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找到了方向,旁敲側擊的向丁姝詢問,府裡這類的書籍都放在何處。雖然問得很有技巧,但往日丁柔喜歡詩詞歌賦,偏愛華麗的辭藻,對開國史書不感興趣。丁姝可不是蠢人,豈會毫無察覺?
因對丁柔有了一分善意親近,也就沒計較太多,詳細得說了丁府裡各處書房的藏書狀況,讓丁柔真正感興趣的史書以及齊民要術上的書籍全都放置在丁老太爺的書房中。
丁柔心中暗喜,如果不去陪太夫人,她想看那些書籍太困難了,可致仕的丁老太爺收集這些孤本書籍,是打算重新編書嗎?丁柔回府後就聽過,丁老太爺一直在書房忙碌,一點都不似尋常致仕的人養花弄草,陪陪夫人,含飴弄孫。丁老太爺比上朝爲官時還要忙碌。
大秦朝取代了朱明王朝,秦太祖定下的國政制度大多遵循得明朝,廢除了丞相,設立內閣,丁柔記得在現代時讀明朝那段歷史,曾有一位神人評價明太祖朱元璋,做了一件極爲特別的事兒,便是廢除了從有皇帝開始就有丞相的制度,廢了丞相,使之天下大權全都掌控在皇帝手中,無人在會威脅皇帝權柄。
可明太祖卻沒想過,內閣——他樹立起的內閣,比丞相的權柄還大,明朝出了中國歷史上最多的權臣,出了最多奇特的皇帝,比如那因立哪個兒子爲太子跟閣臣較勁了十餘年的萬曆皇帝,較勁那些年萬曆皇帝就沒上過朝,可大明江山在閣臣的治理下,依然領先於世界,是最富饒的國家。
既然確定是穿越者建立起的大秦朝,秦太祖不知道明朝的故事?丁柔脣邊含笑,不可能不知道的。從大秦的制度上看,太祖皇帝也有過考量,比之明朝的一些制度更爲的合理,對商人的也有扶持,他是留下一顆火種,閣臣...商業...海外貿易...水師...這些丁柔越是往深處想,越是覺得太祖皇帝想得比她要長遠得多。
取代明朝直接定都燕京,應該不會有朱棣靖難的事兒,但永樂皇帝朱棣不僅因靖難青史留名,還有一部傳承後世的永樂大典,這本匯聚了許多書籍的永樂大典,會消失嗎?丁柔不信那對有遠見的帝后想不明白,民族文化的傳承比帝位的傳接更爲重要,朝代國家可滅亡,但民族是不會消亡的。
傳承下去的文字,才能使得後人明白。丁柔凝眉問道:“我恍惚記得太祖爺也曾下令收集天下書籍,如今皇家書局不就是那時建立的?”
丁姝笑道:“六妹妹,你這話去問祖父,他一定會很高興同你說起的,以前便被祖父抓到一次,張口閉口不離太祖爺如何,太祖皇后如何,我實在是...不太喜歡,好不容易應付過去,見到祖父就怕呢。”
丁姝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見丁柔明顯得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輕聲問道:“我記得六妹妹不太偏愛史書的?對太祖皇后也...雖然敬重,但六妹妹可不像現在這般。”
丁柔知道今日有些問多了,讓丁姝感覺出不同來,這原本也是難免的,丁柔瞥了一眼神情恍惚的丁敏,知道她心思不在這裡,是想着姐夫蘭陵侯吧,前生的戀人,今生相見,難免會想多些。丁敏也在,不如趁此機會說明了,省得丁敏再打聽,道不同不相爲謀,丁柔有得事兒要做,沒空同丁敏糾纏。
“五姐姐不知道,我在莊子上常去落鳳山,太祖皇后晚年時常去落鳳山散心遊玩,據說落鳳山中太祖皇后英魂不散。”
“你見過?”
聽過傳說是一回事,丁姝後背有點發緊,對於靈魂鬼怪一說,她比較畏懼,“六妹妹見過?”
“我哪有福氣見太祖皇后?不過是去落鳳山次數多了,聽人說起太祖皇后如何如何,世人都尊太祖皇后是奇女子,敬佩得不得了,我纔有心瞭解太祖皇后的豐功偉績,哪怕學得她一分,也沒白去落鳳山。小說巴士。”
丁姝理解點頭,“莫怪六妹妹如此看重太祖皇后,落鳳山的周圍的百姓,確實都很仰慕太祖皇后,其實...其實...”趴在丁柔耳邊,丁姝將聲音壓得極低,“其實祖父最敬佩得便是太祖皇后,六妹妹,你可得記住了,在祖父祖母面前千萬別說太祖皇后不好,對比太祖爺,祖父更爲敬重太祖皇后,隱王之亂後,太祖皇帝在宮中靜養,雖然由太子處理國政,但朝政大權其實都在太祖皇后手中,蒙古鐵騎藉着隱王之亂之機,叩邊犯境,聽說都快打到燕京城下了,信陽王戰死,是太祖皇后設下絕技打跑了蒙古韃子,更是當着主張用公主和親蒙古的朝臣說出了,大秦不稱臣,不納貢,不和親,祖父佩服得緊呢。”
穿越女當如她,丁柔明知道這話不是太祖皇后第一個說,但現在聽起來照樣熱血沸騰,穿越女未嘗沒男兒的勇氣毅力,和親對國家來說不是光榮的事。
“這句話如今也被刻在宮中的榮華柱上,同紫禁城門口的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國門並立,太祖皇后去世前曾說過,凡事她後世子孫,都得記住這兩句話。”
丁姝唏噓不已,最後淡淡的嘆了口氣,“那般驕傲神女天將的太祖皇后竟然比不過皇貴妃...哎,世間男兒皆薄倖,當太祖爺剿殺陳友諒,朱元璋,得下半壁江山時,曾說過的,‘得辛桐一人足矣。’可最後...”
