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滿臉緊張:“我……我能做些什麼?”
“姑娘找一隻手帕疊好, 放在娘娘口中,以防咬傷舌頭。”陳以道。
青寧忙點頭,將手帕塞在文依口中。
陳以注視着文依的手, 猛然用力。
一陣猶如海嘯般的耳鳴, 文依幾乎昏了過去。
“好了, 這一根接好了。”陳以以綁帶牢牢綁住, “手上有外傷, 不能過緊,娘娘要自己控制,不能活動。”
沒有力氣點頭, 文依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待五指接好了,文依毫無意外地昏了過去。
陳以開了內服的藥, 喚茉雅進來, 去後廚熬藥。
“我要趕回大牢。”陳以沉聲道。
青寧淚眼婆娑地起身來送。
“等……等等。”文依於昏睡中努力轉醒, “你……不能回大牢。”
陳以微笑:“多謝娘娘,建中王私放我出來, 我不回去,豈不是連累王爺?”
“連累不到的,王爺有免罪金牌,是大理駙馬,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沒誰能把王爺怎樣?所以, 你快走, 能去哪裡去哪裡, 不要回頭。”一口氣說出, 文依血氣上涌。
陳以笑道:“娘娘,大牢, 我是一定要回的,莫說10日以後,您的手仍需要再正一次骨骼,才能完全恢復,就是……繁波湖心,也還有人需要臣醫治,臣走不得。至於,我還能活多久,娘娘不必擔憂。若是娘娘能見到莊主,請代我捎一句話,就說欠他的人情,陳以還了,絕沒有人能從我口中得知半分關於雲銜之事。陳以此生不過以懸壺爲業,在哪裡都是一樣,今生也不會再踏出皇城半步。”
看着陳以邁出殿去穩穩的步伐,文依半個字也說不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着,沈蒹是,肖南芝是,陳以也是……
服了藥,仍覺得昏昏沉沉,肖南芝始終沒有出現,也沒有出現的是皇帝,彷彿消失了一般,凝重的氣息在皇城裡蔓延,說不出的壓抑。
因爲,那木措赫,反了!
達花爾赤親帥3萬精兵爲先鋒,20萬雄兵爲兩翼,30萬大師爲後盾,直壓兩國邊境。
軍旗已彰,反書已下,而陳國的鴻雁書,姍姍去遲。
達花看到旨意只是哈哈一笑,隨手扔在了路邊的沙丘上,匆匆被黃沙掩蓋。
收到戰報,孟紹濂久久不語。
巳時,肖南芝的哥哥肖南靈不負衆望,聯合肖家於兵部潛伏多年的舊部同時起事,一舉壓制夏文侯起兵。當然,夏文侯始終按兵不動也是收到了太后送來的書札“明日之事暫緩,等待消息。”
姚淨姿看到肖南芝展在她面前的手札,目呲爆裂:“這不是哀家寫的!不是!”
肖南芝笑道:“太后不會不知道,曹維商曹大人模仿筆跡的本事,已爐火純青。前兒曹大人還臨摹了一封夏文侯的書信給太后。您不是也沒看出來嗎?”
“你們……你們竟敢設計陷害當朝太后?”姚淨姿對着一直在喝茶的孟紹濂道。
“不過將計就計罷了。”肖南芝冷然道,“何來陷害”
“哀家是你的母親。”姚淨姿道。
“嗯。您現在還是朕的生母,不過那是因爲,那木措赫反了,朕還需要依仗您,來揭露那木措赫反陳乃是不忠不義,不顧您的生死。等到朕平息了這場反叛,就會昭告天下,朕的生母乃是苓太妃,也就是父皇最鍾愛的苓妃。那纔是朕的母妃,是當之無愧的大陳太后。”孟紹濂走近被縛在椅子上的姚淨姿,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紹濂,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演這自欺欺人的戲嗎?”姚淨姿突然狂笑,“洪土娘告訴你了什麼?你不會耳朵聾了吧?不會聽不懂吧?哈哈哈……苓妃?苓妃早就和他肚子裡的東西一塊兒埋在土下,成了泥了!你倒是想是她的兒子……你也配!連我都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野雜種,讓你當哀家的兒子,是擡舉了你,讓你坐這天下,是因爲哀家生的是女兒,不然……你還不知道在哪裡挑糞拾荒呢!但是你不知足……偏偏要刨根問底,偏偏要故作聰明,結果呢?哈哈哈!結果被真相嚇到心膽俱裂了吧?哈哈哈哈……”姚淨姿話已狠急。
紅漲的血液在紹濂俊雅的臉上不斷攢動,彷彿隨時可以爆開:“妖婦!你胡說八道,朕是先帝的兒子!是苓妃娘娘的兒子,你以爲就憑你們兩個老妖婦的話,朕就會相信嗎?”抓住姚淨姿的衣領,孟紹濂眼能噴血。
“你不信嗎?如果不信,爲何這麼激動?”姚淨姿大笑,“你天真的以爲許寒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能替你殺掉達花嗎?你以爲就憑你那點小聰明,和不過短短几年的籌劃,就能抵擋達花爾赤滅陳之心?你現在看到了?就算你控制了長安的兵力,也一樣擋不住那木措赫,不信,你等着!不久之後,這金鑾殿就要易主了!你就在這裡給哀家好好等着。”
“朕信又怎樣?那木措赫反又怎樣?”孟紹濂提起姚淨姿的脖領,“殺了你和洪土娘,誰還知道所謂的真相?那木措赫……區區百萬兵力,難道大陳沒有嘛?更何況,王弟乃是大理駙馬,貢琛已死,大理現在可以說已經落到了朕的手中,不久之後……那木措赫不過是我大陳的西陲罷了!”孟紹濂,從未有過的狠決,一時讓姚淨姿都有些目光閃爍。
“你太天真了,你以爲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你的身世,只要殺了我們兩個,你就能穩穩做你的皇帝夢?呸!”姚淨姿啐道,“讓哀家告訴你,你有今日,全憑哀家一己之力,全憑那木措赫鼎力相助,先帝臨終之前,已經知道你非親生,暗暗留下密旨,只因爲哀家全力封鎖才未公佈於世。”姚淨姿又一次狂放大笑,“不過……哀家並沒有找到密旨!這就是天意!你懂嗎?天意!”
