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不簡單。
一路上的張野越想越是心悸,他閱人無數,即便是面臨重案組總警司時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那個男人的氣質、眼神,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傳達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黑暗處盯上了一羣麋鹿的獵豹,只有絕對的狩獵者,纔會在眼角的余光中不經意流露出對殺戮的趣味,以及對生命的憐憫。
“你想什麼呢?”
穿過醫院大樓,眼見心不在焉的張野一路上一言不發,緊緊跟在他身後的趙宿雨小聲問道,“還在想剛纔那個婁醫師?人家怎麼了人家挺好的呀。”
“挺好的麼?”張野冷笑,“我知道人家在當今醫學界舉足輕重,除了在校醫院掛名以外在你們學校應該也有個固定職位。但是你最好少跟他來往——別問爲什麼,沒有原因,就是建議,你愛聽不聽。”
“他是妖怪?!”
趙宿雨壓低了說話時的聲音,她很少在普通場合聽到張野這樣的語氣。
“不是。”
張大師回答得無比果決。
他的地眼從進入醫院開始就一直處於開啓狀態,三燈無誤,是人是妖一眼便能辨別。
“但是人,有的時候未必比妖怪安全。”
“有你說的那麼誇張麼……”趙宿雨皺着眉打了個哆嗦,“婁醫師這個人真的挺好,我在學校旁聽過他的講座,不僅是講課生動,聽說私底下跟學生也是打成一片的類型。只不過今天他確實是怪了一點……也許是咱們真的打擾到人家的工作時間了?本來就是咱們有錯在先,人家態度冷一點也正常,是吧?”
“你說是就是吧。”張野仍舊是冷笑不止,“反正該給的建議我是給了,我說了,你愛聽不聽。”
“喂喂,你這個就有點太偏激了吧。”趙大小姐雙手叉腰表示不滿,“你都說了人家不是妖怪了,這才接觸十分鐘不到,你對婁醫師的成見也太深了吧!話說他到底哪兒得罪你了?我看你們在一起整條走廊都是濃濃的火藥味兒!人家確實是還不錯好吧,就算你不喜歡,也沒必要這麼詆譭人家啊!”
“是是是,是我主觀成見太深了。”張野笑了笑顯得心平氣和,他知道眼下無論自己如何勸解,這個固執的小丫頭都不會盲目的倒向自己一邊。那個婁醫師的僞裝工作的確是做得天衣無縫,甚至於連他自己都不相信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男青年會是個外表溫和深藏不露的危險角色。
“請問病房3217怎麼走?”
在住院部攔住了一名沿途打掃的清潔工人,張野禮貌地上前詢問。
那人微微一怔,高大帽檐遮住臉,佝僂的身軀隨着張野的靠近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僵直。
“那邊。”
他帶着沙啞的嗓音從深埋的巨大帽檐下傳來,與此同時伸出手一指,呈現在兩人眼中的是一段深棕色佈滿皺紋的粗糙指節。
“謝謝。”
張野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身旁的趙宿雨幾乎是本能地閃過一個厭惡的眼神,拉起張野就打算快步離開這個形貌古怪的清潔工。
“醫院裡怎麼會請來這樣的人?”
她還未走遠便小聲嘀咕,也不怕自己的話觸及旁人的自尊心。
壓彎的駝背,刺耳的嗓音。工作服包裹下的相貌已經可以想象,更不用說那從手指上便可見一斑的恐怖皮膚。
這樣一個令人糟心的形象,無所謂基本的禮貌,碰上以後迅速躲開幾乎是人之常情。
張野搖了搖頭,沒有即時制止趙宿雨的行爲,只是回望了一眼那個畏畏縮縮的清潔工人,眼神嚴峻,意味深長。
安雅的病房是在3樓的2-17牀。
在那個怪人的指路下,兩人並不費多少力氣便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因爲人去房空,整個空蕩蕩的病牀上被醫院的護士收拾的乾乾淨淨。潔白的牀褥,以及空氣中瀰漫的消毒水味兒。
張野看了一眼整間病房,自知查不到什麼結果以後把注意力的大頭放在了本樓層的護士站中。
“請問各位姐姐,半個星期以前這層樓是不是住過一名叫安雅的病人?”趙宿雨帶着微笑衝上去和幾位護士站的小護士打着招呼。
對着工作臺上的唯一一臺電腦,幾個白衣天使或是把玩着手機微信,或是利用工作時間修理着時尚美甲,看到來人以後只是匆匆一瞥便低下頭去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態度之冷淡,大約是對身上這身護士服最大的諷刺。
“什麼安雅?”
其中修着指甲的一人接腔道,臉上是一閃而過的不耐煩。
“醫大的學生,因爲盲腸割除手術住院的。”趙宿雨想了想補充,雖然很想衝這幾個護士發作,但是想想張野還在後頭看着,於是一腔大小姐脾氣全數忍了下來。
“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你們想怎樣?”
