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候着,王員外見狀續說道
“你先起來說話!”
他連喊幾聲老頭都沒有作答,可能意識到了什麼,王員外急急的回頭,就見靈漪慘白着臉站在地上,兩眼呆呆的根本沒有反應,她彷彿遠遠的看着這裡,又彷彿是看着別處。王員外心中覺得奇怪,就見靈漪臉色越來越白,她擡腳想往前走,不料“撲通”一聲卻跌倒在了地上。王員外心中一驚,他上前剛要伸手,突然間覺察出了什麼,他伸出了手在靈漪的面前左右地晃了晃,可靈漪的眼睛一動不動仍然是定定的望着,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王員外忙喊道
“老頭你先別跪了,快點過來看看!”
老頭剛纔也看見了王員外的動作,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過來,頭低了下去,默不作聲。靈漪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王員外一怔,隨即奔到了老頭的面前,嘴裡怒喝道
“你到底做了什麼?是不是你搞得鬼?”
老頭沒有說話,若是讓媚娘看見了一定會驚呼的,雖然老頭是“客似雲來”的殺手鐗,可是媚娘面對他的時候都會不寒而慄,沒錯,在院裡姑娘們的口中,老頭儼然是個變態,而且是個心狠手辣的變態!可是,無論是誰,都從來沒有見過老頭流淚,這時候的木屋真是說不錯的詭異,那情形讓人看見了,只會覺得瘮人。王員外看着老頭,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驀地,一個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算了,就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
王員外回過頭,見靈漪掙扎着站了起來,她的兩眼根本就沒有焦點,只是往這邊看了過來,她接着說道
“我想出去,可以嗎?”
王員外一愣,他雖然不瞭解.靈漪,可是任誰碰上了現在的情形,都不可能會這麼坦然,尤其,在什麼都看不見得情況下!沒錯,靈漪的眼睛空洞洞的,王員外已經確定,靈漪瞎了!王員外不說話了,可是跪在地上的老頭卻啞着聲音說道
“姑娘,老朽求你一件事情,只要你.能答應,老頭子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復明的!”
靈漪一愣,她突然笑了起來,嘴裡說道
“我能做些什麼呢?我連自己都.幫不了,如何能夠幫你呢?”
老頭還想說什麼,靈漪卻不理會了,她也不管自己.看得見看不見,踉蹌着步子就往外走。王員外回過神了,他瞪了老頭一眼,恭敬的走到了靈漪的身邊,就把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胳膊上,徑直的就往外走。此時,跪在地上的老頭居然沒有阻攔,他任由靈漪行動着,等兩人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老頭突然言道
“姑娘,若是你想通了就來這裡找我,我老頭隨時恭.候着!”
王員外憤憤的看着他,靈漪也不搭腔,兩人緊跟.着離開了!等到兩人走後,老頭顫抖着身子站了起來,他的雙手不住的顫抖着,可是老臉上卻掩飾不住滿臉的喜色,只聽他喃喃自語道
“蒼天可憐,終於.出現了,哈哈,終於出現了,解脫了,我馬上就要解脫了!”
卻說這廂,彪子現在正呆在媚孃的房裡,他不停的纏着媚娘說道
“媚娘,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倒是說出個道道出來呀!咱們也好按章辦事,眼前的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倒是說句話呀!”
媚娘看見他的那個喪氣樣就火了,她吼道
“你個添堵的東西能不能讓老孃消停會兒呀?老孃還沒死呢,你嚎什麼嚎?”
彪子縮了縮脖子,他忙舔着笑臉說道
“小點聲,小點聲,媚娘,我這不是着急嗎?咱們有話好好說,我不催了,不催了還不行嗎?”
