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看。”赫特彎腰撿起一塊殘肢,遞到自家領主面前。
“有點意思。”李察拿在手裡反覆看了兩眼,重新扔到地面早已凍僵的主人身上。那是個倒黴的兔人,當時應該是面對攻擊下意識舉臂格擋,結果不但沒能保命,反而被對手把胳膊和脖頸一同削斷。
收到鐵礦遇襲的消息後,李察立刻帶隊出發。爲了趕時間,頭一次把開膛手大隊分成兩撥,他自己和腳程迅捷的半人馬輕裝上路,留下其他人在後面慢慢追趕,兩天半的路程硬生生壓縮到一天半。
但等他們趕到還是遲了。滿地屍體早就已經凍僵,硬得簡直像石頭。
根據臨走時巴克蘭給的數據,入冬前,高山堡一共留下四十六個附庸族民兵駐守,而現在,這裡找到的屍體來自四十五個主人。也就是說,除開跑回高山堡才嚥氣的那個,其餘一個不落都在這。
從屍體傷痕來看,切口都非常平滑,不論是肌肉還是骨骼,斷得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牽絆。
這說明對手使用的必然是上等利刃,且劈砍時力量與技巧兼備。光這一條,幾乎就能排除所有荒野土著的嫌疑。
不是李察瞧不起他們,而是根本沒人會向土著出售好兵器。
此外兔人和山羊人本身都是天性機警、擅長逃跑的種族,打敗他們像喝水一樣容易,但想在崩潰前完成殲滅,難度就會直線上升到堪比喝開水。
眼下這些附庸領民們一個都沒逃掉,所以兇手本身絕對不是烏合之衆。他們應該武技出衆、裝備精良且組織有序。
“會是誰幹的呢?”李察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平靜,可但凡對他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不難揣測出這種平靜下,蘊藏着何等狂暴的暗流激盪。
高山堡領主是個很護短的人,他自己未必多看得起這些懦弱的附庸。但既然是高山堡的附庸,既然會點頭哈腰地管他叫一聲“老爺”,哪怕真犯過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李察也無法容忍其他人代替自己處置。更何況這些兔人和山羊人,如今還死得相當無辜。
他本人雖然在執迷武力的道路上漸行漸遠,但按如今的標準,對待弱小反倒頗爲寬容。
“放‘信鴿’。”李察說道。
周圍半人馬立刻從背囊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鴿骨。所有皮肉筋膜都用藥水腐蝕殆盡,只留下乾淨的骨頭,纖細卻結構完整,被細心包裹在酒紅色天鵝絨墊裡,彷彿藝術品般精緻。
領主大人掏出金龍龍晶,對裡面還在睡眼惺忪的圖特摩斯說道:“你去天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老爺,我這就去。”一直在龍晶裡養精蓄銳,再加上作爲龍魂本質超卓,圖特摩斯如今也不是很畏懼短暫暴露於日光下。
他從飛出來鑽進骨架,鴿子的骷髏眼眶中亮起兩團幽藍色靈魂之火,很人性化地衝李察點頭哈腰,然後撲扇着翅膀沖天而起。
以圖特摩斯的感知能力,他在空中能掌握方圓一萬碼內的全部風吹草動。如果不是還得經常回龍晶喘氣修養,幾乎稱得上是完美偵察兵。
“大人,快看這裡!”擴散搜索的半人馬有了新發現。
李察走過去,站在被冰封的湖邊,一個巨大的凹陷赫然在目。他蹲在冰坑邊緣,伸手拈起一片土黃色的半透明鱗片,好像是剮蹭時偶然脫落的。大小跟板栗差不多,質地也非常堅硬,用指肚挲一挲邊緣,感覺幾乎不亞於刀刃,應該是剮蹭偶然脫落的。
“好像是從湖底跑上來的。”赫特皺緊眉頭,來回看了看冰面破洞和岸上的屍體,遲疑着說道。
李察眨巴了兩下眼睛,他倒還記得隱藏在水面下的泰坦遺蹟。當初他剛來荒野立足未穩,爲了求生存不得不來幫矮人部落助拳,結果被告知湖底有個泰坦頭顱,一晃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那時候裡面還真有個活物,也就是奇丘。後來奇丘跟着他們離開,泰坦頭顱化作飛灰,那個遺蹟也就此廢棄不再動用。這事一直屬於矮人和高山堡領主之間的秘密,他誰都沒告訴過。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李察說着就要脫靴子,嚇得一幫半人馬趕緊圍上來勸諫。開玩笑!這個天氣下到水裡,就算凍不死也得被活活封在冰裡動彈不得。
“大人!”剛飛上天不久的圖特摩斯,像箭矢一樣朝着地面俯衝而來。
降落時由於減速不及,專門給他準備的鴿子骨架拍在地上摔得粉碎。圖特摩斯重新變成巴掌大的半透明小龍,還沒等李察發問就尖聲訴說,語氣像是火燎屁股:“我看見很多古怪的蛇人,正在一起朝我們過來!”
“蛇人?”李察臉上露出非常詫異的表情。
蛇人和半人馬虎人一樣,本質上也是半獸人的一支,屬於智慧生物大家庭的成員。但是這個種族樣子近似於蛇尾和人身的拼接,看起來非常詭異,再加上性格普遍陰沉鬱頓,在半獸人中都很不受待見,更別說人類或者其他種族。
揹負着怪物的名頭,外交事業自然開展困難,所以蛇人混得非常慘。雖然暫時還不至於絕種,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基本只剩下時間問題。
“古怪的蛇人,非常古怪!”龍晶裡,圖特摩斯還在喋喋不休。
“有多古怪?”李察皺着眉頭反問。
圖特摩斯或許擁有斥候所應該擁有的全部配置,但不專業就是不專業。他的情報永遠摻雜大量主觀判斷,做不到冷靜陳述。真正優秀的斥候,給出的答卷應該囊括具體描述跟數量估計,而不是“很多古怪的蛇人”這樣模棱兩可。
“就像是,就像是……”圖特摩斯嘀咕了半天也沒嘀咕出個所以然。
不過他的回答已經無關緊要,因爲領主大人和所有半人馬,都已經能用肉眼直接捕捉到,那些正在飛快靠近的不速之客。
“還真是……非常古怪。”赫特看着遠方,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