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挾質激將

“噹噹噹...”就在段德腳點雲梯安然落地的時刻,嶺下傳來鳴金之聲。寨牆下的郡兵私兵頓時如蒙大赦,誰都不願在粉塵污染中玩命作業啊。不過有着私兵居中穩定,此番撤退中丘軍兵倒未像前兩次那般,不管不顧的將後背留給對手,而是重新支起木排,快速而有序的退回本陣。

事實上,段德是踏上寨牆最久最堅挺的攻方之人,他的退離,意味着此輪攻寨再難進取,業已達成軍令的盧闡也就大發慈悲,不再浪費屬下性命。而中丘郡兵對雄鷹寨的最後一次進攻,也即盧闡爲血旗營做的最後一次傾情陪練,就此告以終止。

此戰下來,成功踏上寨牆的中丘一方丟下了兩百郡兵與百多私兵,人數折損僅比第二輪攻寨略有增多,戰績卻相差迥然,足見私兵與郡兵的戰力差距。反觀血旗營一方,傷亡竟也高達近百,多來自下方流矢,多爲各隊新兵,其中死者四成。作爲佔據絕對地利的防守方,傷亡不可謂不重,由此也足見血旗軍卒的軍事素質亟待提高。

日已西垂,中丘一方收兵回營。總計傷亡七百餘,且已完成既定軍令,逼出了雄鷹寨的諸多手段,盧闡也不願繼續折騰。血旗營除了噓聲嘲罵,倒也沒敢玩什麼銜尾追擊。自家的一應軍卒方經大戰,許多人還在心理適應階段,委實也需修整,而且,盧闡雖會不自覺的做做好人,有序撤兵這等基本素質還是有的,紀澤與周新可沒想再來一場硬戰。

寨牆之上,歡呼聲中,紀澤卻是眉頭緊皺。今日一戰,對於擴編後的血旗營堪稱一次浴血洗禮,只要多給些時間,足以脫胎換骨。只是,敵人哪會給自家時間。下午一戰,郡兵們只是多了私兵作爲中堅,戰力便已暴增,與己方達到四比一的戰損,並直接攻上了寨牆,而實力不亞私兵的三千幽並聯軍即將到來,自家還能頂得住嗎?

這時,周新已經組織兵卒寨民出寨,正打掃戰場、修復工事。眼見一名寨下軍卒就欲舉槍刺死一名重傷郡兵,紀澤忙大聲喝止道:“住手!所有軍卒聽了,敵方傷兵皆我華夏同胞,被逼纔來搏命,既已失去戰力,於我軍再無威脅,便替他們簡單包紮,送他們離去。還有那些屍體,也運至嶺下射程之外,讓中丘官軍領回吧。”

雖然紀澤的命令引起一些軍卒的異議,仍被不折不扣的執行。清理戰場的軍民多廢了一些手腳,將敵方屍體與包紮好的傷兵運至嶺下安全之地,並與巡防的中丘哨兵實現了默契交接。至於此舉給盧闡帶來的麻煩與坑癟,就非紀澤能管了。

“大人心思周密,卻是周某疏忽了。”周新走了過來,不無慚色道。

“其實,我真是出於善心,嗯,好吧,至少是義利統一。”紀澤摸摸鼻子,探口氣道,“雲德兄,經此一戰,對後續戰事有何感想?”

“今日當感謝那盧闡,相助我軍錘鍊新兵。但我軍畢竟疏於訓練,下寨所餘手段也已不多,恐將難以抗過征剿主力。”周新略一沉吟,還是沉聲道,“但若捨得傷亡,於寨下溝壕布兵,與來敵浴血糾纏,也令存餘軍卒更多磨礪,至多我軍退入中寨防禦,終能拖至敵軍無奈退兵,周某卻是信心十足。”

紀澤心中一顫,周新這已是第二次提出在寨下溝壕布兵,這種絞肉機戰法他之前予以反對,便是不捨軍卒傷亡,但局勢發展至此,雄鷹寨岌岌可危,他雖尚沒周新鐵血,卻也別無選擇了。嘆了口氣,他淡淡道:“便按雲德兄所言辦吧。”