媚娘這次平靜了下來,不說彪子急,可是現在最急的應該是她媚娘纔對,這家ji院是她辛辛苦苦才張羅起來的,可以說既是她一生的心血,也是她將來養老的保障。別以爲在沸城開家ji院是容易的事兒,想當初自己吃了多少苦才能夠有了今天,哼,說什麼也不能讓那些人給弄散了!媚娘打定主意,她倒是也不急了,坐在了包着墊子的椅子上,媚娘徐徐說道
“彪子,這事兒你慌什麼慌,再說了,不是還沒到最後的田地嗎?要我看那,什麼事兒都沒有,只要那位姑娘能夠醒過來,咱們就萬事大吉嘍!”
彪子這次想起來媚娘讓他去給老頭送早飯的緣由,他忙狗腿的湊到媚孃的跟前說道
“還是您高明,沒錯,老頭可是說了的,那姑娘沒什麼大礙,媚娘,依我看不行咱們就出出血,向來花點銀子就能把事兒了了吧?”
媚娘一愣,她的臉皮抽了抽,心中是極爲不捨得得。彪子倒也不急,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媚娘,這可不是我多事,再怎麼說,那姑娘都不是咱院裡人,誒喲,我就說好像有什麼給忘了的,媚娘,咱們可沒有給那姑娘按手印,她還不算咱院裡的人呢!”
媚娘呆了呆,她不確定的問了句
“彪子,不是讓你給那姑娘按手印嗎?難道你忘了?”
彪子頓了頓,他訕訕的笑着說道
“不是、不是,不是我忘了,媚娘,您的記性真差,難道你忘了,說是要管那姑娘幾天,要不是碰上那位爺過來叫人,咱們誰也不會記起她來呀?”
“砰”的一聲,媚孃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她大罵道
“你個夯貨,看看你乾的好事。老孃是怎麼交代的,你以爲老孃糊塗了,告訴你,老孃記得很清楚,那日我讓你給人下藥的時候,可是千叮嚀萬叮囑的讓你拿張文書過去的。沒錯,那姓王的窮鬼在院裡給姑娘們繪畫像的時候,老孃還特別讓他給多寫了幾張,老孃在你耳朵根上吩咐的,你看看你辦的好事,我、我氣死我了,你個死東西,過來,你給我過來!”
媚娘像只母老虎,繞着桌子追打起彪子來,彪子不敢頂嘴,嘴裡一個勁兒的討饒說道
“媚娘,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實在是那日太急了,我一下子沒想起來!”
媚娘可不輕易的放過他,追了他半天還是沒有摸到彪子的衣角,媚娘怒了,她冷靜了下來,冷笑着說道
“你躲啊,你倒是躲啊!嗯,我好好想想,若是人家大爺揪着不放,老孃就把你交出去,哼,主意是你出的,事兒是辦的,那位大爺可是看着的,老孃一直就沒有脫身!”
彪子倒也是不是真的怕媚娘,他不過是在媚娘手下混飯吃所以收斂着性子,可是聽到媚娘怎麼說,他傻眼了。見他不跑了,媚娘也追的累了,當下裡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說道
“跑啊,你繼續跑啊,老孃才懶得收拾你呢!等那位爺再過來的時候,老孃把你一交,那可就什麼事兒也沒有了!”
彪子本想發火,可是他想來想去都覺得沒什麼作用:若是不他反抗,那媚娘多機靈,說上幾句好話,最多再損失點銀兩,她可不就安枕無憂了嗎?若是反抗呢,事兒也好辦,大不了“客似雲來”被人封了,可自己有什麼好處呢?既沒有了落腳的地方,還到時候少不了干係。彪子左思右想之下,終於肯定:只有媚娘沒事兒,院子好好的,自己只是個跑腿的,能有什麼好追究的!一念至此,彪子倒也冷靜了下來,他嬉皮笑臉的走到了媚孃的身邊說道
“媚娘,好媚娘,是我吃了豬油蒙了心了,您看看,本來事兒已經是夠亂的,我還瞎嚷嚷,真是添亂!媚娘,您要是想罵就罵吧,我彪子不閃不避,要是還不解氣,我找找啊,有了,您拿着這雞毛撣子使勁兒的抽我,怎麼解氣怎麼來?”
