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回 整軍備戰

之所以整出三十六寨方案,紀某人的核心目的其實是明確行政,細化管理。如今他的轄民已達四萬之衆,西晉許多郡的百姓也不過這個數目,血旗營必須徹底消化這暴增的數萬流民,使之成爲一個如臂使指的戰鬥集體,以發覺其最大民力,而非垂拱而治下的鬆散放任。

如果說雄鷹寨僅是一個軍戶村抑或軍屬營,那麼三十六寨其實就是一個由血旗營創建的真實政權。在紀澤的方案裡,每寨將設三名官員,其中寨正一名,管理寨內民務;設寨守一名,主管民兵訓練與寨防安全,由退伍老卒擔任;射教員一名,主管寨內初級學堂與思想宣傳等事務。另外,雄鷹商會也將在各寨派駐代表,協理寨民生產。

由是,軍事上建成戰兵—輔兵—民兵系統,行政上加強戶籍管理,形成署—城—寨系統,經濟上利用雄鷹商會進行準計劃管理,文化上則由宣曹與禮曹將文化教育推廣到每個村寨,也將思想宣傳徹底做到基層。三十六寨若成,血旗營的太行根據地也就徹底穩固了。

血旗營發展到如今規模,紀澤已經無力事必躬親,而隨他創建血旗營的一干老兄弟也愈難勝任,尤其民政事務更是如此,必須大量提拔新人任事,幷州流民中倒是不乏文才,但上下一心就難了。是以,訂立制度,掌控財權,任命人事,這些便是紀澤所需緊攥的權力了。

爲此,紀澤在監察廳下新射了計曹,用以審計複覈財務物資的收支,調錢惠主事,倉曹則由韓威接管。又在民務署下新設吏曹,調徐靖主事,醫曹則由紀銘接管。同時,紀澤給自己新設了書記室(同秘書處),設八品左右記室小史各一人,各下屬書佐三人,分別對應軍政事務的整理、分級歸檔等等。

會議最後,紀澤解除了張賓流民安置令史一職,由張敬兼任,保留張賓血旗營行軍司馬之職,並正式任其爲參軍署掾。幷州流民的安置已有頗多經驗,有張敬加盟的民務署應能應付了,紀澤不可能讓屬下長期軍政同管。當然,將張賓從民務中解脫出來,也是爲了讓他更好的投入抗匈備戰事宜...

敲定了民務的最大事務,紀澤隨即將重心放到整軍備戰之上。十七日,聚義廳,他在軍方高層會議上,正式公佈了血旗營擴編之後的軍官任命。左中右三部步卒的校尉自然仍由郝勇、孫鵬與錢波擔任。三部中,統帶老兵的左軍候分別由梅騰、劉耿、趙能三名血旗老卒擔任,統帶新兵的右軍候則由劉靈、紀莊與魏復擔任。

騎兵曲軍候定爲段德,其左右屯長則分別爲科其塔與趙海。近衛曲軍候由紀澤自己兼任,其親衛、教導、陌刀與特戰四屯的屯長分別由紀鐵、潘權、石大柱、黃雄擔任。雛鷹屯與紀氏私兵撤銷,人員與教導隊軍卒以及選自流民的部分文人一道,拆散後視能力與功勞,分入個部曲擔任大小軍職抑或功曹諸史。

大擴軍自然意味着人事大調整,也非一日之功,好易通爭執協調不提。會議之上,孫鵬卻是提出一個意見:“將軍,諸位,血旗營經此擴充,戰力恐將大減,鵬以爲,我等西入幷州之前,須得加強整訓,最好能有實戰磨礪。”

孫鵬所言令衆人紛紛點頭,此番整軍,紀澤的動作不可謂不大,親衛隊與教導隊幾乎重組一次,新建曲屯的軍官過半爲原有老卒升職調任,而新兵中表現優良者,包括那些較武入圍者,則過半被掉入老兵隊伍。這樣的交叉調整雖然保證了紀澤對血旗營的掌控,但也降低了軍卒間的協同性,而近半新兵的入營更令血旗營的整體水平下降,真正融合成軍還急需戰鬥磨練。

這時,吳蘭出言建議道:“蘭倒有一目標,那便是滹沱河上的滹槽幫。我探曹經三月暗查業已偵知,元宵之日在太平寨刺殺將軍之人,多是來自滹槽幫。那名被將軍當場格殺的道士,實乃滹槽幫一名供奉,其餘刺客也有五人已經確定爲滹槽幫衆。雖不能確定刺殺主謀便是滹槽幫,但我等已經有足夠理由攻滅滹槽幫了。”