孟紹濂的手因爲顫抖,鬆開了姚淨姿的衣領。
“你多年謀劃,意圖替你所謂的母妃報仇,你現在知道了吧?你根本就是在恩將仇報,若不是你一心要殺哀家,滅那木措赫,若不是你對喬兒沒有半分憐愛,哀家就不會暗中部署提防,哪裡會一錯再錯,變成現在這般不可收拾的局勢?這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別人!”姚淨姿字字清晰入耳。
孟紹濂臉色慘白。
“皇上!不要聽這妖婦胡說,臣妾雖然不知道費麗說了什麼,但是臣妾知道,她們根本就是一夥的,要趁此局勢危難之際,亂我皇上視聽,皇上勿信。此時,商議軍國大事纔是關鍵。”說話的是肖南芝,如同一服清心之劑,讓孟紹濂猛然清醒過來。
“嗯,愛妃說得對!”孟紹濂道,“來人,將太后送入赫寧宮東廂,着人嚴密看守,每日送飯均由王路來往,其餘人決不能進入。”
門外衆人涌入,就來擡椅子。
“肖南芝,不要以爲現在皇上愛護你是因爲多喜歡你,妄想着將來能代替我喬兒,登上大陳鳳座,他現在寵你,不過因爲你哥哥的兵權罷了,他心裡放着的始終就只有那一個人。”在被擡出清和殿時,姚淨姿笑道,“皇上,要是你去見顧文依,幫哀家帶句話,就說‘我姚淨姿輸給的是我自己,不是她母親,當日進宮,我爲的是我那木子民,我纔是顧延平永遠的姚姚。’”
笑聲漸遠,孟紹濂臉上陰晴不定:“南芝,不要聽這妖婦挑撥。”
“臣妾知道。”握住孟紹濂的手,肖南芝意外的平靜。有什麼可不平靜的,本就不愛,所以從來沒有失望,只是後位,到真是個問題。
這幾日一直陪着孟紹濂,肖南芝此時顯得有點疲乏:“皇上想是還要和哥哥商議軍國大事,臣妾這就告退了。”
“去歇會兒吧,連日勞累。”孟紹濂道。
“謝皇上。”肖南芝起身向外走。
“南芝……”孟紹濂忽然道。
肖南芝回頭。
“你說,爲何朕發出的鴻雁書沒有按照預計的時間到達,致使那木措赫得反?”孟紹濂遲疑道。
心下一動,肖南芝皺眉道:“臣妾也不知道,於這些事情上,臣妾……”
孟紹濂一笑:“去吧,難爲你了。”
“是。”肖南芝微笑離開。
秋風自殿外吹進來,王路忙去關門。
“敞着吧,你下去,朕想自己靜靜。”孟紹濂聲音裡有說不出的疲憊。
王路猶豫了一下:“奴才就在殿外,皇上有事就喊奴才。”
孟紹濂點頭,王路依言退了出去。
秋風颯颯而入。
“皇上,您當年是奴婢親手抱進宮來的,您的親生母親被這妖婦下令追殺,料想已經不在人世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所以姚淨姿不是您的生母,皇上千萬不能心慈手軟。”洪土孃的話像魔咒一樣,不斷在孟紹濂耳邊重複。
朕不是先帝的兒子……朕不是!
孟紹濂猛然睜開眼睛,這不可怕,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洪土娘和姚淨姿,剛剛,洪土娘自知說出實情,命不久矣,已經自殺身亡了。只要姚淨姿也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但是……先帝的密旨,究竟在哪裡,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