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回 悶頭一棒

文明島港口,水寨之前,十數支火箭落入寨前水道,一瞬之間便引發了一片大火,更確切的說,是一片燃燒在海面上的火海。大火首先由火箭落海處竄起,一竄便是丈高,繼而火苗非一般向四周擴散,從寨門口到狹窄水道的出口,幾乎眨眼間便綿延了整個寨前水道。

“咻咻咻...”“嗚嗚嗚...”不止於此,隨着火海的點起,百丈外一直沉默的華興主堡,即文明島上那座大型海星棱堡,也開始發言,一杆杆弩槍呼嘯而出,帶着火光,帶着油包,飛蝗般扎入混亂的前鋒艦船,緊跟着,更有堡頂拋石機投來的成批油壇,飛翔在空中,恰似要命的火雨。

油包、油壇在艦船上破裂,飛濺出一灘灘氣味刺鼻的液體,遇上隨來的火繩,旋即爆燃。它們點燃船帆,點燃甲板,點燃艙壁,點燃匪兵,點燃聯軍艦船上所有可燃不可燃的物體。一時間,船上船下,火光熊熊,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不消說,造成這片煉獄的惡魔,也即來自油包、油壇的液體,以及之前便預注於水道中的刺鼻異物,正是華興府的秘密大殺器——東方神火!自然,神火油量少精貴,水道中更多的還是混搭使用的尋常火油。

火海閹割了高羅的叫囂,猶如突被勒緊脖子的公鴨,他那志得意滿的朗笑,已經成了喉間的莫名嘎響,一張臉更是蒼白中滿帶無措,能在海面燃燒的火海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趕快傳令,讓所有船隻撤離水道口!分散撤離!”倒是之前憤然怒斥的邢晨,一陣呆愣後迅速恢復鎮靜,厲聲下令道。

只可惜,來時匆匆去時難,之前業已衝近水道口的艦船們太過爭先恐後,壓根沒有陣型可言,一時只能在水道口附近堵做一團,更有幾艘積極搶食的艦船,已經悲催的引火上身。

“啊!啊!救命啊...”火海破碎了前鋒匪兵們的美夢,興奮與猙獰早已不在,財貨與發達已被忘卻,代之以驚恐哀嚎與四處逃竄,可上下左右都是火,逃又能逃到哪裡呢?

求生乃是本能,有不甘心的匪兵扯下衣物撲打逼近的火苗,換來的卻是惹火燒身與進一步的恐懼;有頭腦發悶的習慣性跳入海中,結果卻更早一步永登極樂;更多的匪兵依舊試圖驅船衝出火獄,結果從外到內的擁堵讓他們只能絕望的等待;甚至,磕碰衝撞中,他們還將火患帶給了更多的聯軍同袍。

當然,還是有些好運的匪兵保住了性命。譬如通過艦船間的瑪麗連跳,有匪兵從艦隊中央成功逃到水道出口,可二三成的無錯成功率與十成的負傷率委實令人觸目驚心。又如通過扛火潛泳或者撐杆跳,有匪兵順利逃到了道邊礁石上,但這首先需要艦船本就距離礁石不遠...

另有之前突前攀爬寨門的和即將攀爬寨門的匪兵,他們得以在寨牆上僥倖撿回一命。神情複雜的看着寨門丈許外的那串裹有黑布的漂浮攔截帶,他們一邊祈禱它能擋住燃油與火海向寨門的逼近,一邊詛咒這項之前令己方被騙入死路卻不自知的陰險佈置。

然後,經由倒黴同袍們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催促,他們自覺的提起寨牆上的水桶,四下打水交淋被火海炙烤的水寨外牆,其勤勞絕對不亞經過改造的半島勞工;再然後,在門樓衛兵的武裝逼視下,早被烤得心膽俱寒的他們,毫無反抗的,自覺自願的淪爲了俘虜...

儘管人類的求生慾望能夠帶來無窮力量,最終得以逃回聯軍的前鋒匪兵也不足百人,僅是來時的一成,且無不帶傷。而在幸運逃生的人中,並不包括那位金甲賊將。

之前爲了確保自身安全,那廝將自己的艦船安排在隊伍正中,火起之後也就悲催的困在了火海中央。前後左右都是大火,以往環侍身畔的忠僕們早已作鳥獸散,他身處絕境,孤立無助,一度被嚇止的狂笑再度爆發,只是由得意變爲了瘋癲。

隨着火勢愈烈,他已實在受不了火舌的舔炙,橫起佩刀就欲自刎,卻因怕疼而手軟無力;他轉而打算投海自盡,又因不喜鏹水之苦而停步不前。於是,就在他還在猶豫如何了卻此生的時候,他被火煙薰窒而死。就在他倒下那一刻,他呢喃出了此生最後也是最強烈的心聲:“高羅,我太陽你祖宗!”

