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雲揚和上官儀一同聊着,史雲揚挑些重要的東西講了。至於神魔之事,便是講了他也不會信,索性不講,可是它的經歷大都和神魔有關,於是便說了一些師門之中的事情。上官儀也說了不少他以前的事情。不多時下人來告知,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妥當。
兩人起身,恰逢明伯進來說杜太醫人到了。上官儀和史雲揚趕緊起身相迎。那位杜太醫來的還算快,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到了上官府。想來定然是和上官儀有着來往。出了門看到杜太醫正候在門口,上官儀行了禮,道:“杜太醫幸苦了,煩勞前來,請內堂就座。”
杜太醫道:“上官大人找下官,下官怎敢不來,大人抱恙,實在不該出來相迎。”
上官儀笑笑,道:“無妨,請內堂說話。”
杜太醫還個禮,三人進了內堂。杜太醫坐下。看見史雲揚,便問:“大人有客,下官還是出去相候吧。”遂又起身。上官儀道:“這是小兒承楓,今日剛剛回府。”
杜太醫略思,道:“大人的大公子下官是認識的,莫非這位是前些年隨太尉出征高昌的副帥?”
上官儀笑道:“正是。”
杜太醫忙拱手行禮,道:“下官不知,還請將軍恕罪。”史雲揚一愣,可是忽然想起上官儀所說,自己以前是征討高昌的副將,官階也應當在從七品左右。算是他的上司。史雲揚想到自己無緣無故就成了一位朝廷命官,比起好些人一生讀書考取功名,實在是要容易太多了。
史雲揚拱手道:“杜太醫不必客氣,請坐。”
上官儀道:“不瞞杜太醫,小兒近日剛剛回府,不過卻是染上了怪疾,他已經失卻了往昔記憶。我知道這太醫院之中就數杜太醫醫術高明,請爲小兒診治診治,若能祛除疾患,我當重謝。”
杜太醫疑惑道:“失卻記憶,這卻難辦了。尋醫一道,若是身中有疾患,鍼灸藥石都能起效,記憶丟失在下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可是治好的人卻是寥寥可數,下官只能盡力而爲。”
上官儀點點頭,道:“如此便可,杜太醫不必緊張。”杜太醫躬身道:“還請將軍坐到這邊,讓下官檢查。”史雲揚依言行事。杜太醫便開始爲他把脈。之後又在他的頭上檢查了一圈。
良久之後,他搖搖頭,道:“啓稟大人,將軍的身體不僅沒有問題,而且陽剛之氣甚足,精力充沛,脈搏跳動有力。正是康健之人的表現。一般失憶之人便是由於頭部受到撞擊,導致顱內受損。下官檢查了將軍的頭部,卻也沒有發現什麼撞擊的痕跡。下官醫術淺薄,實在是找不出原因。”
史雲揚心想,我的記憶丟失乃是因爲魂魄被侵蝕所致,你又怎麼可能查得出來,更何況,現在已經吃了不知道多少青靈回生液了,便是頭上有傷也早都好了,又怎麼會被你看到。史雲揚擡頭,忽然看見上官儀失望的表情,遂道:“無妨,杜太醫醫術的確精湛,不過有些疾病並不能用藥石針灸來治療,因爲可能根本不是疾病。爹,你就不要再想這個了。”
上官儀嘆道:“好吧,杜太醫辛苦了,家中已經備好了幾杯薄酒,若是不棄,請留下來一同用膳。”
杜太醫道:“不敢,將軍今日剛剛回府,正是大人家人團聚的日子,下官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下官還要去一趟尚書府,便不作停留了。這便告辭。”
上官儀道:“如此,那便不留了。”
杜太醫道:“大人將軍留步。”
史雲揚和上官儀同道:“不送。”杜太醫諾諾地退出了內堂。上官儀道:“看來你這兩三年來受了不少苦。走吧,一家人見到你都會很高興的。你大哥也應該要下朝回來了,今天晚上我們父子倆不醉不歸。”
史雲揚道:“我想先去給母親上柱香,另外,我有幾個朋友現在正在西市的五湖酒樓之中等我,還請爹派個人去將他們接來。”
上官儀道:“思慮周全,這一點還跟你以前一樣,很好。你去吧,你的朋友我馬上派人去請。”
史雲揚道聲好,便出了門,明伯帶着他來到他母親的牌位前。一個小小的香爐之上三支香還在嫋嫋燃燒,整個佛堂裡都是一股濃郁的檀香味,顯然香火一直未曾斷過。牌位的旁邊盤坐着一名老僧,正在敲着木魚,誦着經文。
史雲揚看那牌位上寫的乃是“亡妻鄭氏之位”,顯然這牌位乃是上官儀所立,女人的牌位不能進祠堂,但是上官儀愛妻心切,爲了緬懷她,便專門立了這個牌位。