修指甲的護士一聲冷笑,翹起二郎腿的同時居然對兩人流露出了一絲送客的不善目光。
“……”
趙宿雨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心說難怪安雅在這邊住了一個星期回去後性情大變,要換做是她,早就跟這些說話刻薄的護士掐起來了。
“我們想問問她住院期間有沒有遭遇什麼事?”
趙大小姐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儘可能顯得和顏悅色。
“能遭遇什麼事?”
爲首對着電腦的護士甲擡頭看了她一眼,“你們是病人安雅的親人還是朋友?我就想問問我們一羣護士在這看着呢,你們覺得病人能遭遇什麼事?”
“那來人呢?她住院期間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去拜訪過她?”趙宿雨接着問。
“這你來問我們?”
把玩手機的護士乙一陣怪笑,“那麼多人來來往往,我們知道哪個是她前男友哪個是她乾爹?這你們也要跑來問我們,不太合適吧?”
“你不太會說人話是吧?”
趙宿雨捏了捏拳頭,看得出來已經是在極力忍讓。
身後的張野適時上前,拉她退後的同時也在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們沒有質疑幾位工作的意思,只是病人回去以後情緒出現了一些不穩定,所以我們當朋友的想來了解一下情況,聊表關心。”
他微笑着走上前臺,換了一副面孔跟幾個護士和平交流。
“來了個會說話的帥哥。”
修指甲的護士丙笑了笑,放下指甲刀,說:“帥哥你有什麼問題就問,能回答的我們一定回答。”
“謝謝。”張野禮貌地致意,這一連串的謙辭卻是看得一旁的趙宿雨生氣加噁心,“病人在住院期間精神狀態都還好麼?有沒有哪天突然表現出了異常?”
“這些病人大都一個樣,吃了睡睡了吃的,能有什麼精神狀態異常?”
護士乙笑笑,眉宇間的嘚瑟像是根本沒把那些病人當人看過。
“明白了。”張野笑着點了點頭,“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上樓轉角處的那個清潔工人,是你們這兒的老員工麼?”
“那是何伯。”護士丙掩嘴偷笑,望向轉角處眼神裡透着說不出的風情。“年齡不知道多大,長得是又老又醜,但平白卻有一股子力氣!”說到這裡,她面透一抹紅暈,就是這種老樹懷春的感覺,一想到對象是那臉都不敢露的醜八怪,趙宿雨一陣遏制不住的乾嘔。
“多謝,告辭。”
張野微笑,帶着身旁的趙宿雨轉身離開。
“去約你室友吧。”
他淡淡地說。
“爲什麼?!你不查了?”
趙宿雨瞥了一眼身後一羣笑得花枝亂顫的護士,眼神中透着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之色。
“查什麼?這地方還有什麼好查?”張野冷笑,“看不出來你們校醫院已經是烏煙瘴氣了麼?再呆下去有什麼意義?”
“如果你是指那幾個護士,我贊同。”
趙宿雨點了點頭,回想到之前的對話便是一陣咬牙切齒。
“第一你室友遇害的對象不是人類,問她們未必有什麼結果。第二病房跟護士站之間相隔不過幾步之遙,稍微有點動靜你覺得她們會沒有察覺?”張野冷笑着問。
“什麼意思?你是說她們全都知道,但是她們故意不說?!”趙宿雨臉色一變。“可是爲什麼?該不會她們也是妖怪吧?”她驚訝的捂住了嘴,小丫頭這兩天已經被這事兒弄得有些神經大條,只要情況稍有不對,就會下意識地往妖怪方面聯想。
“哪來那麼多妖怪?”張野笑笑,“這座住院大樓裡確實是有問題,但那幾個護士,就肉眼來看至少還是正常人。”
“可惜了。”趙宿雨搖了搖頭一陣咂舌,“有那麼一瞬間我倒真的希望她們全是妖怪變得,然後你動手,把這羣人話都不會說的傢伙全部殺光。”
“你以爲我不會麼?”張野的臉上泛起一抹介乎冰冷與憤怒間的笑容,“去找回安雅吧。直到真正走進我才發現,你們的校醫院比我想象得複雜得多。查已經沒有必要了,我現在只需要一個理由:去問你室友,只要她一句‘是’,我就毫不留情地開殺。”
“那她如果說否呢?”趙宿雨問。
“照樣殺。”張野微笑,“只不過是不讓她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地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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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道理起章節名真的是個麻煩又麻煩的事情=_=
這兩天課都是在晚上,九點回來以後整個人就狀態下滑到不行。
星期一星期二可能是一天一更左右,其他時段不出意外我一天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