金甲賊將的確有理由痛恨高羅,只因他有此悲劇絕對離不開高羅的攛掇。他正是慶全方國的二號人物——慶全邑借,也是慶全方國第二大部落的頭人,原本依靠給華興府提供煤炭中轉,過着漸加安逸的生活,卻被高羅以金錢財貨所誘,更被高羅用發展壯大取代一號臣智的野望挑唆,纔會出手對付華興府。

尤其跟隨高羅在京觀事件中大賺一把之後,慶全邑借更是欲罷不能,這次乾脆帶上了族中大部主力前來梅開二度。可不想還沒真正照面,血旗軍只是一場大火,便讓他血本無歸兼而搭上性命,更爲自己的家人、部落甚至方國留下了一個恐怖的敵人。

要說高羅雖然囂張執拗,畢竟是獨立一國玩過爭儲的王子,更兼經歷過一場刻骨銘心的國破家亡,論能力忽悠收買一個寡識邑借還是綽綽有餘的。直到死前最後時刻,慶全邑借終於幡然醒悟,不該招惹華興賊,當然,這可不能怪他自己利慾薰心、既貪又蠢,只怪高羅拉他下水啊...

“直娘賊,太狠了,害得老子白擔心一場,這幫傢伙不坑人會死嗎?”湖嶺寨主艦,史全忍不住罵道,神情卻十分愉悅,“這幫傢伙咋比咱暗影還陰,我現在都有些猶豫了,日後跟着這幫傢伙混,該不會被賣了還給人數錢吧?”

雖然望臺上只有他們三位真假當家,別的嘍囉之前都被藉故趕走,丐空空還是低聲斥道:“小聲點,嘴巴又沒把門的了!日後便是換了職務,也該注意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呵呵,俺注意,俺一定注意!”史全憨笑着摸摸後腦勺,目光轉向遠方火海,他突然一個寒噤,一臉後怕的低聲道,“還好我等沒有抽中前鋒,否則湖嶺寨這數百兄弟,豈非一樣葬身火海。假如,若真是咱們,對面的傢伙們會留情嗎?”

一陣沉默,史全這個牛角尖的問題讓丐空空與全善一時無言以對。良久,丐空空才低聲嘆道:“之前軍防預案商討之際,軍方曾向我暗影強調過,若復興社行動目標確是針對文明島,我方潛伏勢力切莫進入水寨,想來便有此節考慮吧,這也是之前我要求你等一定推掉水戰前鋒的原由。”

“其實,我都不確定島上主將是否知曉我湖嶺寨的真實身份。不過,便是最壞情況,方纔也可由我率大當家舊部居前,隊伍拉開些,想來自己人不會有多大損失。”注意到史全神色不對,丐空空再度勸慰道。此次湖嶺寨前來的有四百嘍囉,佔其主力的一半,其中近半爲大當家所部,本就要設法清洗的。

只是,火海毒計面前,事情怕不會如丐空空所說那麼簡單。史全雖直卻不傻,若真有那種情況,他相信自己與丐空空、全善三人憑身手倒能逃出昇天,但湖嶺寨的那些親近手下恐怕就生死難料了。一時間,史全不免五味雜陳,雖未再說什麼,看向對面主堡的眼神卻多了份怨懟。

“所以說,你不適合暗影,呵呵,左右你就要脫離這一切,便別鑽牛角尖了。”拍拍史全的肩頭,丐空空神情悵然,對二人也是對自己道,“記得某次講武堂諜科課堂上,客串授課的大東家曾經說過,暗影遊走於黑暗,非大意志者難以勝任,因爲它需要承受的犧牲太多太大,遠不僅個人性命,還可能有名譽、理解、感情,甚至良心...”