“男人的話能相信的話,母豬都能上樹。”
“噗。”
丁姝笑道:“你這話被母親聽到了,定是要罰你的。”
“五姐姐,你不會告訴母親吧。”丁柔故作驚恐,露出一絲可憐的看向丁姝,“五姐姐...”
“話雖然粗俗,但卻有幾分道理,六妹妹,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丁姝安慰的摸了摸丁柔的臉頰,比她自己的肌膚還要細膩些,丁柔怔了怔,被個古代蘿莉調戲了,看見丁柔眼裡的窘態,丁姝笑得更爲開心些,丁敏卻突然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姐。”
“三姐姐,姐夫還在...”
丁姝皺眉,此時東屋裡有了動靜,“恭送侯爺。”丁敏正好出門,因她們姐妹在隔間裡,丁敏同從東屋出來的蘭陵侯撞個正着,丁柔看去,雖然碰面,但一向有條不紊的蘭陵侯也不會同許多愛情小說描寫的那般,美人意外入懷,蘭陵侯走得很穩當,見到丁敏後便停下了,而丁敏也雖然別有心思,可也不是個輕浮的性子,低垂俏面,露出半截白玉般細膩的脖頸,輕聲道:“侯爺。”
丁敏稱呼蘭陵侯爲侯爺正式而疏離,也很合她庶出的身份,但丁柔卻知道丁敏也叫不出別得來吧,丁怡還沒臨終託孤呢。涵養很好的蘭陵侯平靜如常的點點頭,越過丁敏離去。
丁敏咬着嘴脣,他又沒看自己一眼?丁姝疑惑的皺了皺眉,“三姐姐是...”丁敏也沒多耽擱,去了東屋,稍刻功夫就聽見丁怡的咳嗽聲,“三妹妹..”
丁姝丁柔對視一眼後,兩姐妹也去東屋一看究竟,丁敏正用絹帕小心的擦拭着丁怡的嘴角,“大姐,沒事的,沒燙到你就好。”
“還愣着做什麼?帶三小姐重新梳洗。”
丁柔瞥見丁敏手腕處紅了一片,看樣子是被燙傷的,地上滿是白玉湯碗的脆片,藥汁弄溼了波斯運來的長毛地毯,雪白的地攤上染上了一團黑,以侯府的奢華,這塊價值不菲的地毯怕是不會要了。
“大姐姐,怎麼回事?”
丁姝上前,“三姐姐受傷了?”
丁柔在看丁敏時,微微一怔,丁敏胸口處一團污穢,泛着嘔吐過的味道,是丁怡吐了丁敏一身?丁敏一直關切的看着丁怡,對身上的污穢,手腕上的燙傷並不在意,勸道:“大姐不用爲了心了,這點事算不得什麼,您養好了身子,母親才能安心,我...我看着也歡喜的。”
丁怡擡了擡眼瞼,“我知曉三妹妹的心意,你且放心吧,我會養好身子的。”
“大姐能如此想就好了。”丁敏神色恭敬,丁柔走上前去,“三姐姐換衣服去吧。”
丁怡張口欲嘔,丁敏推開丁柔,搶過丫頭的手中的痰盂,跪在丁怡身前,手捧着痰盂,淚眼迷濛中含着恭順,嗚咽着:“大姐。”
丁柔退到一邊,冷眼看着丁敏表現,大姐這聲稱呼,好像小妾都是如此叫夫人的吧,丁敏自貶身份,只爲了取代丁怡的蘭陵侯夫人地位?丁怡也不是傻子,豈會看不出丁敏的心思?繼室夫人在嫡妻原配面前,永遠是行妾室之禮的,死後是陪葬在嫡妻墳側,不得同丈夫合葬,半路姻緣在現代都是個很複雜的婚姻,在講究禮法的古代,會更難,只要做得有一點不妥當,會被宗族裡的人吐沫星子淹死。
何況還有可能有原配嫡子,丁敏就沒想過她如果有兒子,是爭還是不爭,爭對得起丁怡麼?不爭對不起親生兒子,何況丁柔看出蘭陵侯對丁怡敬重疼惜,蘭陵侯是個標準的封建士大夫,對嫡妻是敬重的,任何女子很難越過丁怡去。
ps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