媚娘看他那皮實樣,手裡的雞毛撣子還象徵的揮了揮,當下裡“撲哧”的笑了出來。彪子見自己的一番話把媚娘逗樂了,心裡鬆了口氣,他接着說道
“媚娘,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都是我這張臭嘴胡說的,咱們雖說是辦了件糊塗事兒,可是我也尋思了,指不定還能成件好事呢!”
媚娘一愣,她眼睛亮了一亮,急急的問道
“怎麼說?哎呀,你個死東西,要是有什麼好主意還不趕快說!”
彪子來勁兒了,他忙說道
“媚娘,你注意了沒有,那幫子客人可不是一般的來路,別的不說,錢呢,他們是不缺的;再有,看他們一口一個主子的,向來那位爺也是極尊貴的人。媚娘,咱們老是忘壞處想,可是反過來想象,這未嘗不是咱們的機會!”
媚娘聽的心癢癢,忙催着說道
“你個小機靈鬼,別賣關子了,趕緊往下說!”
彪子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
“媚娘,別的不說,既然那大爺看上了那位,嘿嘿,咱們爲什麼不能把壞事變成好事呢!你想象啊,要是咱們和那位爺成了親家,嘿嘿,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媚娘不以爲然,她癟了癟嘴說道
“你以爲別人是傻子啊?好,我來問你,要是那位姑娘不樂意怎麼辦?再說了,這兒是哪兒,是青樓,你以爲從這兒出去的人能有什麼好出身的,要是按你說的,那位爺是個有來歷的,你說說人家最多會討個小妾,可是這跟我們有什麼干係?”
彪子一愣,他是男人,倒是也沒有什麼想法,再說了,他還是個不名一文的混混,要是有個貌美如花的姑娘肯嫁給他,別說什麼來歷了,就算是ji女他也要。媚娘見他傻了眼,接着說道
“你個壞東西,成天的琢磨些什麼呀,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沒見過女人,恨不得日日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不過你說的話倒是也有點道理,最起碼,這事兒不一定會是壞事兒?”
彪子楞了,他當下裡說道
“媚娘,你心裡有主意了?嘿,我就說嘛,您是誰呀,那可是沸城中最大的老鴇,這天下的事兒沒有您擺平不了的!”
反正奉承話又不要錢,彪子不當回事的一籮筐一籮筐的直往媚孃的耳朵邊送着,媚孃的心情那是越來越舒暢,等彪子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媚娘發話了,她說道
“愣着幹什麼?你還去請玉玲瓏,就說我找她有事兒商量!”
彪子點點頭,忙出去請了,媚娘一人在房裡想好了說辭, 她好整以暇的候着玉玲瓏的到來。
此時,玉玲瓏在做什麼呢?
自從玉玲瓏見到靈漪決裂的樣子後,她被深深的震撼了,一直以來,她都以爲自己這一生都將是孤苦無依的,最起碼,在這坐困牢中,她永遠不可能脫身。是以,玉玲瓏總是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她從來不動情,這也是當時她當選爲花魁後,一個年老色衰的ji女給她的忠告,多少年了,她一直深深的記在了心裡,沒錯,身爲花魁,當你留下真心的眼淚的那一刻,你已經失去了做花魁的資格!玉玲瓏在這裡,見識過很多的悲歡離合:有爲了姑娘而一擲千金的豪客,最終落到家財散盡,同樣的,也有付出真心的姑娘們,爲了意中人而不顧一切,要麼是送了性命,要麼是被負心人給拋棄了。在玉玲瓏的心中,她一直認爲世間男女,只要是爲了情之一字,最終都會走向毀滅的深淵!可是這次,爲什麼給她的觸動是如此之大呢?玉玲瓏呆呆的想了一天了,還是不明所以。
菲兒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門,她出來後拍了拍胸,對着小桃說道
“啊呀,可是嚇死我了,你說我們小姐是怎麼了?她是不是被嚇着了?要不然爲什麼一動不動?唉,都怪媚娘和彪子,要不是她們使壞,小姐和靈姑娘都會好好的!”