“嗯,耳朵怎麼有點熱,有誰在罵我嗎,呵呵,想來定是火海里那些倒黴蠻夷了。”文明島主堡四層,一扇臨港的窗戶前,段德正一邊愉悅欣賞着己方傑作,一邊揉着耳朵得意道,渾不知敵方艦隊中有着暗影三人組正因他的陰狠而無比怨懟。

對於這場守株待兔般的文明島之戰,全華興府最盼望也最用心的人怕就是段德了,既爲前程,也爲報恩。這次應對復興社,紀澤刻意將閒在講武堂的段德調來文明島主持防務,令功利心本就熱切的段德,真正相信了紀澤尚未放棄他,而這場文明島之戰,正是他做出回報的天降契機。

之前的長廣諜案,他段德事前是覺察到親兵屯副有問題的,甚至知曉聯絡屯副的是高密王一方,因爲那位與他有過命交情的屯副不下一次試探過他的口風,而他始終故作不知,也未懲辦那名屯副,其間是出於兄弟情深,還是下意識給自己留條後路,他自己都有點說不清。

好在都過去了,把握機會重新開始纔是王道。故而,幾日前被臨時調來文明島之後,儘管尚不確認文明島會被攻擊,文明島防守戰也僅是個備用的軍事預案,段德仍像吃了春藥般來勁,不光絞盡腦汁與麾下算計設坑,還將伺候哨船派出足有二十里開外。因此,一個時辰前段德便收到了敵軍來襲的消息,向樂島發出了信鴿,更是啓動了相關陰坑計劃。

“揮手間檣櫓飛灰湮滅,將軍,你這場火海的確夠狠啊。”段德身邊,另一人淡笑着應道,眼中掠過一絲不忍,索性轉移話題,“照將軍這般用法,此戰定然剩不下神火油了,戰後只怕錢從事要抱怨你大手大腳啦,呵呵。”

應聲的是近衛營重裝軍副校尉兼陌刀重步曲軍侯石大柱,他此時在這裡,自然說明血旗精銳重步兵已到了文明島。表面上,在復興社的嚴密盯梢下,血旗軍並未增員文明島,但通過搬運之類的正常行爲,偷摸調入一屯軍兵還是不難的。雖然血旗軍方事前並不確定復興社的目標,習慣性的扮豬吃虎卻不能少。

“南下艦隊這次不是帶回了許多猛火油嘛,讓屯部的特需作坊再多煉些便是。”段德不以爲然道,絲毫沒有愧疚之感,“事實上,這麼一大羣烏合之衆,前來攻擊文明島而非襲擾樂島,不光你我多了立功機會,主公想必也很滿意,甚至還會暗謝復興社。畢竟留着他們日後騷擾破壞,總不如聚而殲之,而我等要做的,就是穩守這裡,並盡力將所有賊匪都留下。相比於此,些許神火有何可惜?”

石大柱無奈一笑,知道段德這是憋着勁,自不點破,說道:“不知敵方下一步會如何,我倒希望他們立即登陸作戰,也讓兄弟們鬆鬆筋骨,可就怕你這把火燒得太猛,將他們給嚇退了啊。”

“唉,若非上面要求儘量保障商戶利益,顧忌碼頭商家泊船,我倒更想將那羣匪類放入水寨再行放火,來個關門打狗,畢其功於一役。”段德略皺眉頭,不無遺憾道,“不過,估計敵方如此興師動衆而來,如今損失僅一成多,下馬威而已,他們應不會就此罷手,至少也當登陸一試。我等還是按照預先佈置,耐心等着炮製他們吧,哼哼...”

正如段德所料,聯軍上下雖被一場詭異火海駭得心膽俱寒,卻並未就此退去。儘管前鋒匪兵傷亡殆盡,水寨之路也被徹底堵死,下馬威打得夠狠,但這並不能動搖高羅與邢晨的戰心,畢竟聯軍尚有四千多可戰之兵,而文明島尚還未受任何創傷,豈能就此虎頭蛇尾?

當然,爲了撫慰其他勢力的驚魂未定,堅定其戰心,二人還是在最短時間內,向各家給出了進一步登陸作戰的三條充分理由。其一,雙方兵力對比依舊懸殊,單是對方迄今不敢乘機出戰迎敵便可證明此點;其二,雙方已經結下樑子,更應當抓緊機會攻佔文明島,以削弱華興府;其三,若拿下文明島,此戰各家的出戰賞金翻倍!

面對巧舌如簧與重金誘惑,本就刀尖上過活的聯軍各家,選擇性遺忘了前鋒的慘痛教訓,將之僅歸結爲初戰大意,左右死的是別家的道友,少了分贓的,貧道纔會更好嘛。

思想很快統一,在旗艦調度下,聯軍兵分兩路,分別駛往文明島東西兩側,根據早有探查的地形詳圖,擇地進行強行登陸。當然,這也意味着,他們踏上了今夜新一輪的折磨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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