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回 勸進風波

水營大堂,自又一場文臣武將間的接風大宴,少不了一番歌功慶喜、你吹我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衆人像是約好似的一陣擠眼努嘴,繼而,在紀澤的驚詫中,吳蘭離席起身,整衣扶冠,闆闆正正行至大堂中央。頓時,場面陷入沉靜。

衆目交匯處,吳蘭輕咳一聲,先是衝居中正座的紀澤躬身一禮,這才語帶激動道:“主公,血旗軍拓展至今,業已擁兵數萬、屬民數十萬,佔據太行、長廣、樂島三郡之地,若再僅以軍旅自居,準軍事管理,則名不正言不順,上下難以通達,民心難安,故而,賓與衆位兄弟相議,皆望正式開府立衙,還請主公正位定製,名正言順統馭諸衆,從而政通人和啊。”

紀澤已從茫然中清醒,明白這分明就是所謂的勸進之諫,畢竟下面早不乏撇開大晉正式自立的呼聲。他心中暗樂,自己還琢磨着如何開口自立全新政權,孰料有人比自己還急呢。想想也是,自個獲封安海將軍時雖已假節封了一大批官員,但對於整個血旗系統而言,顯還惠及得遠遠不足。如今血旗重心移至海外樂島,上下膽壯,吳蘭等人剛纔顯已搞了串聯,該是寫好了劇本。

紀澤故作沉吟,欲待再看下文。這時,席間竄出一人,碎步搶入堂中伏身就拜,慨然高呼道:“主公學究天人,威蓋宇內,神明加佑,以弱冠之年,便創下如此基業,實令下臣敬仰不已。想那區區高氏,不過擁兵兩千、屬衆三萬,便可稱王州胡,而左近三韓也僅擁衆二三十萬即立國稱王,怎堪與主公並肩?故而,下臣懇請主公建國稱王,如此順應天意、統馭諸民,方可令樂島上下歸心、萬衆鼓舞啊!”

立國稱王!?這段話聽得紀某人心臟狂蹦、目露異彩。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試想一下,哪個男人不希望高高在上,哪個男人沒幻想過稱王稱霸,更何況他紀某人一個天生反骨的穿越者呢。混跡西晉不到兩年便享受到了被勸進的待遇,雖然場面寒磣了點,地盤小了點,屬民少了點,但架不住的真爽啊!

不用看,紀澤便知此人必是馬遷那廝,因爲在座的血旗舊人均知紀澤不喜人動輒下跪,通常若非嚴重罪罰已無人如此。其實,中國歷史上,宋朝以前的士大夫自有其風骨,即便面君也是輕易不跪的,只是蒙元之後尤其是清朝,自稱奴才的磕頭蟲才比比皆是。當然,這會紀某人心情好,也懶得糾正了。

不過,紀澤很快發現,吳蘭以及其他高層的臉色似乎相當不爽,就像大家津津有味討論如何分蛋糕的時候,有個不相干的乞丐突然搶先抓走一塊,還用髒手在蛋糕上留下五個黑指印。似乎,吳蘭等人串聯時壓根沒帶上馬遷這個韓奸外來戶,而馬遷老奸巨猾,定是見機行事,趕着從龍表忠,其懇請稱王的臨時起意更似超出了劇本。

馬屁精!太陽的!建國稱王都來了!竟被這廝搶先了!席間衆人紛紛腹誹,互相間一陣擠眉弄眼,但一時又哪能取得統一。於是,有性急從龍的便一邊暗罵一邊搶入堂中,譬如柳泉,他雖不像馬遷那般沒節操的跪拜,卻也九十度躬身道:“還請主公稱王立國,以順應天意,定我數十萬血旗軍民之心啊!”

跟着紀某人搶南掠北,血旗諸君們早非傻乎乎的大老粗了,轉眼間,席間又有李良、孫鵬等三四成人入堂懇請紀澤建國稱王,看他們各個面帶興奮、目露渴望,還真是誠心至極。

這下,別的人也坐不住了,儘管事態似乎沒按大家先前商議的劇本來,可這時若還不跟着積極表態,那就可能涉及路線錯誤了。想想紀某人拿下舟山時便曾有過自榜“萬歲”的前科,剩下的反應再慢也覺出味兒了,誰知道繼續觀望會不會犯了忌諱,日後被穿小鞋呢?

