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是瘋了,我們不和你一般見識。”呂夫人起身拂袖而去,再呆下去,還不知顧綺羅會說出什麼來,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她說的沒錯,自己這當家主母的面子,竟被她當成了抹布一般,壓根兒就毫不顧忌,還藉着這樣機會裝瘋賣傻使勁兒踩踏。
呂夫人和顧錦繡一走,韓姨娘也便撇撇嘴,帶着顧素紈趾高氣揚的離開了。這裡只有莊姨娘和顧蘭綃坐在牀前,顧蘭綃便拉着顧綺羅的手哽咽道:“大姐姐,你不是尋常女兒家,從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你……你得看開一些。”
顧綺羅任顧蘭綃拉着自己的手,只是沉默着不說話,及至看見顧蘭綃珠淚滾滾哭得不能自已,她才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妹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只是這會兒……心裡疼得厲害。從來只聽人說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只我沒經歷過,不明白怎麼個心疼法兒才能疼到這個地步。如今好了,我終是明白這個滋味了,心如刀絞肝腸寸斷……我……我快疼死了,蕭江北……他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死?一定是錯了,一定是傳信的人傳錯了,他不會……”
莊姨娘看着顧綺羅面色慘白,連嘴脣都沒了顏色,整個身子顫抖的如風中落葉,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她立時便知這樣不行,連忙道:“大姑娘,你心裡悲痛,就趕緊哭出來,這樣憋着身子受不了。”
“姨娘?”顧綺羅呆呆轉頭看着莊姨娘。只那眼珠子卻不轉,如同沒有焦點一般。這可把莊姨娘給嚇壞了,因連連搓手道:“這可如何是好?這樣下去不行的。快……快想辦法讓大姑娘哭出來……”
“姐姐,姐姐你若疼得慌,你就哭啊……”顧蘭綃緊握着顧綺羅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顧綺羅這會兒竟似是呆了,只是看着她不做聲。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杏花站起身來。幾步來到顧綺羅身邊叫道:“姑娘,二爺死了,消息千真萬確。是從宮中傳出來的,蕭家這會兒正商量着要搭靈堂……”
“杏花姐。”春雨大叫一聲,不明白杏花什麼意思,連忙拉着她叫道:“姑娘這會兒都承受不住這消息了。你怎的還要說出來刺她?”
話音未落。卻被杏花一把甩開,只見她又衝到顧綺羅面前,大聲叫道:“姑娘,您聽見了嗎?二爺死前還念着您的名字,他走的不甘心,他忘不了你,死不瞑目……”
“啊!”
被刺激到的顧綺羅猛然尖厲的慘叫一聲,一把抓住了杏花的胳膊尖叫道:“你胡說。你在胡說,他不會死。不會死,他答應過我要活着回來,他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守寡,他說過他要回來迎娶我……”
激烈瘋狂的喊叫聲中,顧綺羅淚如雨下,接着她慢慢鬆開了杏花的胳膊,一個身子軟綿無力的伏倒在牀上,放聲痛哭。
“好了,哭出來就好了,不然非要熬出病根兒來不可。”莊姨娘大大鬆了口氣,忽見小草走進來,急急道:“大姑娘如何了?我領了大夫過來,讓他給大姑娘看看。”
莊姨娘忙道:“你先請大夫在外面等着,我給大姑娘洗把臉。”說完又任顧綺羅哭了一會兒,才親自端來水盆,春雨忙接過了,顧蘭綃就擦乾眼淚,將白巾浸溼了,在顧綺羅臉上仔細擦了兩把,她已經是連洗臉的力氣都沒有了。
略微收拾了下,顧綺羅勉強收了悲聲,這才請大夫進來。那大夫面無表情的把了脈,方漠然問道:“是不是經歷了什麼悲痛的事?”