清理戰場,修整工事,撫慰傷殘,激勵士卒,戰鬥總結,紀澤與血旗營一番忙碌不提。一夜無話,次日上午,寒風愈疾,氣溫再降,陰魂不散的中丘郡兵也再度揮師寨下。

此番中丘陣容自比昨日縮水一截,但其軍陣之中,卻是多了一輛大車,車上固有一根高高的豎樑,其上則呈“大”字狀綁有一人。似怕寨上衆人看不清所綁之人,中丘軍陣左右分開,十數軍卒刻意將那輛大車推至山腳,緊挨昨日投石機安裝位置,也即所認爲的寨上拋石機最遠射程。

門樓之上,看清狀況的紀澤眼瞳一縮,頓時面如寒霜,之前的不詳預感成爲現實。那豎樑之上所綁的人,身材矮瘦,橫眉闊口,恰是早便離營返鄉的湯紹。只是,此刻他渾身襤褸,血跡斑斑,亂髮中的面龐不乏鞭痕,顯是沒少挨受皮肉之苦。更屈辱的便是那個大字狀的捆綁姿勢,簡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對於湯紹本人,也是對於紀澤,對於整個血旗營!

“湯頭!你可是湯頭?我是虎子!你說句話呀!”按下別的心思,紀澤率先呼喚道。

“湯頭!湯頭...”“隊率!湯隊率...”此時非但紀澤,寨牆上許多老卒也徑直呼喚起來。湯紹雖主動離營,但那是因爲顧忌家小,且他往日爲人耿直仗義,人緣頗好,這等慘狀自然令衆人揪心。只是,不知因爲屈辱無顏,還是身處暈迷,湯紹始終一言不發,連眼睛都不曾睜開。

“寨上的弟兄們聽了,血旗營對抗天兵,肆意妄爲,如今征討大軍在此,你等爲何還要冥頑不靈,跟那紀虎小兒一條道走到黑?上面綁着的湯紹,想必你等許多人都認識,他便是紀虎的得力干將,如今是何等下場?弟兄們,莫要執迷不悟,還是像我鄧喜一樣,儘早懸崖勒馬,離開血旗營,甚或反了紀虎,立下功勞,方爲正途啊!”湯紹身下,大車旁一名都伯裝束的人卻是大放厥詞道。這位小人得志兼而恬不知恥的,不是叛徒鄧喜還能是誰?

要說這鄧喜確也狡獪,那日他爲了懸賞叛變投敵,但進入盧府吐露血旗營駐地之後,他驀然警覺自己可能被貪墨功勞乃至滅口。於是,他隨後便只管好話懇求,卻死咬着不再開口吐露血旗營別的消息。盧氏視他爲螻蟻,爲了盧旭儘早敲定立功之事,也就換了個處置方式,將他作爲協助盧旭刺探血旗營秘密的輔助功臣,帶往郡府公堂再行交代,最終還借功勞之名,賞了鄧喜一個郡兵都伯權做封口。

事後,身份確保並得了好處的鄧喜,極諂媚討好之能事,非但將血旗營情況賣了個底朝天,還主動請纓,跟隨得了幽並聯軍批文的盧氏爪牙,前往湯紹的家鄉滎陽,只因湯紹是血旗骨幹中唯一確定家小所在的河北人氏。有了鄧喜當面指認,湯紹雖提前返鄉佈置,卻再無從抵賴,只能用己身就縛換得家族無恙,幾經押解,終是回到了雄鷹寨下。

鄧喜這一開口,頓時引起寨上注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門樓之上,紀澤本就恨極鄧喜這個泄露雄鷹寨的叛徒,再發現此事竟然又牽扯到他,頓時咬牙切齒,遙指鄧喜怒斥道:“鄧喜賊子!爾出賣同袍,竟還如此恬不知恥,簡直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紀某誓要殺你,我血旗營上千同袍也誓要殺你!

紀澤的狠話令鄧喜一個激靈,但這是兩軍陣前,是他向新主子表忠的時刻,哪敢退縮。他脖子一梗,反指紀澤罵道:“紀虎小兒,你不過一名小小伍長,當日便假冒軍侯,欺騙我等爲你賣命,如今又假成都王亂命,自稱將軍,矇蔽一干無辜同袍,你纔是無恥小人,豬狗不如!”