於是,郝勇吳蘭、郭謙等人也紛紛跟着懇請紀澤稱王。最後,張賓、宋灤等寥寥幾人終是不敢逆潮流而動,眉頭雖蹙,也只得被裹挾着站入堂中。大堂之中,衆人的聲響趨於一致:“懇請主公稱王!懇請主公稱王!懇請主公稱王…”

勸進戲碼展開至此,皮球到了紀澤面前,堂中氣氛變得相當凝重。從喜不自勝,到發掘衆心不一,再到面對衆口一詞的勸進稱王,紀澤猶如雲霧中上下漂浮,悠悠盪盪間他猛掐一把大腿,總算齜牙咧嘴的恢復了些許清明。再好的東西也得靠足夠的實力才配擁有,否則就是美味的毒藥,就是索命的閻羅啊!

歷史上一個個草頭王的悲慘結局終是令貪生怕死的紀某人徹底冷靜,想起了自己現在有幾斤幾兩。躊躇難決的、戀戀不捨的、慼慼艾艾的,紀澤強穩心神,衝吳蘭笑道:“濟生,若本將沒有猜錯,你最先所言乃是開府立衙,頒法定製,而非隨後之建國稱王,想來前者方是你等本意吧?”

吳蘭尷尬一笑道:“主公開府立衙乃衆望所歸,也是我等共識。然以何名義開府,卻有諸多選擇,可建國稱王,可領郡設州,也可正式開設將軍府。相較而言,建國稱王最漲民心士氣,最可名正言順,也最合諸家兄弟野望,但時機是否合適,蘭難以斷言,還請主公定奪。”

點點頭,紀澤又將目光投向最後纔跟風的張賓,誠摯道:“孟孫兄,諸般選擇在前,不知可否爲本將與諸位一說其間利弊?”

紀澤的神情變化盡收張賓眼底,他閃過一抹敬佩之色,這種時候可沒幾人還能抵住貪慾保持清醒,他由衷恭維道:“主公乍逢大利於前,仍保本心不失,富貴不能淫,實乃我等之幸,血旗軍之幸,賓敬服甚矣!”

小拍了一記,張賓這才答道:“主公,且不論血旗軍這等規模是否合適稱王立國,單說自漢以來,各朝皆有陳例,漢家異姓不封王,凡異姓封王者,除魏蜀吳晉改朝篡權,餘者皆難逃身死族滅。主公若建國稱王,自然不比番邦小國,當屬漢統,必爲大晉朝廷所不容,再不會綏靖我等從大晉獲得人財物資!縱樂島之遠,刀兵亦不遠矣!以我等當前狀況,恐承受不起!”

張賓明顯不贊成此時建國稱王,他所說的也正是紀澤所憂。經其分析,紀澤的心態已完全平和,稱王的強烈衝動轉爲理性思考。一邊注意衆人神色,紀澤一邊揮手笑道:“衆家兄弟別再戳那兒了,馬先生也別跪着了,都先回席坐下吧。甭說紀某尚未稱王,便是有一日真的稱王,也勿需這般生分啊。”

堂中衆人面面相覷,哥幾個是站這裡勸進表忠撈封賞的,咋沒兩句就被打發回席了呢,難道紀某人要玩個三請三辭嗎,可他搶東西啥時客氣過?看他的臉色,分明沒有虛假做作,完全一副不容置疑的架勢呀。憋悶歸憋悶,在紀澤漸肅的目光下,張賓帶頭,衆人各自回席,馬遷這個添亂的也一咕嚕爬起歸席,大堂氣氛算是恢復了輕鬆。

根據個人的表情眼神,紀澤對衆人的總體心態有了些許瞭解,對於建國稱王,衆人方纔雖都表態擁護,實際卻想法不一,其中激進的、持重的和隨大溜的都有,尚無壓倒性看法,所幸並無大晉死忠。至於衆人先前的衆口一詞,他自不會當真,更不會揪着不放。

此事看是紀某人稱王,實則也關乎血旗系統與在座衆人的切身利益,處理不好沒準便會內部積怨。紀澤雖已有傾向,卻也不宜武斷。理越辯越明,他掃視衆人一圈,再度笑問道:“適才孟孫兄之說,不知各位有何看法?此事關係重大,還請諸位秉心而言,無需顧忌!”