史雲揚進門尋了個蒲團,輕輕跪下,他現在只知道這個牌位供奉的乃是自己的至親,可是無奈他心中卻勾不起半分淒涼。他對着牌位叩了三個頭,道:“我知道,你就是我娘,可是我卻不記得了,一個人最悲哀的事,恐怕莫過於將自己的雙親忘記了吧。”他苦笑一聲,輕輕撫着那牌位上的金字,道,“娘,謝謝你這麼牽掛我,是你們養育了那個上官承楓,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史雲揚。來世,你不要再這麼操勞,安息吧。”
說完便出了門,這地方他覺得自己真的呆不下去,一個與前塵斷絕了聯繫的人,是很難找到情感的共線的。
史雲揚由明伯帶着,一路向膳堂而去,史雲揚到場的時候,一個大桌子四周已經坐滿了人,其中有三個女人穿着富貴的女人,兩個年級稍大,一個年級較小。還有兩位衣妝楚楚的俊美男子,其中一人穿着圓領,一人卻是書生模樣。幾個女人談笑正熱烈,上官儀坐於主位,靜靜候着。桌上已經擺滿了雞鴨魚肉,各種山珍海味。
史雲揚一看到這幾人,便能差不多猜到他們的身份了。明伯道:“老爺,二少爺來了。”
史雲揚從轉角出來,坐於桌旁的所有的人頓時全都起身。那穿着圓領的男子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快步走將過來,猛的抱住他,道:“二弟,你終於回來了,三年前你無故失蹤,我們都以爲你已經....回來就好。”說罷,眼角都滲出了淚。
史雲揚道:“讓大哥記掛了。”
上官儀道:“承楓,這是你大哥上官庭芝。”
上官庭芝道:“二弟,你的記憶...你都記不得我們了?”
史雲揚搖搖頭,道:“以前種種,全無印象。”
上官庭芝臉上的難過更進一層,忽然轉顏道:“病可以慢慢治,放心,總有一天能想起來的。”上官庭芝拉着他入席,指着其中的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道:“這是我母親,你大娘。”
史雲揚頷首叫了一聲,那女人忙道:“承楓,不必這樣拘禮,以前大娘待你便如同己出,如今你娘...以後我和你三娘便就是你的親生母親。”一句話未說完,眼中也已滲出了淚。不忍再說,坐下身,暗自拂袖拭淚。
不等上官庭芝說話,那另一個女人便站起身來,道:“承楓,我是你三娘,回來就好。”這個女人甚是年輕,想來是上官儀的妾室,見到史雲揚也不甚吃驚,只是迎着笑臉,史雲揚也回了個笑臉。
上官庭芝又指着自己旁邊的年輕女子道:“這是你嫂子。”史雲揚道了一聲嫂子好,那女子娓娓一禮,道:“三年以前我剛剛進府,不料便聽聞叔叔噩耗,我與相公俱是悲痛,如今叔叔平安歸來,真是蒼天有眼。”
上官庭芝又指着那另外的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道:“這個是甘南道過來的表弟,在府上住了已有半年。”
那書生起身,道:“林丘克見過表兄。”史雲揚拱手回禮。上官儀道:“人也見過了,菜都快涼了,快快入座吧。”
史雲揚剛剛落座,正要開口說話。那出門的小廝已經回來,道:“老爺,二少爺的客人已經接到,不知老爺如何安排?”
上官儀道:“快快有請。”那小廝打個喏,便退了出去,不多時便看到冉傾珞和韓侖走了進來。韓侖道:“在下揚州韓家韓侖見過上官大人。見過各位夫人。”冉傾珞也隨着欠身一禮。
上官儀道:“韓公子可是揚州第一富韓世貴韓老爺的公子?”
韓侖道:“正是,常聽家父說起,當今大學士上官大人乃是滿腹經綸的大儒。大人之名,如雷貫耳。”
上官儀道:“不敢不敢,我與你父親還算有些交情,不必客氣,兩位請坐。”冉傾珞隨着他入座。從她一進門,那林丘克的目光一直便未曾離開她的身。冉傾珞被他看得有些不悅。只能低着頭,忽聽到上官儀問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冉傾珞道:“小女子冉傾珞,蜀中人士。”
上官儀道:“那可真是路途遙遠啊,聽承楓說起,乃是姑娘救了小兒性命,老夫心中感激,請容我單獨敬姑娘一杯,聊表謝意。”
冉傾珞忙道:“小女子何德何能,敢讓大人敬酒。萬萬使不得的,一路走來,都是雲...承楓他在照顧我。”冉傾珞本想說雲揚,忽然覺得不妥,立馬改口。
上官儀:“不在朝堂我便不是什麼大人,現在老夫只是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你敬杯酒。姑娘不要推脫。”
冉傾珞有些爲難,不過還是端起酒杯,淺酌半杯。
上官儀道:“今天是承楓回府的大好日子,大家滿飲此杯。”衆人乾了杯,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