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應該是秘密吧,就這麼說出來沒關係嗎。”高山堡領主突然打斷了寥拉。
“以前是皇室最高級別的機密,只有我、陛下和少數密衛知道,泄露者必須死。”半躺在輪椅上的地精頓了頓,似乎想從兩位聽衆臉上找到幾分惶恐。
不過他的惡趣味註定最終以失敗告終,只好又接着說道:“但是現在冰雪女神教會都跑了,哪還有繼續保密的必要,告訴你也無所謂。”
“好吧,請繼續。”李察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天鵝絨椅背裡,眼睛注視着幽幽燭火似乎在出身,耳朵卻不肯放過捕捉到的每一個音符。
“我懷疑冰雪女神教會掌握着深藍魔井,理由如下——”寥拉豎起兩根乾巴巴的手指,“第一,真正的好東西絕不會像爛泥巴一樣藉藉無名。冰雪女神教會和龐貝皇室作爲這片土地上歷史最悠久、底蘊最雄厚的勢力,除非深藍魔井被徹底毀壞或者埋在地下不見天日,否則不可能讓皇室和教會都一無所覺。如今既然皇室沒有頭緒,那麼很可能就是因爲在教會手裡。”
“這種猜測太勉強,恐怕站不住腳。”李察很冷靜,思路並沒有完全被對方牽着走。
一件東西的失蹤,存在太多種可能,有時候真象甚至會離奇到叫人大跌眼鏡。如果僅僅因爲皇室找不到線索,就斷定線索在教會手裡,太牽強。
更何況,“深藍魔井”這東西本身就是寥拉推演的結果,誰也沒見過實物。在領主大人看來,究竟存不存在還得打個問號。
“耐心點,重點應該在第二條。”索倫說道。
“第二,近千年來冰雪女神教會的每一任牧首都有接近魔導師水平的神術修爲,這很不正常。”
“沒準是因爲他們特別虔誠。”
“虔誠?滑稽!”寥拉用力一揮手,臉上的不屑溢於言表,“如果比拼虔誠,沒有人能勝過貧民窟裡那些愚夫愚婦,他們纔是真正把全部身心都奉獻給神明,怎麼沒掌握神術?作爲一種利用元素的方式,神術本就和魔法沒有什麼本質不同,也是需要天資和勤奮才能精進的技能!”
這句話可不是一般敏感,如果放到明面上,一個瀆神罪名妥妥別想跑不掉。
但在場三人之中,李察自然不必說先天缺乏敬畏,索倫作爲正統法師也根本不信仰任何神明。
無論各大教會能吸納到多少信仰,但至少此時此刻在這間屋子裡,並沒有任何一人相信,自己的過去與未來會由天上某位存在決定。
所以聽完之後,他們也只是交換了個眼神,就毫無負擔地繼續專心聆聽着,這關乎整個大陸局勢的秘聞。
寥拉豎起一根食指,“假如從一個足夠長的時間段來看,神職人員的晉升和培養也應該符合一定數學規律。我仔細統計過最近三百年冰雪女神教會和聖光教會神職人員的全部歷史數據。”
“發現哪怕規模大好幾倍的聖光教會,歷史上也經歷過困難時期,有幾任教皇水平格外低下。但對於冰雪女神教會而言,似乎根本不存在這方面的困擾,每一任牧首在冰雪神術上都有魔導師級別的造詣,根本就不合常理!”
“還記得我剛纔說過的異數嗎,這就是異數。”寥拉的眼睛彷彿在發光,聲音也因激動而微微戰慄:“異數下,一定掩藏着更深層的問題!”
“這樣的話……確實很可疑。”領主大人點點頭。
“所以陛下早在二十年前,就開始向冰雪女神教會滲透,試圖尋找深藍魔井存在的痕跡……咳咳……”寥拉突然捂着嘴巴劇烈咳嗽起來,簡直像是要把肺也一併咳出來。
他攤開手,一抹純粹的鮮紅,在燭火照耀下無比醒目。
“大人,您必須立刻休息。”一直縮在牆角毫無存在感的侍者,慌慌張張地跑出來,試圖推着輪椅離開。
這個衰弱的地精卻有着與外表完全不符的暴烈脾氣,伸手抓住侍者的衣領,面色猙獰如惡鬼,從喉嚨裡崩出一個詞——“滾開!”
就算知道他連一隻雞也無力降服,但在那種近乎慘烈的氣魄面前,侍者還是明顯被震住了,下意識囁喏着說道:“可您的身體不允許……”
“我說!滾開!”
“陛下說……”
“陛下不在!”寥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對方。
侍者面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水,踉蹌着退回原位。
“咳咳。”李察站出來打了個圓場,“我說親愛的寥拉,要不你先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說也不晚。”
地精垂下頭,嘴裡像是在自言自語,用蚊吶般細弱的聲音說道:“陰影在追逐着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領主大人跟索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笑,二位。”寥拉閉上眼睛,很快又恢復了平靜,“皇室在秘密刺探冰雪女神教會的時候,教會雖然可能不知道究竟爲什麼,但對這種刺探一定也有所感應。所以最近這些年,皇室和教會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緊張,連表面和睦都難以維繫。”
“於是很自然的,龐貝皇室開始藉助聖光教會的力量壓制冰雪女神教會。”
“原來是這樣。”李察和索倫兩個人同時恍然。
他們早就知道龐貝上層分爲兩派,改革派支持聖光教會、保守派支持冰雪女神教會。他們也早就知道,冰雪女神教會和皇室關係出現裂縫,甚至在龐貝和斯圖亞特的國戰中,削減了隨軍神官的數量。他們還早就知道,這一切背後肯定有其原因所在。
他們卻萬萬沒想到,背後居然隱藏着如此驚心動魄的鬥爭!
“現在看來,我們藉助聖光教會壓制冰雪女神教會的時候。冰雪神官們也沒閒着,開始和斯圖亞特接觸。”寥拉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斯圖亞特居然會選擇這麼力挺他們,真是很讓人意外。”
“反正這種趨勢演變到最後,就變成了今天這樣——兩國互相交換了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