“是,剛剛知道一件傷心事。”莊姨娘點頭,就見大夫收了手,仍是平淡的語氣道:“無妨,只是急火攻心,所以血氣逆行。病人之前神思不屬,這纔是要緊的症狀,幸虧及時哭了一場,方將這危機化解開來,不然落下了病根兒,要調理就不容易了。”
莊姨娘暗暗驚訝,心道這大夫看着年歲不大,醫術竟是十分高明,連之前大姑娘哭不出來的危機都能診出,因忙忙請大夫開了個方子,杏花拿了五兩銀子給大夫,其實診資只要一兩足矣,這已經是難得的高價了,不過那大夫卻是客氣都沒客氣一句,便隨意收了起來。
此時莊姨娘正問小草是從哪裡請來的大夫,小草便搖頭說不知道,當時她跑出去後正好遇見總管呂光,知道大姑娘吐血後,是呂光派人去請的大夫。於是莊姨娘便明白了,想那呂光乃是呂夫人的心腹,他哪肯替顧綺羅請名醫,這必定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請得一位門前冷清的大夫,卻不料歪打正着,這正經是個高明的。
眼看那大夫收了診金就要離去,她便忙上前笑道:“先生留步,不知先生姓名住處,還望告訴一聲,回頭我們大姑娘身上若還有不爽利,也好請您上門,畢竟今日診斷了一番,您已經知道了根底。”
那大夫點點頭冷淡道:“我叫應飛鴻,在四喜衚衕有一個小醫館。”說完揚長離去。
這裡杏花便感嘆道:“這分明是個大醫,卻不知爲什麼竟然只能在四喜衚衕開個小診所。”
莊姨娘道:“看他性情是個冷淡孤僻的,可能也就是這個原因吧,不管如何,這一次呂光卻是意外的幫了咱們大忙。走,進去看看大姑娘。”
顧綺羅的情緒平復了許多,看見莊姨娘進來,便向她道謝,然後對杏花道:“你去百味館,讓曾遠打聽一下,看看到底這消息是怎麼傳得?都說蕭江北死了……”說到這裡,只覺心中猛地一陣尖銳刺痛,她忙深吸了幾口氣,將那股痛苦強行壓下,這才黯然開口道:“你去問問,是……是他在戰場上失散了,還是……還是將士們都親眼看見他……看見他……”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打聽。”杏花連忙應聲,然後囑咐春雨好好看着顧綺羅,她便換了衣裳出去。
這一去直到晌午纔回來,顧綺羅一看杏花臉上的黯然神色,心便不停往下沉,果然,就聽她沉聲道:“姑娘,街上消息衆說紛紜,最後奴婢去了蕭府,找小橋打聽了,這事兒……千真萬確了,是皇上特地命人通報蕭府的。二爺……二爺在北疆爲了救孤軍深入的一支隊伍,遭到韃子的圍追堵截,最後誤入大鬼沙漠,歷盡艱險出來後卻遇上了韃子的精兵……全……全軍覆沒。”
最後四個字杏花是顫聲說出來的。話音未落,就見顧綺羅渾身一軟,仰面栽倒了下去。顧蘭綃和春雨連忙扶住她,正要去掐人中,就聽她喃喃道:“我沒事兒,只是想不到……經歷了多少波折,到最後……竟會是這麼個結局,江北,你讓我等你回來,我答應了你,我做到了,我解決了原子非,卻不料到最後,我們兩個……竟還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她一邊說,就一邊搖頭慘笑,讓顧蘭綃和春雨杏花都擔心不已。好半天,才聽顧綺羅道:“好了,我沒事兒,讓我自己靜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顧蘭綃忙道:“大姐姐,我不出去,我也不擾你,就在這裡坐着,你不用管我,閉目養一會兒神吧。”
顧綺羅知道顧蘭綃是怕自己尋短見,她卻也沒力氣解釋,點點頭答應了,於是杏花和春雨便小心退了出去。
“將軍,又找到一窩田鼠。”
朗寧撅着屁股盯着眼前那個和鵝蛋差不多大的洞口,興奮大叫着。話音未落,“呼啦”一下,他身邊圍上一羣人,動作嫺熟的蹲下來,跟一圈蛤蟆似得,眼睛緊盯着那個圓圓的洞口。
“兄弟們都準備好哈,我開挖了。”朗寧往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抽出腰刀“刷”地一下,就往地上插進去一尺長,接着使勁兒一掘,一大塊地皮就讓他掀了起來。
“出來了出來了,快,別讓它們跑了。”
“哎,這邊兒這邊兒,快快快……”
蕭江北無言的看着前面上千士兵雞飛狗跳的滿地追逐田鼠蛇蟲,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
靠着堅定不移的信念,他帶着這支精兵晝伏夜行,也虧得老天照應,走了十幾日,除了夜晚溫度奇低之外,竟沒有別的災難如風沙陰雨等來搗亂。身經百戰的士兵用急行軍來對抗低溫,終於在半個月後走出了這片大漠,更神奇的是: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掉隊死亡,這不能不說是奇蹟。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逃出生天的喜悅還未過去,衆人就發覺形勢依然嚴峻無比。他們不知道是從大鬼沙漠的哪一端出來的,反正觸目所見,竟是另一片不毛之地,而大軍已經是彈盡糧絕了。
幸好在第二天早上他們就遇到了一個小湖,取得了還算充足的淡水,還從湖裡抓了些魚蝦,差點兒沒把這湖裡的河鮮給斷了根兒。你想啊,一千多人在方圓不到兩畝的湖裡可勁兒撲騰,這裡河鮮還能有好兒嗎?
ps:在大姑娘心如刀絞的時候,蕭將軍正在帶領屬下們進行野外生存訓練,爲他們投票鼓勵一下吧,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