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之是知道他所來的目的,但他問心無愧,便任由着查。
鄰近正午,周大人小心翼翼的請示,府內已備好酒菜,問是否用飯。
孫唐安笑臉盈盈的客套,說多費心了云云。
周大人忙說屬下應當的,又請了韓遠之作陪,三人一塊去了後堂。
待到酒過三巡,周大人小心試探孫唐安所爲何來。
孫唐安瞥了淡然自若的韓遠之一眼,含糊說例行巡查。
周大人明知不是,卻也只得裝糊塗。
吃過了完,錢糧賬目等俱都輕點清楚。
孫唐安查驗過後,勉勵周大人幾句,而後臉色一變,叱問韓遠之,“你可知罪?”
韓遠之起身,拱手道:“下官不知,敢請大人明示。”
韓遠之神情疏淡,心裡卻是明瞭,孫唐安先於京都過來問罪,歸順三皇子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孫唐安冷哼道:“江寧府稅糧每年都按時送達京都,只今年由你接手,便出了紕漏。你敢說你沒罪?”
說罷,他根本不容韓遠之分辨,直接朝外喝道:“來人,把韓遠之押起來。”
門外傳來齊齊一喝,之前排列儀仗的衙役蜂擁入內,七手八腳的將韓遠之綁住。
傍晚,林琪和韓守奕陪着顧氏吃完飯。
纔要各自散了,就見曲嬤嬤從外面進來道:“夫人,不好了,大人被安撫使大人扣下了。”
“什麼?”
顧氏一驚,霍然起身,“怎麼回事?”
他不是去接上官嗎?
怎麼好端端的,就被扣押了?
韓守奕一下子從凳子上蹦下來,急忙忙的跑到曲嬤嬤跟前,揪着她衣襬用力的扯。
裘嬤嬤搖頭,道:“小人也不知。是吳小四感覺不對,偷偷問了衙役,那衙役也是個膽小怕事的,話說了一半便溜了,吳小四怕誤事,忙回來稟告。”
林琪抿了抿嘴,倒也不意外。
前兩天,她就收到王正琨來信,知道馮二和沈震出紕漏的事情。
她曾問了韓遠之,聽他的意思,似乎並沒有大事。
如今看來,是他避重就輕了。
“阿孃,你先別急,”她將顧氏按會椅子上,又拉了韓守奕過來,道:“你陪着姨姨,我出去打聽打聽情況。”
韓守奕揪着她袖子,烏黑的眼珠有焦急,也有關切,還有對她的擔心。
林琪笑着拍拍他道:“放心,我只是去打聽打聽,不會去府衙亂來的。”
韓守奕依舊扯着林琪的袖口不放。
林琪比力氣是不如他的,只好道:“遐叔不在,你就是家裡的頂樑柱,該怎麼做你自己說?”
韓守奕眼睛裡水汪汪的,像是馬上就要哭了,手指卻一根根的鬆了開來。
林琪輕輕摸了摸他腦袋,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要當家做主,要是有人來府裡,你要去應對,知道嗎?”
顧氏聞言,嗔了女兒一眼。
奕哥兒還小,便是有事還有她呢。
韓守奕鄭重點頭,嘴巴開開合合,沒有聲音,但看口型,應該是讓她放心。
林琪欣慰的翹起嘴角,看了眼顧氏,便帶着黃嬤嬤等人出了門。
茶樓裡,胖掌櫃正冷着一張臉在交代事情。
胖掌櫃臉很圓,平常笑呵呵的時候,兩個眼睛眯縫在一起,看着慈和又和善。
可事實上,當他收了笑之後,兩眼立時森冷,周身煞氣環繞,讓人背脊發涼。
林琪進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他。
她微微怔了下,不待問話,便見胖掌櫃又成了笑彌勒的樣子。
胖掌櫃將她請進裡面廂房,爲她倒了杯甜水,才道:“林娘子此來,可是爲了韓大人之事?”
“正是,”林琪擡眸,見胖掌櫃十分淡定,不由奇怪。
胖掌櫃笑眯着眼道:“這事我們主子心裡有數,韓大人心裡也有數。待到等的人到了,韓大人自會出來,林娘子且回府靜候便是。”
林琪皺了眉頭,盯着他。
這種情況下,她和阿孃還有奕哥兒還怎麼坐得住。
胖掌櫃老神在在的站在門邊笑着,顯然不打算再說。
林琪只得起身道:“如此,就勞煩掌櫃跟硒哥哥說,請他多費心了。”
胖掌櫃點頭,道:“林娘子放心,韓大人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我等萬不會讓韓大人吃虧。”
得了這話,林琪稍微安心一些,朝他一禮,便悄然離開。
騾車搖晃着穿過街市,待到經過一條寬寬的長街,林琪撩開窗簾,透過一道細縫看街正中的那座巍峨高大的漆紅色大門。
此時那裡已經緊閉門扉,從外面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林琪就是想看一眼,因爲韓遠之此時就被關押在這所大門內的某一個角落。
回到府裡,天色已經晚了,林琪先去了上房。
進了門,才發現韓守奕也在。
看到她進門,韓守奕眼睛倏地一亮,忙搗騰着小腿跑過來,而後希翼的看着他。
林琪輕柔了下他柔軟的髮髻,低聲安慰他道:“別擔心,沒事的。”
韓守奕點頭,垂下眼時,嘴角卻悄悄下撇。
林琪看在眼裡,心裡一嘆,暗道這孩子早慧。
她拉着他來到裡間,笑着跟顧氏道:“遐叔一早就知道會有這一遭,硒哥哥那邊也另有安排,想來過些日子便會回來了。”
顧氏素來是相信林琪的,加上這回她並不是像從前那樣含糊過去,便更是篤信。
林琪讓曲嬤嬤服侍着顧氏歇着,便帶着韓守奕回了他的小院,命長纓等人出去,才道:“姐姐今天去找人幫忙,那人說遐叔早就知道會這樣。”
她道:“你便是不相信姐姐,也該相信遐叔的本事。他可是身經百戰的統帥,知道有敵人要來,怎麼會不提前做好應對?”
韓守奕想了一會兒,終於點頭。
林琪鬆了口氣,道:“那明天你乖乖的去學裡,把先生教的都學好。等遐叔回來,讓他大吃一驚。”
韓守奕彎了彎眼睛,點頭答應。
林琪明長纓驚風好生服侍韓守奕睡覺,便回去小院。
林琪將窖藏好的新的香丸拿出來的,吩咐止兒道:“你親自入京,把這個送給雲陽子,就說這是我新改良的方子,比之前的起碼好上兩倍。”
止兒接過,小心收好。
林琪又道:“你幫我跟他帶個話,就說請他幫忙,務必保下韓遠之。”
止兒又等片刻,見林琪沒有交代,便回房收拾東西,連夜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