紀澤眉頭大皺,張了張口卻又頓住。鄧喜竟然攀咬對了他假冒軍侯的事,但時過境遷,這已不重要,且他前生沒少去球場接受國罵洗禮,自信能將鄧喜罵得狗血淋頭。只是,他卻不能與鄧喜這等貨色口頭糾纏,兩軍陣前身份太不對等,沒了掉價讓盧闡等人戲弄。

左右瞥瞥眼,尹銅這次開了竅,揚起大嗓門罵道:“鄧喜你這無恥之徒,將軍得封於欽命中外大都督,更有聖旨親封爵位,河北誰人不知,容得你這條瘋狗亂吠?倒是你這小兒,作戰偷奸耍滑,逃跑總是最快,還偷看女人洗澡...”

有尹銅開頭,自有更多血旗老卒跟着怒罵鄧喜這個人人恨的叛徒,人多力量大,鄧喜很快不支,漸漸沒了聲音。於是,盧闡再次帶着擴音喇叭出場。他立馬橫槍,依舊那身拉風行頭,不疾不徐道:“湯紹從賊作亂,論罪當斬!紀虎小兒,盧某給你一個機會,率兵出寨來與我等公平一戰,湯紹就在那裡,勝了,你就能將他救回。若是敗了,甚或根本不敢應戰,今天便是他的祭日!

今日盧闡此來,確是打算用湯紹做做文章,他已完成軍令要求,自不願再賠本攻寨,但主力明晚便到,今天他可不能無所作爲,便打出了這張即將過期作廢的牌。他倒不以爲陰損將軍紀澤會衝動出寨,但藉此定可打擊血旗營的士氣,也算小有功勞。當然,若紀澤熬不過激將,率兵出寨對戰,他更求之不得。此番他將昨日傷亡慘重的兩曲郡兵留下守營,帶來的正是他盧氏的兩曲嫡系郡兵,輔以三百多各傢俬兵,他堅信以血旗營的烏合之衆,出寨只能給他盧大公子送功勞。

可以說,見到湯紹的第一眼,紀澤便明白了盧闡的陰損算計。不出戰對不起湯紹,還會傷了同袍之誼,折損寨內士氣;出戰至少死傷慘重,更難應對幽並主力,幾同帶着舉寨軍民自尋滅亡,怎一個進退維谷。現在果然到了這一步,確令他左右爲難,不知如何作答。

正當紀澤無言以對之際,豎樑上的湯紹突然竭力喝道:“虎子!莫要中了敵人奸計,緊守寨門,湯某受辱至此,已無生念,只求你日後替我報仇!弟兄們也莫衝動,跟隨將軍日後替我雪恨足矣!”

紀澤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他目眥欲裂,手指盧闡威脅道:“盧闡小兒,你我兩軍相鬥本爲公事,但湯紹早已退出血旗營,你竟以此害我摯友,亂我軍心,便成私怨!紀某在此對天起誓,若你膽敢動湯紹一根毫毛,紀某他日必取你項上人頭,否則誓不爲人!”

紀澤吼得聲色俱厲,怒發賁張,只可惜,在盧闡眼裡,他這個血旗將軍很快便將成爲死人,死人的毒誓有威懾嗎?盧闡面掛冷笑,隨手一揮,身旁一名親衛心領神會,當即拉弓搭箭射向湯紹。嗖的一聲,羽箭離弦而出,恰恰擦過湯紹左腿,撕爛褲服之餘,帶起血花幾朵,更在腿上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頓令湯紹一陣顫抖,卻愣是一聲未哼。

打臉!挑釁!赤裸裸的激將!雄鷹寨上立馬一陣鼓譟,衆軍卒紛紛破口大罵。更有那些與湯紹同生共死過的老卒拔出刀來,叫嚷着就要殺出寨去,搶回湯紹。寨上這般情形,自然落入下方盧闡的眼中,直令他一臉笑意。

紀澤已恨得全身顫抖,手指盧闡,聲如暴雷:“盧闡,你射他一箭,我便殺你盧氏十人!你若不信,紀某這就棄了雄鷹寨,遁入山中,倒要看看你等能否留下紀某!”