紀澤含笑點頭,刺殺紀某的人焉能輕易放過?老弟兄就是貼心,他返寨後自已從暗影得知此事,本就想着擇機報復,倒被吳蘭先提出了。而且,滹槽幫控制着掘鯉澱至趙郡間的滹沱河水道,清除滹槽幫也利於血旗營的水路掌控,即便沒有刺殺,紀澤也早就打主意了。

然而,不待紀澤拍板,張賓卻是搶先道:“那滹槽幫賓素有耳聞,其在趙郡三岔河口有一集市,如太平寨一般從事違禁商貿,我太平寨與之有競爭之嫌,其敵對我方恐是爲此,探曹消息應當可信。但賓以爲,我等此時不宜出兵攻之,還望將軍暫先忍耐。”

“哦?還請孟孫兄細言之。”紀澤心中不爽,面上則淡笑道,“須知剿滅滹槽幫可不光是爲紀某出氣,還涉及我等從太行至掘鯉澱的水路交通呢。”

“滹槽幫雖做違禁買賣,卻是合法商會,一直承接冀州官府部分漕運,其背後更有多個士族豪門做靠山。按說其核心幫衆不過五六百人,我血旗營滅之並不困難,但不說探曹並無證據,便是有了證據,有那些世家大族關注,血旗營也絕對難脫一個越境動兵之罪。”張賓不疾不徐的解釋道。

李良看出了紀澤的不悅,便不服不忿道:“我血旗營盤踞太行,幽州軍都無可奈何,還怕冀州那些官府定罪嗎?孟孫兄太過小心了吧。”

張賓並不着惱,淡淡道:“血旗營出自成都王一系,本就不爲東嬴公兄弟與關東陣營待見,而今血旗營開辦太平寨黑市,大量兜售武器,更當爲人不喜甚或眼紅,僅因抗匈而姑息罷了。但若血旗營越境動兵,出山肆掠,驚擾地方,他們恐怕再難容忍。即便不來攻山,掐斷商貿交通、封住出山通道總不難,屆時我等如何購糧入山?”

“好了,糧食爲大,孟孫兄言之有理,滹槽幫之仇且擱至糧食無憂之後吧。”擺擺手,紀澤不無鬱悶道,“這樣,三十六寨計劃若要實施,劃定區域中尚有不少區域需要肅清隱患,南北方向也當拓展探路,而劃定區域極其周邊或有匪寨須得清剿,這些就由衆軍輪流出手吧,其磨礪其實更勝攻滅滹槽幫。”

高層軍事會議結束,紀澤留下部分核心軍官及涉及西襲之人,進入軍司堂議事。大廳中央,擺有一張大型沙盤,正是以鐵谷城爲中心,方圓五百里的地形圖。其涵蓋了太行山中段極其周邊地區,北起井陘,難至滏口陘,西起幷州東部諸郡,東至趙魏之地,不少地方還標有代表軍隊歸屬與人數的各色小旗。這是暗影與探路軍卒的心血結晶,其上太行山區域仍有不少黑幕,但已足比時下的任何地圖都要詳細了。

手持示杆,紀澤指向沙盤西南角,肅然道:“紀某外出期間,幸有諸君努力,我軍西穿太行業已暢通無阻,但紀某以爲,有一點尚且不足,那便是運糧回撤。諸位須得明白,我血旗營抗匈固然爲了民族大義,但也必須考慮自身,黎亭谷糧便是我軍利益所在,而我軍戰略佈署也必須圍繞此項展開。”

“據相關消息,黎亭目前至少儲有十五萬石谷糧,我等自然不能留給他人,晉軍也不行,但從山間將之運回可是一項浩大工程。我軍偷襲黎亭即便得手,恐難長期抵擋胡酋反撲,掌控時間必然有限,如何儘快安全運輸方是我軍此戰之關鍵。”

嘆了口氣,紀澤道:“之前參軍署所訂計劃乃直接運糧入山,藏糧于山洞密谷,待得日後再行搬回。但入山至少二十里,僅能人力背運,一名青壯一日最多運送兩石,我血旗營最多僅能調集四千青壯參與運送,如是至少耗時半月以上,恐難如願。況且,匈奴人爲了糧食,不會輕易放過我等,更會搜查山中藏糧,入山二十里並不安全。”

