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亮聽她說出這麼一番話,心中怦然,自己剛纔心裡泛起的苦澀不正是她的這番感觸嗎?這難道就是心靈的相通?念頭轉到這裡,何天亮有些癡了。
三立在一旁說:“想那些幹嗎?這就叫世事,咱們就這個命,該咋活就咋活。還是想想一會兒怎麼收拾那個小子吧。”
何天亮說:“這好辦,你唱白臉,我演黑臉,小草當觀衆,別吱聲,最好別讓他看出來咱們是一起的,免得以後給你找麻煩,你一個女孩子應付不了。我當審判官,讓他說老實話就行了。”
三立說:“行,就這麼辦。”
正說着,就見道士已經穿過停車場朝這邊走來,後面跟着黃粱噩夢。一路走着,兩個人似乎還說着什麼。見他們快到跟前了,小草聽話地到樹叢後面躲了起來。
“你找我到底有啥事?在那兒說了不就行了,還非到這邊,我還上着班呢。”黃粱噩夢一邊跟着道士走,一邊喋喋不休地絮叨着。
何天亮見他們來到跟前,就迎了上去:“你別問他,是我叫你,跟你商量個事。”
黃粱噩夢見從樹叢裡突然出來個人,嚇了一跳,停下腳問:“哥們兒,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何天亮說:“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何天亮的臉色陰沉得像塊冰冷的鐵板,兩隻眼睛在遠處霓虹燈的映照下閃爍出冷冷的光。肉槓黃粱噩夢這時候也看清楚對面站着的就是何天亮,大吃一驚,他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有大麻煩了。
“哥們兒,是老弟對不起你,以前咱們不認識,從今天起,咱們就是兄弟。”肉槓是江湖上的混混,什麼時候說什麼話是他的基本功,此時抱定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老主意,及時跟何天亮說軟話,說完,偷偷瞥了道士一眼,既氣惱道士把他誘出來讓何天亮來找他的麻煩,又期望他在自己實在難以脫身的時候能出面做個和事老。
何天亮說:“過去你跟我的事情我不計較,你不就是靠那一套混飯吃嗎?今天我找你是問白國光的事,他在哪兒?”
黃粱噩夢愣了一愣,神情忽然輕鬆了,眼珠骨碌碌亂轉着,嘻嘻一笑說:“咳,哥們兒,你是找他呀,看來你們是有過節兒,難怪那天你們一見面就紅眼。”
道士說:“哥們兒,你也別太輕鬆了,這件事你也有一腳,你不是也到別人家裡玩過一場嗎?那筆賬你說該怎麼了結?”
道士見這小子聽到何天亮找白國光,忽然露出輕鬆勁兒,估計他想把事情往白國光身上推,有白國光的勢力做依託,所以有恃無恐。如果這樣,就很難讓他完全說出實話來,也無法對他起到震懾作用,難免今後還有麻煩,所以出面咬住他,讓他不能置身事外。
果然,黃粱噩夢神情又緊張了起來。何天亮想到家裡被他糟蹋得一塌糊塗,心裡也不由躥起火來,腮幫子咬起了兩塊肉疙瘩,揪住他的衣領臉對臉惡聲惡氣地問:“你不是追到我家在頂棚上寫着紅色的大字叫號,讓我滾出本市去嗎?今天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道行能讓我滾出去。”
肉槓怵了,滿面無辜地連解釋帶求情:“大哥,那是我不對,可你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我跟您沒冤沒仇,無緣無故怎麼能到您面前撒野呢?這些都是白老闆安排的,我是給人家跑腿的,人家讓我去辦的事,除非是我不想在人家手底下混了,我能不去辦嗎?”
“這麼說,從我出來那天你到監獄外面堵我算起,你乾的所有的事都是白國光交代的?”
黃粱噩夢點點頭:“是呀,我也說不清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隔日仇,白老闆好像不把你送到十八層地獄就不舒服。”
何天亮接着問:“你還沒告訴我,白國光在什麼地方。”
黃粱噩夢說:“他不就是大都會娛樂城的老闆嗎,你連這都不知道?我在他手下當保安混碗飯吃。”
何天亮真不知道白國光就是大都會娛樂城的老闆,聽他這麼說不由愣了。
道士知道不能冷場,趕緊追問:“除過你已經做了的那些事,姓白的還給你們佈置了啥活兒?”
黃粱噩夢滿臉誠實地說:“打從那天碰到這位大哥擦皮鞋以後,白老闆說他出了一口氣,又因爲忙別的事情,再沒有提起過這碼事。至於今後會不會再找這位大哥的麻煩,我就說不清了。”
道士也是江湖上混的老油條,深知這種人的話根本不能信,不管他的臉多麼無辜誠實,肚子裡面的下水跟表情根本不沾邊,所以仍然緊緊咬住他不放:“行了,小子,你也別急着一句話把自己撇得清清爽爽。我剛纔已經說了,你把人家的窩禍害了一通,總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吧?雖說這事是姓白的發的話,可事情是你辦的,今天晚上我們哥兒幾個專門來拜訪你,就是想聽你一句話,你給個交代吧。”
黃粱噩夢看看何天亮,何天亮的臉色鐵青,眼睛在黑暗裡炯炯放光,隨時有可能爆發出天大的怒火,把自己燒個皮焦肉爛。道士嘴角冷冷地露出一絲奸險的笑意,更是顯得陰氣沉沉高深莫測。最可怕的是那個瘸子,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可是那個冷冰冰的勁頭讓人一看就像有一把刀子戳進了心臟,讓人從心裡往外打寒戰。他朝四周看看,不遠處的小樹林黑陰陰的,影影綽綽地似乎有人在朝這邊窺探,說不準那人是何天亮他們的伏兵;他不知道,那是小草躲在樹叢後面看熱鬧。遠處,馬路對面,大都會娛樂城依舊燈火輝煌,不時有歌聲樂聲斷斷續續地傳過來,更顯得眼前這塊地方僻靜,他知道,自己在這裡吃多大的虧也別指望會有人過來救難。如果今天自己不能給對方一個滿意,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