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釋過的聖水很快分發給了重傷的蠻子。
傷口上肉芽好像魚苗一樣開始扭動、伸長、交織,斷開的血管也循着應有的軌跡復位、連接、癒合。丟失的皮肉逐漸長出,破裂的傷口慢慢收攏。
時間彷彿在以千萬倍的速度流逝,本該漫長的過程被濃縮到了短短几個呼吸之內。
這個過程顯然帶來了異乎尋常的痛苦,他們肚子上破了個大洞的時候也沒見怎樣出聲,此刻卻忍不住死死扣着手邊的草皮,額頭上沁去豆大的汗珠。
傷口仍然很猙獰,但至少不至於能直接看見內臟。從系統給出的信息來看,命是保住了。
“擡回去臥牀養一陣子吧。”李察揮了揮手。
繼續用聖水也許能讓他們直接痊癒,但龐貝是比較世俗的國家,並不盲目推崇聖水。目前國內主流論調認爲,短時間內過量使用這種東西會透支人的生命力。
李察在魔法理論方面完全是兩眼一抹黑,不確定這種說法到底有沒有道理,所以只能選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臉上表情很嚴肅,但其實心裡高興得直冒泡。
一扇只有他能看到的光屏正在面前半空中懸浮。
剛纔給全員進階的時候李察瞥過一眼,知道進階人數肯定不少,但也真沒想到會多到這種程度。
所有三階蠻人長矛手都進階到了蠻人勇士,原本的蠻人勇士有兩個成了五階蠻人巨斧戰士。而一二階的半人馬牧民和半人馬新衛更誇張,整整齊齊進了一階,一個都沒落下。
強盜很缺乏遠程火力,作爲弓箭手的半人馬幾乎沒受到什麼像樣的威脅,平均每人都射出了三十支以上的箭矢,不少人經驗甚至是溢出的。
整個高山堡領地衛隊的精銳程度直接上了個臺階。
另一邊,安妮拿着木板和碳棒正幫忙統計傷亡,但很快就發現根本沒意義——強盜們的傷亡毫無統計的必要,而高山堡居然沒有一人陣亡。
這個發現讓她感到不可思議,仔細覈實兩遍確認無誤後又一陣怎麼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問,半精靈起碼也繼承了精靈一半的口直心快。
“李察,高山堡居然沒有陣亡!天,這真像是上古傳說裡的神佑奇蹟。”
“神佑?哈,其實說穿了哪有那麼玄乎。”李察從打完忙活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卸甲。
他一身鐵甲不少地方都遭重擊而扭曲,兩個商行僕役正咬牙切齒地用鉗子跟變形的卡榫較勁。每解開一層鎧甲,都有沒來得及完全凝固的血漿“嘩啦”一聲潑在地上。
“一比八的兵力對比,這不是神佑是什麼?”安妮做出一副虔誠又無知的少女模樣,絕對能最大程度激發任何雄性生物的傾訴欲。
“別被傳說故事坑了,打仗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就是最樸實的東西才實用。”李察回首指着身後。
倖存的強盜已經集體放下武器投降,正在蠻子和人馬的押送下排成兩列向着丘陵腳下前進,等待他們的將是作爲奴隸的漫長生涯。
高山堡的戰士作戰時雖然很狂野,但對待弱者卻比大多數貴族更文明。他們甚至分了些多餘的聖水給奴隸,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荒野佬感激涕零。
安妮把這一幕看在眼裡,想來想去覺得只能用“傲氣”來形容。
看似憐憫的舉動之下隱藏的是深深的傲氣——因爲對實力絕對自信,所以對敗將反而異常寬容,真是一羣驕兵悍將!
“看看我這些部下,不是高地蠻人就是半人馬,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赫赫有名的強力種族,兵力十比一又怎麼樣?”李察又指了指不遠處的商隊傭兵,“要是帶着他們打,我肯定早就帶頭跑路咯。”
傭兵們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成了別人的議論對象,正湊在一塊看熱鬧。
這些貨也目睹了分發聖水的一幕,個個撇着嘴明顯對這種拿大的行爲很不屑。
安妮兩頰不由得一紅。差距總是對比着看的時候格外明顯,讓心高氣傲的半精靈如何能接受。
“開個玩笑,莫怪莫怪。”李察一拍大腿哈哈笑了兩聲。
“李察大人,你是龐貝人,爲什麼會有這麼多高地蠻人作追隨者呢?”
安妮有些心動,決定回去之後也要建議商行組建精銳護衛隊。半人馬這種非人種族在龐貝容易受刁難,但是高地蠻人各方面都讓她覺得很適宜。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我也是花費了很大代價——”李察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滄桑,很唏噓,很深邃,宛如星辰墜落。
讓安妮覺得那裡面也許隱藏着一個蕩氣迴腸的冒險故事,高山堡領主和蠻人們就是主角,並且一定伴隨着巨龍、史詩、血戰這樣的字眼。
平靜外表下她的八卦之心在蠢蠢欲動。
“我花整整一千金幣,從人販子手裡打包買來的。”李察嘆了口氣,他骨子裡的小農思想根本洗刷不掉,一想到欠條難受得肝疼。
在他家鄉那個信用業務如此發達的地方,李察也從沒借過外債。而現在背的債務繁重如山,已經到了高山堡全體組團去鬥場賣肌肉都還不清的地步。
“現在這個物價,真他娘太貴了。”李察又一次嘆息。
他看着戰場上遺留的強盜屍體,忽然覺得勝利也索然無味。打贏了又怎樣呢,連一枚金幣入賬都沒有。
“……”
安妮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這個數目雖然不小,但和一隊精銳武士相比是近乎白送的價格。
“其實就不該給錢的。”李察按着自己的錢袋面色沉痛,那裡面除了幾張欠條空空如也,還堅持掛在身上純屬死要面子。
“這些蠻子當初在鬥場裡做鬥士,攪得人家鬥場開不下去。是我折服了這羣飯桶寶貨把他們帶走,鬥場應該給我筆錢纔對。”
“你……是怎麼折服的?”安妮隱約感覺這也許是關鍵,小心翼翼地問道。
“頭兒把岡瑟按在地上打了整整一刻鐘,然後我們就都服了。”路過的一個蠻子特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