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遠遠便看見驛館裡一片燈火通明,人影憧憧,隔着老遠聽見雷越聲音,“混賬,大活人找不到?再找!”聽不清別人說什麼,只聽他又喝罵,“山頭翻過也給老子找出來!快去!”
流景再疾奔一尚,到驛館門口才放下寧慧。
忽然一騎飛馬闖將過來,流景忙手臂一伸把寧慧帶到了路邊,馬上的人顯然也吃了一驚,手臂用力,勒得馬兒前蹄都揚了起來,雷越隨即滾下馬鞍,奔到跟前,叫了一聲,“公主!”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旋即狠狠瞪了一眼流景。
驛館外動靜驚動了驛館裡的人,衆人一下涌出來,秋紅跑在最前頭,眼淚鼻涕一把,“公主你可回來了,急死奴婢了。”
寧慧只淡淡嗯了一聲,“散了吧,早些歇息,明日趕路。”她往驛館裡走,秋紅趕着扶她,“你可好些?還發熱麼?大夫就在這裡……”
流景埋頭跟着,卻被雷越伸手攔住,她也是淡淡,只掃一眼雷越,“在下帶公主前去尋醫。”
“胡說!大夫就等在這裡,壓根沒見過你們身影!”雷越氣的眉毛都要翹起來!
寧慧聞言回首,流景嘴角微揚,示意她走,她便不再理會,先隨秋紅進屋,外面的爭執還在繼續,雷越嗓門奇大,“你即說尋醫,可開了方子,可抓了藥?”
“不需方子,不必抓藥。”流景倒是淡入冷水。
寧慧聽得臉上一紅,浸在熱水裡沐浴,微微彎了一下嘴角。
外面半天沒有聲響,忽然乒乒乓乓打鬥聲響起,秋紅急道,“公主,他們打起來了!”
寧慧靠着浴桶邊緣,舒舒服服泡着,嗯了一聲,又道,“想看就去。”
秋紅掛記着她的雷大哥,又念着流景姐姐有傷在身,得了赦令立刻往外面跑。
秋紅出門也只看見庭院上方,月光之下,一團身影翻飛,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不由得焦急。
但看旁人大多和她一般茫然,只跟着雷越的小廝喃喃念道,“哎呀,少爺要吃虧了。”
秋紅還不及問,就聽倉啷一聲,一杆長/槍飛過來,斜斜刺進庭院裡的老榆樹幹上,嗡嗡之聲不絕。
衆人還未回神,緊接着就聽一聲悶哼,人影分開,雷越扶着手臂,退了幾步堪堪站住,流景氣定神閒,立在一旁,倒是讚了一句,“功夫不錯!”
這話再真誠,聽起來也像是嘲諷,何況雷越當着這許多手下的面被一個姑娘打敗,俊臉早已通紅,哼了一聲,神色恨恨。
衆人看雷越臉色不善,霎時之間站崗的站崗,餵馬的餵馬,造飯的造飯,看月亮的看月亮,散了個乾淨,雷越伸手去拽釘在樹幹上的長/槍,不想那□□得極深,他一時大意,一拽之下竟沒拽動,惱羞成怒,臉都綠了。
流景卻在雷越暴跳如雷之前取過長/槍遞給他,雷越額上青筋跳動,拼命壓着怒氣。流景也不睬他臉上陰晴,□□脫手,擲向雷越的小廝,那小廝本自往門口走着,聽見風聲回頭,倒也反應迅捷,伸手便接住了□□。
“你是戰將,不必與我比武爭勝。”流景見他氣的緊,安慰了一句。
這話中午時寧慧說來給他撐腰,此時再聽,意思還是那個意思,卻怎麼聽怎麼不順耳,雷越嗤笑,“教訓老子?也不掂量掂量你是誰!”
流景微微一笑,“流景。在下,流景。”
六個字驚得雷越幾乎跳了起來,指着流景鼻子,“你,你……你有病吧,冒誰的名不好要冒他的名!”
寧慧正在沐浴,白皙手指撥弄着清水,聞言頓了一頓,只聽門外流景還是淡淡,“哦?”
“總之那不是個好人!”雷越憤然道。
“哦?”流景含了三分笑意,若非她面冷,這倒像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婦女的調調。
“那人是個……”
雷越雖在行伍,語言也多粗俗,但淫賊兩字對着一個姑娘家也說不出來,“那人不是正經人,如今可是官司在身!”
雷越儘量說的含糊,只因寧荼給他的密令是“見流景,斬之!”