話到這裡,紀澤突然口吐一口血沫,仰天栽倒,繼而一動不動了。看似氣得不輕,他竟是吐血暈迷了。門樓頓時一陣忙亂,衆近衛七手八腳的將紀澤擡入門樓耳房,撫胸順氣等等自是不提。原本鬧哄哄的寨牆軍卒,倒也因爲這一突發事故消停下來。

只有本在紀澤身邊的紀鐵,依舊木愣愣的矗在原地,腦中一陣漿糊。直到他看見未及擠入耳房的李農,忙上前扯過問道:“四弟,剛纔大哥暈倒將摔之際,咋還瞪俺一眼呢?俺原本可以接住他的,結果叫他那麼一瞪,這才滑手的呀。”

“三哥,住嘴!真是個渾球,肯定是你看錯了!以後再別說這等胡話!”李農一把捂住紀鐵的嘴,不忘左右看看,這才低聲叮囑道。總算周圍並沒人看向紀鐵這邊,卻不知是亂哄哄的沒人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

“混蛋!這紀虎詐病玩苦肉計!太卑鄙了!太能裝了!太陰損了!”同一時刻,本還一臉笑意的盧闡看清門樓上的混亂,立馬破口大罵。權謀遠勝軍事的他,一眼便認定紀澤是在玩貓膩。只是,或因紀澤的二度威脅的確令他心悸,他並未再度令人摧殘湯紹,而是傳令己方軍卒,正式集體開罵...

第三百八十七回 涉足宗教第一百二十六回 窮追不捨第三百三十六回 華興紙幣第三百一十二回 入主樂島第三百一十六回 分階分化第五百九十二回 直墜谷底第二百七十四回 懾服常欣第二百八十二回 兵臨堡下第二百三十五回 火石如雨第五百五十二回 永嘉草草第六百七十二回 勒石華奸第七百四十八回 來打我吧第五百四十一回 曾母羣島第一百六十七回 購制海船第六十四回 翻臉滅胡第七十四回 流言風波第七百二十九回 破壞分子第五百八十六回 糧食之戰第二百零七回 石虎救母第六百零六回 美麗構想第四百四十四回 婚夜風起第六十九回 攘外安內第八百零六回 漠北之戰第二卷 求索千里行 第一百零一回 變生肘腋第六百七十八回 喋血奪門第二百九十七回 另類談判第七百零三回 賣後藏賣第六百二十八回 力勸宇文第六百零六回 美麗構想第七百六十九回 伐胡之略第四百四十九回 二月蠢動第四百零一回 韓人勞工第六十九回 攘外安內第一百五十九回 坐收漁利第二百四十回 兵困射陽第一百二十回 趙郡拜謁第三十回 難民驟現第六百九十四回 追亡逐北第七百九十八回 狙殺蒙巴第六百一十八回 大獲全勝第四百八十六回 海峽阻擊第四百二十九回 諮議大會第一百二十九回 追亡逐北第九回 義憤出手第七十六回 夜寨諜影第五百九十四回 絕密基地第六百八十五回 陘東大捷第四百六十四回 軍械逞威第三百五十六回 結好段氏第一百一十八回 套攏女俠第一百零三回 空中飛人第八百回 五年昇平第六百九十九回 鄴城軍議第一百二十三回 初謁張賓第六百二十一回 攻破伽耶第六百三十五回 兵威屈人第四百六十七回 雷霆強攻第三百零九回 各出絕殺第七百二十六回 劍指匈奴第八百一十一回 勝局落定第二百五十五回 探航深海第六百六十八回 石勒落網第四百一十三回 羅剎女衛第六百八十八回 虛則實之第三百五十六回 結好段氏第二十回 鐵血誓師第六百六十九回 殿前問對第二百五十三回 安海屠鯨第四百九十回 尋機夜戰第二百三十九回 敵追我趕第二百四十六回 張網以待第五百三十九回 保護新區第六百二十二回 大戰在即第七百零六回 襄國易幟第四百七十九回 連橫丘裡第五百三十一回 博支搶親第四十回 步步坑敵第三百六十七回 陪審制度第三十九回 良言難阻第一百七十一回 海賊來襲第三百一十八回 灰色批鬥第六百八十八回 虛則實之第七百一十八回 何須罪證第三百零六回 唯有一戰第四百七十一回 奇襲友山第二百三十回 布子遼東第二十八回 畫餅思甜第四百九十六回 倭使入境第一百九十八回 晉陽大捷第四百零九回 土兵襲至第一百八十三回 殺招迭出第二百一十五回 火馬踏營第一百一十九回 名刀鷹翅第五十回 引蛇出洞第七百八十一回 勢如破竹第九十回 千面落馬第一百二十三回 初謁張賓第一百五十二回 馳援周新第三百一十四回 四階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