她說完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等擡頭一看,可把她給樂壞了,她使勁兒的捏了捏小桃的小臉,打趣的說道
“你是怎麼了?我只不過說了幾句,你跟着哭什麼勁兒?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被嚇住了,沒事、沒事兒的,靈聽那個大個子傳話說,靈姑娘好生生的,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小桃搖搖頭,她抽噎着說道
“菲兒姐姐,嗚嗚,我做夢夢見我們小姐了,嗚嗚,她好慘啊,頭髮披散着,她的舌頭好長好長,嗚嗚,我還聽她一直的哭着,嘴裡一直喊着我和王公子,嗚嗚,菲兒姐姐,我想起給小姐上柱香,她肯定是埋怨我了,嫌我沒有去看她,還怪我沒有給王公子傳話!”
菲兒聞言翻了翻白眼,她無奈的看着小桃,見她哭成了個淚人。菲兒嘆了口氣說道
“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你說說,你好端端的夢見綠萼做什麼,莫不是她想讓你過去跟她做個伴嗎?”
她說完小桃就呆了,然後嚎哭起來,菲兒不過是說笑,見她哭得更兇了,當下裡撫着額頭說道
“哎,你看看我這張嘴,胡說些什麼呀?好了、好了,菲兒,你肯定是多想了,你說說看,綠萼在生的時候對你跟親姐妹似的,怎麼會拉你過去跟她做伴呢?嗯,聽說這枉死的人心裡都有怨氣,放心吧,就算是要找人算賬那也絕對不會是你,依我看哪,這頭一個就是那姓王的書生,要不然就是媚娘和彪子,放心了啊,不哭,不哭了!”
她們兩人正說着,小桃在菲兒的勸慰下倒是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只聽她開口說道
“菲兒姐姐,你說的有道理,我想了又想,覺得彪子的可能性最大,哼,若不是他硬灌我們姑娘喝藥,我們姑娘是萬萬不會自尋短見的!”
“咦?還有這一說嗎?”
菲兒愣了,她一直以爲是姓王的辜負了綠萼,綠萼纔會走上了絕路,可是此時聽小桃的意思,似乎還有別情?菲兒想起她也是這麼跟玉玲瓏說的,當下裡急道
“小桃,你再說一遍,不是那天綠萼和姓王的私奔不成,被辜負了才尋了短見嗎?”
小桃搖搖頭說道
“不是的,菲兒姐姐,你弄錯了。其實那天我家小姐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媚娘和彪子說我家姑娘去倒貼王公子,對了,媚娘是怕我家姑娘再起這樣的念頭,就讓彪子灌了藥給我們姑娘。我們姑娘說她這一生都完了,還說什麼這輩子不能再生兒育女了,這次起了心思。後來我想不通,就去跟院裡的姑娘們打聽了,這才知道,那藥不是什麼好的,那是女子服了以後就不能生養的藥!”
菲兒一聽嚇壞了,她顫着聲音說道
“不會吧,要真是這樣,那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有沒有服過呢?”
小桃搖搖頭說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
菲兒急了,她忙衝到了房裡,她急切的對着玉玲瓏問道
“小姐,你有沒有服過這裡藥?就是那個、那個不能生兒育女的藥?”
玉玲瓏平靜的看着她,嘴裡說道
“放心吧,菲兒,你是沒有用過的!”
菲兒急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說道
“小姐,那你呢?”
玉玲瓏沒有回答,菲兒跟了她這麼久,當然瞭解她的脾氣,菲兒一下子哭了出來,驀地,身後有個聲音說道
“喲,這是這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