流景其人,據他所知,以前也是名不見經傳,爲討生計進了王府,先時是寧荼侍衛,後來被寧慧討了去,也還是個近身護衛,武藝倒是不錯,心腸也狠,寧慧似乎頗爲信賴。
聽聞寧荼密令時他着實迷惘了一番,不知一個侍衛,何以要勞聖上大駕,親自惦記,多問了一句,才知此人心術不正,竟打公主的主意,那可就相當的不入流了。
“哦。”流景應了一聲,也不放在心上,“世上有同名之人,也不足爲怪。”
她這反應倒叫雷越起疑,心想聖上說那人擅長易容,等閒認不出來,說不定眼前這人就是那廝易容來的,不由往流景胸口瞥了兩眼。被流景一瞪,登時鬧了個大紅臉,急急道,“此事沒完,老子自會查證!”倉皇轉身就走。
流景臉上掛着一絲笑意,那笑意卻轉瞬即逝,她擡頭望了一眼天邊的彎月,把嘆息藏進心裡。
寧慧被秋紅圍着,定要請大夫診脈,流景不好太過,隨着雷越等人在外頭候着,等大夫說她身體已無礙後纔去安歇。
夜闌人靜,月光如銀,流景身上凍傷未愈,又疼又癢,難以入睡,便只靜靜躺着,許久,外面腳步輕輕,越來越近,她初時以爲是雷越來探虛實,便也不以爲意,許久才聽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一條縫,月光地裡門縫裡探進來一張秀麗的小臉。
流景欠身坐起,“寧慧!”
寧慧關上門,輕輕走過來,身上只是中衣,一手搭着衣衫,一手提着鞋,站在流景榻邊輕輕笑。
秋夜涼寒,寧慧渾身早已冰涼,扎進流景懷裡緊緊摟住着她的腰取暖。流景順着她,摟着她,將她的腳放在懷裡捂着,“怎麼不穿鞋?”
“秋紅覺輕。”原來偷偷出來怕驚醒了丫鬟。
咳。
此時想起了,她欠起身子吹亮火摺子點起燭臺,掀起流景衣袖查看,也只看見一道極長極寬的疤痕蓋住了牙印,橫亙在流景手臂上,她呆愣在那裡,她想起那場鋪天蓋地的大火裡,她幾近絕望時聽到的幽微的聲音,她說,“我來救你。”
寧慧那時目盲,不知流景究竟被火燒成什麼樣子,只是凡能摸索到處都熱得燙手,她像容身在一團火焰裡,被夾裹着踉蹌前行,穿過曲折迂迴的洞穴,跌進刺骨冰冷的水流裡,水流的衝力卷帶着她向不知名處漂流,她早已不抱希望,只是緊緊拽着手裡的衣角,拼命不讓水流將她們兩個衝散。
“不看了,很醜。”流景放下衣袖,將寧慧圈回懷裡。她不想寧慧歉疚,一點兒也不想。
“我要再看一遍。”寧慧又從她懷裡爬了起來,伸出兩隻冰涼的手去解流景衣衫。
流景被她鬧得有點癢,捉着她的手,“那有什麼好看的?”寧慧的目光像是黏在她的身上,聲音輕的像羽毛輕撫在她耳畔,“我想看,永遠都看不厭。”她說着在流景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驚得流景竄出半尺遠,兩個人像玩鬧的孩子一般,相視而笑。
“在千離院時最怕這個,捱了不少打。”
那時她們幾個女孩子中,撫寧最善此道,流景最怕這個,要嬌媚呻|吟,要情迷神陷,要眉目如水,她一樣都做不到,叫出來跟捱打時沒兩樣,神色永遠平靜,眉目裡一片冷清,先生教鞭都打斷了幾根也不見效。
那時葛素爲她着急,在她茶水裡放毒,流景年紀小,未經□□,藥效起來時渾身酥軟難耐,她難受地抱着牀柱哀哀哭泣,終究也學不會去獻媚,差點被打死。
如今沒有教鞭逼迫,情到深處,不能自持,以前捱打也學不會的一下子全都會了,她心裡柔情蔓延,不覺低頭去吻寧慧額頭,寧慧正目光灼灼望着她,伸手扶住她臉龐,深深吻下去。
兩人都是初嘗此事,沒有饜足一般,流景從她眼稍眉角吻下去……
流景愣了一下,頓住了:“你……”
難以出口的話叫寧慧忍不住輕輕咬脣,神色卻還鎮定……
情話如灼人的烈火般燃起流景的熱情,情|事激烈如撕扯,累了相擁着睡過去,如此才足以彌補分別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