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卿遠齋正堂,崔鋮和寇氏安坐上位,當聽到小寒回稟說兩人來了時,寇氏臉色發沉的哼了聲。
崔鋮警告的看她一眼。
寇氏只好抿了嘴,不情願的別過臉。
遊廊裡,林琪邊走邊詢問的看雪姣,見她示意沒有問題,才擺出端莊姿態,略退半步的跟着崔硒。
崔硒寵溺的望她一眼,帶她步入廳中。
此時正堂中央已經擺好了桌子鏡臺等物。
崔硒朝崔鋮和寇氏拱手,道:“父親母親,我們來了。”
崔鋮威嚴點頭,聲音淡而肅:“行禮吧。”
崔硒側頭,示意林琪與他一同跪在蒲團上,恭敬行了大禮,方纔起身。
小寒帶着人將桌子撤了,小雪立刻將蒲團擺到崔鋮和寇氏腳邊。
林琪很有眼色的跟着崔硒過去,叩首行禮,並將早前繡好的鞋襪等物捧在手裡,高高奉上。
“縣主請起。”
崔鋮垂目,見林琪神態溫婉,表情謙柔,顯然並沒有憑藉身份自傲之意,這才微微點頭,示意跟前的人接了物什。
寇氏則是挑剔的看着針腳,檢查完畢,又道:“你在家時,幾時起?幾時歇?”
林琪垂着眉眼,溫恭的答:“戌末安寢,四更過後起身。”
實情是辰時過去,也未必起身。
寇氏皺眉,道:“這也太晚了。”
她道:“你夫婿每日要去宮裡授課,四更不到就已出門,你爲人妻怎能起得比夫君還晚。”
“以後三更便起身吧。”
林琪心裡一呵,腹誹她還真是夠狠,一下子往前提了三個時辰,三更就是子時,這是不想讓人睡覺了。
不過面上,她還是柔順點頭,道:“母親教訓得是,媳婦定謹遵教誨。”
寇氏沉沉嗯了聲,滿意的遞上料子,道:“時候不早了,你與我去聚福居。”
林琪低應,跟在寇氏後面出門。
崔鋮一理袖袍,道:“今日是小朝,晚些倒也無妨,車馬已經備好,你與我同去吧。”
“父親慢走,”崔硒拱手道:“官家體恤,已準了我半月假期。”
“這樣,”崔鋮面上不顯,心頭卻吃驚。
尋常娶妻,官員大多隻能告假七天,而崔硒卻被許了半月,顯然官家對林琪是有幾分看重的。
不得不說,崔鋮雖然刻板守舊,心裡卻是有成算的。
可惜他的妻室卻不是如此念頭,。
此時她正擺着婆婆的架子,以嚴苛的態度教育着林琪。
林琪貌似恭順的聽了一路,總結起來其實很簡單,所有言行全部照着女四書,並且自覺嚴上三分,估摸也就差不多達到寇氏對媳婦的要求了。
林琪聽得心裡發笑,要照她所說,就該打個供板把她供起來,那纔算真正的恭謹。
不過聽到寇氏說侍奉長輩需事必躬親,疊被鋪牀,縫補擦洗,一應事情都要盡力親爲,就是對長輩的衣衫鞋襪也要恭恭敬敬時,林琪心裡一動,難得應聲道:“母親說得是,媳婦必定謹記。”
寇氏斜睨她,道:“你要當真記得纔好。”
林琪低婉的道了聲是,隨寇氏繞過花障,來到聚福居。
此時幾房的夫人都陸續的過來了,看到林琪都報之親切的笑。
林琪與幾人都或多或少的見過,便在經過之時都微笑着回禮。
坐在主位戴氏正笑眯眯的和老夫人說着什麼,引得老夫人舒心的笑。
寇氏冷瞄了戴氏一眼,才笑道:“阿孃,你的孫媳來給你見禮來了。”
林琪立刻上前兩步,跪在大丫鬟麥冬擱下的蒲團上,重重叩頭,脆生生的喊了聲太婆。
崔老夫人笑呵呵的招手,道:“快起來,讓我瞧瞧,幾月不見可變了模樣。”
麥冬立刻將她扶過去,林琪半靠着老夫人坐在的圈椅邊緣,笑彎着眼。
崔老夫人既能與太婆相熟,性情定然差不多,她拿出幼年對付太婆的三分功力,恭順中略帶三分俏皮,溫婉裡暗藏兩份親近。
哄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直接捋了手腕的碧璽珠串,道:“瞧瞧這小嘴甜的,拿了換糖吃。”
珠串捻在老夫人手裡,散發出通透鮮亮的藍,好似海水碧波,微微盪漾。
此乃絕佳的上品,有市無價。
寇氏皺着眉,心裡惱恨。
那珠串乃是大食過來的珍品,整個大胤也就只此一件,竟然便宜了她。
林琪也在遲疑,雖說這是份改口禮,可這也太貴重了。
要知道她可就只准備了一套單衣和一雙內室穿的軟底繡鞋而已。
崔老夫人一把抓了她手腕,將其套上。
碧璽微涼,尚帶着老夫人的體溫。
“這是太婆給你的第一份禮,你可不能推辭呀。”
林琪笑着應是,心知老夫人這是在幫她確立在這個家的位置,不由對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又生幾分親近。
崔老夫人指了下手的陸氏,道:“這是你二嬸。”
林琪忙屈膝行禮,並把禮物奉上。
陸氏忙將她扶起,眼睛久久的落在林琪身上,神情很是傷感。
林琪知道,她這是想起了蓮妃。
“二嬸好,”她反拉着陸氏的手,笑容溫暖。
“好,”陸氏微微點頭,拿了擱在小几的上的錦盒,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隨便挑了樣。”
林琪將錦盒打開,見裡面是對蓮葉何田田的髮簪,便笑道:“真漂亮,多謝二嬸。”
“喜歡就好,”陸氏笑着落座,示意她去對面戴氏那裡。
林琪便從善如流。
戴氏早在幾年前便與顧氏母女相識,戴氏又與顧氏交情不錯,外加崔硒刻意照應,而今她自然也要表示一番。
戴氏送了林琪一小套珍珠頭面,珍珠不大,只雞頭米大小,但貴在手藝精緻,且珍珠個個渾圓,色澤均勻,堪稱佳品。
“多謝三嬸,”林琪笑得格外燦爛。
從今天來看,崔家幾位當家人,除了寇氏,餘下的都對她表現出極大的善意,這讓她對以後的生活抱有很大的信心。
再下邊是出身二房,行四的庶出子崔鑰的妻室劉氏。
她與長房庶出,行五的崔鈞之妻蔡氏年齡相近,也相互交好,兩人一早就商量好,一人送對玉佩,一人送對玉鐲。
最後一個則是年紀最小的崔銛之妻尹氏。
林琪早前只見過尹氏一面,印象裡她十分安靜柔婉,並不喜歡熱鬧。
林琪來到她跟前見禮,尹氏將她托起,溫和的道:“三侄媳莫要多禮。”
她拿過錦盒,遞過去,道:“早年機緣巧合得了此物,剛好送與你。”
林琪挑了下眉,打開盒子,驚喜的發現竟然是一套刻刀。
“謝謝六嬸,”林琪抱着盒子,真正歡喜起來。
尹氏淺淺一笑,安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