張賓訕然道:“卑下思慮不周,還請將軍指正。”

“孟孫兄莫要自責,你公務太過繁忙,且此事本也不易。”紀澤擺擺手,示杆指向沙盤中的黎亭道,“黎亭邸閣地處滁黎盆地,四面環山,但其也有濁漳與清漳兩河各居南北,向東流往壺關,而清漳河流至壺關之前必然途經數十里深山峽谷。我等可船運谷糧至一合適之地,將谷糧吊運至山內,如是最多三日便有望入山,匈奴人若想三五日便殺至那裡,卻就難了。”

“糧食入山,可稍事搬挪,再用溪澗水運至大山深處。太行西高東低,河澗衆多,夏季山澗水漲,健婦便可協助水運,而我軍卻可多出動近萬健婦。如此不用五日,十數萬石谷糧便可真正進入我軍掌控區域,屆時匈奴人僅能望山興嘆了,呵呵。”紀澤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計劃,不無自得的看向衆人。

衆人面面相覷,這未免有些玄乎,卻也不無可能。張賓質疑道:“山澗運輸哪裡那般容易?且我軍何來船隻水運?”

“所謂善戰者謀於前,這些便需我等夏收之前做好一切籌備了。”紀澤一笑,轉而肅容道,“清漳濁漳兩河本有水運便於黎亭運糧,我等可出動白洋水營,與偷襲黎亭之時,同步偷襲匈奴水港,劫船並阻斷匈奴水路運兵。自然,亦可緊急伐竹爲排,相助水運。”

“至於山間河澗運輸,亦需提前伐竹爲排,當以製作竹箱爲名掩飾秘密。”吐沫橫飛,紀某人滔滔不絕道,“當然,軍方必先探清相關區域,擇定最佳運糧路線,雄鷹兵工也需準備相關工具,再有民壯疏通河澗甚或蓄壩成河。總之,此乃一項浩大工程,一月時間準備亦顯緊張,且需秘密行事,但爲了十數萬石谷糧,我等務必傾力而爲...”

隨着軍政兩項高層會議的結束,輔以對正民備民的諸多激勵政策,血旗營軍民上下被完全調動起來。民務上以三十六寨藍圖爲指導,重點展開了鐵谷城極其周邊工礦的建設,以及各地河谷的農墾;軍務上則是血旗軍的全面整編,以及隨之而來的磨礪整合。同時,各城寨的行政管理與民兵系統也在逐步完善。一時間,本還人滿爲患的血旗營,卻顯得人手緊張,處處捉襟見肘。

在這片繁忙的掩飾之下,西襲計劃也在悄無聲息間全力籌備。老右曲與特戰屯繼續前沿探路,新軍伍的磨練區域則有意識的偏往西南,大量攜家帶口的可靠青壯也被悄然轉移往西南河澗,雄鷹兵工則被諸多亂七八糟的工具訂單搞得手忙腳亂,而掘鯉澱的白洋營也悶聲做起了西進支援的緊急佈署。

其間,紀澤倒也沒忘自家在黃淮地區新開的地盤,藉着雄鷹兵工、雄鷹酒業等產業籌備西遷的變動,一批技術骨幹被悄無聲息的護送轉移,南下黃淮,伴隨的還有一批可靠的軍政人才。而隨着各地暗影站點的發展,尤其是第二代飛奴的成功繁殖應用,血旗營對南北各地的信息掌握與彼此溝通也在快速加強,預計最多三月後,雄鷹寨至鰲山寨之間就可飛奴聯繫了。

血旗營忙得熱火朝天,大晉諸方與匈奴巴氐則保持着短暫平靜,畢竟春荒是老天爺定的,誰都躲不開,鬥來鬥去也得先填飽肚子嘛。只是,趙魏之地的糧價就愈發離譜了,市面購價每石一千五百錢,是晉武帝時的十倍,還動輒有價無市。便是太平寨日進斗金,自詡不差錢的紀澤,也暫停了外購糧食,將有用之錢留至夏收之後。

一月倏忽而過,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制定完方案規則,選定完人手,盯着點錢糧,紀澤自己倒是愈發輕鬆起來,沒事接送一下妹妹上學,看看紀靈傳下的兵書,練練三尖刀法,最多再四下去軍民間轉轉,指手畫腳一番,倒是整一副成功人士的範兒。只是他卻不知,酒香不怕林子深,別人已經盯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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