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噩夢說:“沒啥,我好着呢。”
一時兩人又是沒話,悶頭坐了一陣,黃粱噩夢吱吱唔唔地說:“你、你不急着睡覺吧?”
何天亮說:“我哪天也得到十一二點以後才睡,沒事,你坐吧。”
黃粱噩夢支支吾吾地說:“那就好,我今天找你真的有點事。”
何天亮心想沒事你也不會來,就說:“有啥事你說吧,只要我能幫上忙絕對沒問題。”
黃粱噩夢說:“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說着又鬼鬼祟祟地盯了房門一眼。
何天亮不知道他要說什麼重要機密的事情,就安慰他:“沒關係,有話你放心說,我們這兒到了晚上沒外人來。”
黃粱噩夢說:“你還記得那天跟你鬧了一場的那個娘們嗎?”
何天亮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馮美榮,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她還在那邊當坐檯小姐嗎?”
黃粱噩夢說:“哪裡,那天跟你鬧過之後,白國光把她叫到辦公室聊了挺長時間,第二天就讓她當了領班,每個月工資三千多塊,還不算獎金。當時我們都納悶,象她那種跟客人幹仗的小姐,大都會不但要處罰,今後再想到這裡坐檯門都沒有,可是她不但沒有受處罰,還提升了。這件事當然就有人不服,也有人問到白國光那兒,你猜白國光怎麼說?”黃粱噩夢說到這裡吭吭吃吃地不往下說了。
經過這麼多天,何天亮對馮美榮坐檯的事情已經看的很淡,初始的震撼早已經歸爲無關痛癢的回憶。說到底馮美榮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怎麼活着是她自己的事情。他甚至根本不願意再聽到馮美榮的名字。可是看到黃粱那鄭重其事的表情,又挺想知道這件事情的詳情,就對黃粱噩夢說:“你有啥話儘管直說,說什麼我也不會怪你。”
黃粱噩夢看了何天亮一眼才下了決心似地咳了兩聲接着往下說:“白國光說那個女的是你離了婚的老婆,跟他是老朋友,所以要格外重用。”說到這兒,黃粱噩夢問了一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何天亮鎮靜自若地說:“他沒說謊,我們已經離了十年了。”
黃粱噩夢見他挺平靜,說話也順了起來:“其實我找你並不是這件事兒,這件事情只是個引子。那個女的來了後,白國光調我到樓上值勤,其實就是給他當保鏢。前兩天白國光請人吃飯,來的都是公安局、檢察院、工商局的人。那些人過去就跟白國光稱兄道弟的,互相利用互相包庇唄,我跟着白國光一起去的。吃飯的時候白國光提起了你,說你跟他過節深,時時刻刻找他的麻煩,讓那幾個人想辦法幫他整治你。那些人都是他的酒肉朋友,一個個都拍着胸脯子答應他。”
黃粱噩夢說到這裡又從何天亮的煙盒裡抽了一支菸,何天亮乾脆把煙盒推到他的跟前,又把打火機遞給了他,黃粱噩夢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出來的時候忘了帶煙了。”
何天亮二話不說,從櫃檯上拿了一條煙扔給了他:“帶回去抽。”
黃粱噩夢也沒有推辭,接着往下說:“後來他們就商量着設個什麼套把你給滅了。他們商量了大半天,想着派人假裝顧客來找你的茬,把你的買賣給砸了,又說由那幾個公安找點毛病把你的買賣封了,還說讓衛生檢疫、稅務局天天來挑你的毛病讓你的買賣做不下去,前前後後想了十幾種壞道兒。最損的辦法是讓那個女的,就是你的前妻來找你,或者把你誘到娛樂城去,然後他們安排小姐告你強姦,把你再送到監獄裡面去。我聽他們商量,渾身發冷,真想不到他們表面上一個個人模狗樣的,骨子裡壞水都變成膿了。他們聊了挺長時間,半真半假的,後來白國光請他們唱歌,他們光顧了擺弄小姐才把這話茬給放下了。”
何天亮聽得心裡發冷,大腦裡象是被填滿了烏七八糟的垃圾,腐臭骯髒和雜亂讓他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黃粱噩夢見他眉頭緊蹙臉色鐵青,知道自己說的事情刺到了他的痛處,不由有些懼怕,悶悶地抽菸不敢再往下說了。何天亮發現他不再說了,就問:“後來呢?”
黃粱噩夢說:“完了,沒有後來。”說完也覺着自己的話不象個話,又補充了一句:“這是前天才發生的事,昨天我注意了一下,一切正常,也可能他們只是說說而已,不見得就真的會那麼幹。可是……”黃粱噩夢猶豫了一下又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管他們是說痛快話,還是真打算對你下手,咱們還是小心防着沒錯。我跟你雖然有過過結,可是我心裡明白你是好人,是個漢子,我真不願意你再吃他們的虧。”
何天亮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也知道要能讓黃粱噩夢這樣的人不光服貼你,還從心裡真正維護你,不是一件輕易可以做到的事情,他能對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他竭力排除心裡的煩亂,逼着自己作出輕鬆的笑模樣對黃粱噩夢說:“別的話我都不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兄弟。哥哥我不富裕,沒有白國光那麼有錢,你能把心放在我這一頭,我別的沒有,只有兩句話送你,從今往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之間說個謝字就生分了,所以我也就不說那個字了。”說完他衝外面叫:“小草,你進來。”他知道小草提防黃粱噩夢,一定會躲在窗戶底下監聽他們的談話,果然不出所料,小草立刻從門外走了進來。
小草一進來先趨前把黃粱噩夢已經喝乏了的殘茶倒了,又給他重新衝了一杯新茶,何天亮知道她已經認可了黃粱噩夢,小脾氣也徹底消了,心裡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