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傾珞慢慢睜開眼,收回手中的靈力,面上已有幾分黯然神色。蘇海棠一直都在旁邊觀看,直到此時也才惶然起身,急急問道:“冉姑娘,情況怎麼樣?”
冉傾珞瞧玉棠正看着自己,似乎面色也並不好看,只微微笑了笑,道:“沒什麼。蘇掌門,有事請借一步說話。”
蘇海棠緊緊握着拳頭,微一點頭,道:“去議事堂吧,姑娘請。”
冉傾珞回身道:“玉棠姑娘,這段時間得你照顧玉兒妹妹,傾珞萬分感激。你身子虛弱,定要多休息,平時萬莫勞累。”
兩人轉身剛要離開,玉棠忽的也站起身來,異常堅毅地道:“師父,冉姑娘。你們有什麼話不用瞞着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若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
“玉棠,休得胡鬧。你安心養病,比什麼都重要。”蘇海棠肅聲說道。玉棠搖頭道:“師父,你還準備瞞我瞞到什麼時候呢?這兩年以來,您每天晚上都會來我房間替我輸送靈力。夜深而至,破曉方離。你還特意點了我的睡穴。可是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其實我早就找到了解除穴道的方式。每天晚上,我都知道。”
冉傾珞恍然,原來昨夜蘇海棠是從玉棠的房間出來才遇上自己的。難怪她住的地方離自己甚遠,竟然也能在幽夜之中碰到。
蘇海棠頓了頓,仍是道:“你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徒增煩惱罷了。你能在這世上活一天,就應該開開心心的活一天,不要浪費了平生光景。”
說着就要走出門去,玉棠忙道:“師父,你一直不讓我面對死亡,若是死亡真的來的那一刻,豈不是有太多的事還沒做完。我想知道我還剩下多少日子,這樣,我才能一點點去打算,才過得有意義。我不怕死,可是我怕等死,若是那個期限已經定了,我也無所謂了。可是每天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擔心着也許下一刻,也許明天,我就不在了。我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無法去做,師父....其實這樣我並不開心。”
蘇海棠驀地止步,眼角已經溼潤如潮。冉傾珞也動了幾步,道:“蘇掌門,請恕傾珞莽撞。玉棠姑娘既有此心,是不是...讓她知道比較好。畢竟生命是她的,選擇怎樣度過餘生,需得由她自己選擇。”蘇海棠沉默不語,背對着二人,她身形有些顫抖。
良久,她才點頭,道:“冉姑娘,你請講吧。”
冉傾珞點頭,看了一眼玉棠,只輕輕嘆了一聲,道:“玉棠姑娘,對不起,你的病我也無法醫治。”蘇海棠聽聞此言,眼中淚終於忍不住,簌簌滑落。玉棠倒是很坦然,淺笑道:“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冉傾珞道:“其實說起來,你身中這也算不得是病。你身上的經脈已經異於常人,非常脆弱。想來應該是在令堂腹中之時便就已經受到損傷。至你出生,你身中的抵抗力量十分微弱。若是常人身中抵禦之力總有十分,你身中連三分都不到。因此,若常人能活一百年,你最多隻能活三十年。加之你常年多病,心情低鬱,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之際。若不是蘇掌門日日耗損功力替你續命...”她頓了頓,搖頭補了一句:“你怕是早已活不到今天。”
玉棠面色慘白,慢慢點了點頭,她走到蘇海棠身邊,輕輕跪下,泣不成聲。
“師父,謝謝你。這兩年來你每天晚上爲我所做的一切。我知道,若是不爲我耗損這些功力,師父早就已經突破功成。蘇青劍派也定然能夠列於天下門派之前列,與崑崙、太白、天龍等門派一爭高下。這一直是師父的願望,可是卻因爲玉棠而不得實現,對不起。”
蘇海棠閉上眼,緩緩地道:“我一生有三大願望,一是找到仇人,替你父親報仇雪恨。二是,如你所說,將蘇青劍派發揚光大,成爲東南翹首。其三,我希望你好好活着,能夠一生平安。這三大願望永遠都不分先後。你不必說對不起。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事,若說有錯,便是我不該生下你,讓你無故受這份罪。”
玉棠眼中的淚泫然滴落,她沉聲道:“冉姑娘,你可否告訴我,如今的我還有多少時日。”
冉傾珞沉默了片刻,道:“你身中臟腑皆已衰竭,再難迴天。不過,若你聽我的話,我可以開一劑藥方給你,你按時服用,並且不動悲喜之心,可保你一年時間無虞。”
“那若是動了悲喜之心又當如何?”玉棠轉過頭來問道。冉傾珞無奈的道:“或許數日,或許月餘,我也說不準。”
玉棠點點頭,苦聲一笑,道:“知道了,多謝。”蘇海棠快速地拭去了淚,轉身扶她起身。冉傾珞道:“玉棠姑娘,你多休息。藥方我寫成之後會交予你。你們說說話吧,我還得去看看韓公子醒了沒有。就不叨擾了。”說罷便欠身作別了蘇海棠和玉棠。出了門來獨自離開。
自從得到靈界星茸谷真傳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她無法治療的病。冉傾珞不禁感嘆,自己的醫術也並非獨步天下,能夠藐視天下所有疾患。生也有涯而知無涯,到此時,她全然無法襄助玉棠獲得新生,那種深深的無助刺痛了她的心。
“我身爲女媧後人,大地之母的後代。卻無法守護這一片土地上的生靈,老天,你這是對我的考驗還是對我的嘲諷。”她嘆了口氣,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走到了韓侖的門外。
她剛要推門,只聽得屋內大喊一聲:“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