來讓我看看啊,什麼樣的大美女呀。”
眼瞧着李君威什麼都不知道,二人才稍稍放心下來,正此時,韓芷薇走了進來,她剛剛沐浴過,頭髮還是溼的,一身裙裝,分外好看,李君威立刻迎了上去,好好打量了兩眼:“真是漂亮的小姐姐,嘖嘖嘖,姐姐真漂亮。”
“你嘴巴真甜。”韓芷薇也對這個小胖子很有好感,問道:“請問你是?”
“舍弟,李威。”李君華搶先解釋道。
“對,我就是舍弟,我就是李威。”李君威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樂顛顛的說道。
“你們先去餐廳吧,待會我們邊吃邊聊。”李君華打發了韓芷薇和李君威,低聲問林君弘:“現在怎麼辦?”
林君弘氣不打一處來,雖說老三不知道整件事,但他知道了太子金屋藏嬌的事情,若真的把韓芷薇秘密殺了,老三捅到了皇帝那裡,一樣瞞不住,殺人的事情只能暫緩。
“還能怎麼辦,留着吧,但這個禍害可不能留太久。”林君弘無奈說道。
御書房。
“........太子和誠王把那女子安置在了裴元器什剎海的小院裡,太子不想傷害無辜,誠王提鐵了心要殺,英王身邊的人就沒有再露面,只是派了兩個人在小院外盤了個攤子監視,但三皇子不知怎麼知道了,跑去攪了局,是不是英王..........。”烏以風在皇帝耳邊彙報着今日發生的事情。
“別多想,老三是我派去的。”皇帝微笑說道。
烏以風詫異:“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皇上總不能讓孩子們手上沾了髒血吧,他們纔多大,就幹腌臢事,將來還了得?”李海笑呵呵的說道。
“下去吧。”皇帝擺擺手。
待烏以風出去,李海勸說道:“皇上,何必呢,雖說一切在您掌控中,但明知道兩個兒子在內鬥,也不阻止,萬一有人出了糊塗主意,您後悔可來不及。”
“你不想他們內鬥?”皇帝問。
“都您的親兒子,都是好孩子,也都是我的小兄弟,我是不想看到這些。萬一控制不住,傷了兄弟情分,您該如何自處?”李海皺眉說道。
皇帝笑了笑:“阿海,我跟你說過,老大老二我都會給他們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華,然後我再選擇一個適合的繼承人。我問你,假設有一天,我選了其中一個,我該怎麼向另外一個解釋呢?”
“這........。”李海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對繼承人的考驗可不是考試的量化打分,說實話,只有皇帝一個裁決。
“有一天,我選擇了其中一個,難道我要告訴另一個,你不如你的兄弟優秀?他會承認嗎,他會服氣嗎?他會接受嗎?我想他不會的,是我我也不會。而且如果我這麼說,父子情分也就盡了,那個時候我該如何自處?”李明勳再問。
“那這個韓芷薇就是您的辦法?”李海問道。
“是的,我知道她是叛黨並不比英王晚,可我沒有介入,韓芷薇是一個錯誤,是一個牽扯英王和太子兩個人的錯誤,最後的結果都會用這個錯誤來解釋,如果我選擇太子,我會告訴老大,你陰結叛黨,陷害太子,罪責當誅。如果我選擇老大,我會告訴太子,你與叛黨珠胎暗結,犯欺君之罪,罪惡滔天。但是我不會真的以此問罪那個失敗者,只是讓他對皇位死心罷了。
這樣,就不是我沒有選擇他,而是他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李明勳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