“主公,我等數十萬衆遠遷海外,無根無落,民心難安,且大晉正值離亂之時,主公若振臂一呼,建國稱王,既可凝聚內部人心,鼓舞士氣,又可吸引豪傑賢才來投,開拓偉業啊。大晉內部混亂不已,且遠隔千里濤浪,如何限制我等,何必憂之?”柳泉起身激昂道,其眼中滿是興奮渴望,一看便是個從龍狂熱者。

“主公,咱們兵強馬壯,何懼區區晉軍?早在太行之時弟兄們就想反了大晉,好好幹上一場,如今您直管稱王,若那幫鳥人膽敢前來添亂,抑或阻礙我等商貿,弟兄們必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大不了掠光大晉沿海便是!”孫鵬緊接着刷的站起,恨聲嚷嚷道,一副造反亂民的做派。

“不然!血旗軍若欲發展,暫還離不開中原,商品貿易、煤鐵資源,尤其漢民人口,皆不可或缺。稱王便是公然造反,成爲衆矢之的,我等苦心保持與各地士族的默契必將打破,再難長期獲取錢糧、資源與漢民。非不得已,決不可陷入刀兵之境,令沿海交易被阻,物流渠道被斷,從而坐困樂島,成無根之木。因此,蘭以爲此時建國稱王爲時尚早,弊大於利。”這時吳蘭再度起身進言,卻是明確了反對態度。

繼三人之後,席上衆人打開話匣,各持己見,議論紛紛,但所想所言者皆無更多新解。紀澤含笑傾聽了半天,見衆人漸漸分爲兩撥,贊成稱王者與持重者各五五之數,心中也就下了最終決定。

不再遲疑,他敲敲案几,令衆目匯聚,這才淡笑道:“血旗軍發展至今,開府立衙、頒法定製勢在必行,建國稱王更是好啊,紀某雖尚逍遙自在,卻也難擋這等榮耀,而諸位兄弟隨紀某生死與共、肝膽相照,紀某也願藉此送諸位兄弟一場富貴。這裡,先謝過諸位擁戴。”

作了一個羅圈揖,紀澤話鋒一轉道:“只是,我等僅僅三郡之地,且若逼急了司馬諸王,恐僅保得樂島一地,勉強夠司馬家一王之封,若以此建國,紀某一個王,加之諸位一羣公侯伯子男,還有那一衆僚屬,如何夠封?莫非整出一批百畝之侯,如那番邦蠻夷,徒爲人笑爾?若僅那點出息,昔日我等在太行便可沐猴而冠了,何必辛苦至今?”

顯出一副怒其不爭的神情,紀澤刷的站起,兩步跨至身後牆壁,一把扯開布簾,露出其後的大幅海圖,邊比劃邊說道:“樂島北有三韓、伯濟、高句麗乃至更北的白山黑水,東北有倭人諸國,東有琉球羣島,南下有夷州,更南有南洋諸島,其域合計或不下晉朝版圖,其民落後孱弱,恰如州胡之國,何不取之爲封?”

“你我齊心協力,依血旗軍發展勢頭,欲想達此宏願,二十年,甚至十年足矣!紀某是年不足雙十,諸位平均也不足三十,奮鬥二十年,仍堪風華正茂。屆時,紀某不說稱王,沒準稱皇都當之無愧,而諸位優者出將入相,中者刺史太守,最不濟者也可混個島主,何其爽快!”隨着紀澤的豪言壯語,堂中衆人的眼睛逐漸明亮,氣息愈加粗重,紀澤再度吹風,“屆時,且不說大晉如何,我等至少可建一海上帝國,諸位在公爲華夏開疆擴土,可永載史冊,享萬世敬仰;再私爲開國元勳,加公封侯,可光宗耀祖,澤被子孫!相較之下,如今據一樂島建國稱王、封公封侯,何其渺小!何其兒戲!”

語至激昂,紀澤竭力散發出自身的“王八之氣”,其實更像是傳銷講師,他揮臂大呼:“諸位可願跟隨紀某,共創海上帝國,共同興我華夏?”

“願意!”柳泉和馬遷幾乎同時第一個站起,揮臂高呼道。更多人也被紀澤的壯闊前景忽悠得熱血澎湃,這下有了宣泄,也一個個跟着振臂高呼道:“願意!願意!願意!”

“大聲點!整齊點!紀某聽不清!”

“願意!”“願意!”“願意…”漸漸的,堂中幾乎所有人跟着高呼,或是狂熱,或被裹挾,吼聲洪亮,聲傳四野!

心中嘿笑,紀某人揮手壓下衆人的呼喝,這才裝逼無比道:“諸君既然有此宏願,且聽紀某爲此採取的十二字方針,也即高築牆,廣積糧,衆蓄民,緩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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