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衆多丫頭前來收了飯菜,一行人便向正廳而去。途中, 史雲揚問及爲何獨不見羅嘯成前來,韓侖言道,羅嘯成正醉倒在五湖酒樓之中,當時聽聞上官府來人接,耽擱不得,便只能讓他在客戰之中好生歇息。他們二人隨着傳信的人前來。
史雲揚點點頭,到了正廳,一行人談了些瑣事,上官儀便叫人爲幾人準備客房。史雲揚的房間離其他人還算近,幾乎便是一牆之隔,也虧得上官儀有心,幾人往來甚是方便。大約黃昏時分便也將羅嘯成接了過來。
上官府中,一切都是平平靜靜,難得的清靜,讓人覺得十分享受。
史雲揚雖然感覺不到這裡有家的感覺,但是上官儀和各位家人都待他很好,人心其實很容易就能夠被打動。反正這裡弟弟確確是以前的家,索性便安心住下。
入夜,史雲揚不太睡得着,腦海之中裝着太多東西,一閉眼就像是洪流一般,洶涌而來。閉着眼睛睡不着,他便睜着眼睛看着屋頂。屋中香料燃燒,青煙嫋嫋,在空中幻散出重重不同的樣子,史雲揚便靜靜地看着那變幻的青煙從一個煙團變成一條長線,再消失不見。
實在睡不着,史雲揚便想起來走走,推門走出房門,只覺得今夜月色正好,月牙半彎,如同紅妝的柳眉。月華籠罩着整個上官府,透過月亮看過去,廳中樹影斑駁,映在牆上,風影移動,彷彿是蹦跳的爬蟲。門牆的陰影和月亮明照的地方乃是兩處不同的世界。一擡頭,只見天空之中泛着一片微黃,讓人覺得甚是安靜。
在庭院之中走着,不知不覺便已經走到書房,此時已近子時,書房的燈還亮着。出於好奇,史雲揚推門進去,便發現上官儀還在案前俯首寫着些什麼。
一推門,上官儀也就發現了史雲揚,遂放下筆。史雲揚道:“爹怎麼還沒休息?”
上官儀道:“近幾日朝中事情不少,許多摺子還未寫完。皇上又批了幾道摺子也還未看。明早上朝便要啓奏,反正年邁,睡眠頗少,便夤夜看看。”
史雲揚道:“爹如此勤懇,操勞國事,讓人敬佩。不過熬夜總歸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以身體爲重的好。”
上官儀點點頭,道:“知道了。你怎麼也還沒睡?是睡不習慣嗎?”
史雲揚擺擺手道:“一切安好,只不過心中煩擾,難以入眠,便趁着月色出來走走,路過書房,見燈火明照,便進來看看。”
上官儀輕嘆一聲,道,“我也差不多,不說國事煩擾,便是自從你失蹤之後,我便同你娘一樣,睡眠總不大好,也請大夫看過,卻並無他法。不過如今你回來了,爹這顆心也算放下了。只可惜你娘......”
史雲揚頷首沉思,忽而道:“娘是個怎樣的人?”
上官儀道:“你娘到我上官家已有二十六年了,進府兩年之後便有了你。二十六年,你娘一直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家教你讀書,到後來便做些女紅,不與人爭,遇事多是妥協。你大娘還好較爲溫和,可是你三娘性子卻是急了一些,我知道你娘也受了很多委屈。便在府中後院之中建造了一座佛堂,你娘多數時間便在佛堂之中唸經求禱。如此平平靜靜,一直到她離世。”
史雲揚沉默,心道:“聽父親這般說來,母親在世的時候,似乎活得並不幸福,難道她並不喜歡父親?”忽聽得上官儀道:“我與你母親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惜她並不鍾情於我,我這一生,終究還是沒能留住她的心。”
史雲揚道:“她去世的時候說過什麼話嗎?”
上官儀沉默,好一會兒,他道:“你母親說,她這輩子已經沒什麼放不下,除了你。”說完,眼中已有一絲水霧。史雲揚明白他的心情,一輩子也沒能留住一個女人的心,到頭來她死的時候,卻還得不到全部的安寧。父親是愛她的,若非如此,他又怎會爲她神傷至此。
“別站着了,先坐吧。”
史雲揚依言尋了個椅子坐下,心中卻仍然想着那位已經故去的母親,她實在是個可憐人。上官儀道:“三年前,你失蹤之後,皇上曾經派人來府撫卹。皇恩深重,現今你既然回來了,便隨我一同上朝吧,征討高昌,你也算是大功臣,差點爲國捐軀,當今皇上聖明,必然會重用你。以後就留在朝中,好好爲官吧。”
史雲揚搖搖頭,道:“孩兒不想瞞爹,此次回家,我並不會呆的太久,現今身上責任重大,事關天下蒼生,我也是留不得的。”
上官儀訝然道:“還要走?你究竟在爲何事奔忙,竟還事關天下蒼生。”
史雲揚愣了愣,爲難了一會兒,才道:“爹可相信妖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