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何天亮也想起來了,當時他還在監獄裡,那段時間電視上幾乎天天有金成公司的廣告,電視上演這家公司集資的新聞片時,道士當時還嘆息着說:“這些傻瓜又讓人家騙了。”他當時還對道士的說法不以爲然,反駁道:“人家這麼大的公司,大老闆又是省委主要領導的老婆,哪裡會騙人?肯定能賺錢。”道士不屑地咧嘴一笑說:“走着瞧吧,這些人要不連老本都搭進去,我頭朝地走給你們看。”
這事當時他們議論過,後來誰也沒有再提起過。他們作爲服刑的犯人,誰也不會去關心這家公司的命運。想到這裡,何天亮問:“後來金成公司怎麼樣了?”
肖大爺抿了一口酒,說:“還能怎麼樣?單位虧個人賺唄。有了錢,他們又開始從銀行挖貸款,銀行知道他們有經濟實力,又知道省領導夫人是大老闆,自然放心大膽地給他們貸款。結果不久傳出他們虧本破產的消息。小老百姓辛辛苦苦積攢的幾個活命錢交給你是要賺錢的,你現在弄沒了人家當然饒不了你。金成公司虧損的消息傳出來後,省委大院外面頓時熱鬧起來,都是那家公司的投資人來要錢的。恰好這時候中央發了通知,嚴禁非法集資。這家公司倒也不含糊,凡是小老百姓個人入股投資的,一分不少的把錢退還給了人家,事情平息下去了,倒黴的就是公家單位和銀行。銀行去要貸款,他們兩手一攤:根據中央精神,他們積極整改,錢都還給那些個人投資者了。至於銀行貸款,只好等公司業務發展了,有了錢再還。到這個地步銀行又能怎麼樣?”
何天亮問:“他們的公司真的那麼快就黃攤了?”
肖大爺說:“你問得好,這就是問題的關鍵,這些事情誰也沒有深入調查過。他們辦事倒也乾脆,不久就辦理了破產申請,想想,公司都破產了,銀行的貸款只好變成死賬,給他們貸款的銀行只好自認倒黴。”
何天亮說:“這幫傢伙會不會玩偷樑換柱的把戲?用集資來的錢套銀行的貸款,然後再說公司虧了,辦理破產,結果錢就變成個人的了。”
“我也是一直這麼懷疑,可是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懷疑就一錢不值。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那個時候官也不算小,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當時我就組織力量着手調查這家公司的破產案,可是剛剛開始進行,就被調到省政協當副主席去了。我心裡明白爲什麼突然調職,覺得再幹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索性辦理退休回家養老,我當時還沒有到退休年齡,人家二話沒說就批了,我心裡就更加明白了。”
何天亮曾經聽道士他們說過肖大爺過去是大官,他從來沒有問過他,從他的言談吐語和交往接觸的過程中,何天亮發現他性格倔強,卻又平易近人,自己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草民,跟他萍水相逢,他卻把自己當成朋友、晚輩,想到這些,心裡對他油然起敬,斟滿一杯酒端起來,雙手捧着,恭恭敬敬地說:“肖大爺,我敬你的爲人,這一杯酒我幹了,您隨意。”說着,咕嘟一口將杯裡的烈酒吞了下去。肖大爺微微一笑說:“你激動什麼?我年紀大了,不能象你那樣喝,我還是慢慢陪你吧。”說完在酒杯上輕輕抿了一口,接着說:“後來我瞭解到,那個大都會娛樂城也是他們搞的一個項目,讓白國光當法人代表,名義上就成了獨立法人,所以清查破產申請的時候,沒有涉及到大都會娛樂城。你想想,這樣一來,大都會娛樂城不就成了他們家的自留地了麼?所以,白國光跟官場上的一些人攪在一起是再自然也沒有了,而且他們並不是現在才攪在一起,過去他們就是一路,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聽他這麼一說,何天亮恍然大悟,心想,看來他們並不是爲了找自己的麻煩才聚到一起的,心裡鬆了一鬆,又想到這幫人幹了那麼多壞事,至今仍然逍遙法外,活的有滋有味,實在沒有天理,就問肖大爺:“他們這麼做明明是犯法的,剛纔你說因爲沒有證據就沒辦法辦他們,如果我們能拿到他們違法犯罪的證據,不就能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了嗎?再說了,如今那位領導已經下臺了,沒了後臺,辦他們阻力也就小了許多,你說是不是?”
肖大爺說:“當然,如果手裡有證據,別看我現在退下來了,就算他還在臺上,我照樣能讓他們受到應有的制裁。”
何天亮說:“那就好,賊不打三年自招,如今他們不會象那個時候那麼小心翼翼掩蓋自己,人過留痕,雁過留聲,我就不相信他們幹了那麼多壞事真的能把屁股擦得乾乾淨淨。”
肖大爺也來了精神,直起身子說:“你說的對,其實也不是他們沒有證據,就是沒有人去查,當初誰敢去摸那個老虎屁股?在他們的問題上,公安、檢察、紀檢部門都靠不上,真要查哪裡有查不清楚的事情?”
何天亮說:“那我就想辦法摸摸這個老虎屁股。”
肖大爺搖頭說:“憑你的能力要想把他們的問題查清楚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人也絕對不會乖乖把自己的尾巴翹起來讓你看他的髒屁股。”
何天亮說:“功夫不負有心人,鬼也怕人捉摸,只要上了心去搞他,我想總是有機會的。”
肖大爺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做生意過日子吧,這種混水你趟不起。”
何天亮說:“我不是疾惡如仇跟壞人壞事作鬥爭的人,我還沒那麼高尚。我跟白國光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即便想老老實實掙錢過日子人家也不給我那個機會,所以,我也看透了,還不如跟他們痛痛快快來一場龍虎鬥,鬧他個魚死網破,說不定反而能死裡逃生後半輩子落個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