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料?你加了什麼猛料?”趙宿雨不解地小聲問道。
“你的頭髮。”張野嘿嘿一笑。
“我的頭髮跟猛料有什麼關係?”黑夜中望了他一眼,趙大小姐臉上的疑惑更甚了。
“有啊。”張野輕勾嘴角,“聽說過‘女子三香’麼?”
“沒有。”
兩女彼此相望,面面相覷,一致搖了搖頭,表示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沒聽過是正常的。”張野笑了笑,“所謂‘女子三香’,是指成年女子身上所分泌出的三種特殊香味。髮香、體香、乳香。其中蘊含的誘惑力,對喜歡女人慾妖來說,大概是無異於老賭鬼摸着了麻將。”
“好你個張野!怪不得找我要頭髮,原來抱得是這個心思!”趙宿雨俏臉一紅,黑暗裡就打算伸出粉拳一頓猛揍。
“噓——”
張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們停在窗簾後藏好自身。
寂靜無聲的黑夜裡,窸窣傳來一陣類似重物在地板上拖行的摩擦聲。黑色的弓腰人影映射在病房外的磨砂玻璃上,倒映在室內被拉得很長很長。
“是他?!”
窗簾後伸出一隻眼睛的趙宿雨小聲驚叫,音量被壓低得很死,但仍掩飾不住表情上的吃驚。
弓腰駝背之相,這種身材的人在偌大的醫院再找不出第二個來!回想到白天在醫院裡的際遇,她百分百確定這個鬼鬼祟祟的人一定就是那畏首畏尾不敢示人的何伯!
“別出聲。”
張野看了她一眼,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提醒道。
他本人看上去並不吃驚,只像是對這一幕早有預見。
病房的大門被緩慢推開,在黑夜中一聲突兀的“吱吖”聲裡,門外走廊中的慘白燈光被拉開了長長一線。
病房裡很空。
除了那具身着病號服的紙人外,餘下的空間,只有躲在窗簾後隱匿氣息的張野一行。
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了濃重的喘息聲,像是發情的公牛,又像是大功率的風箱。
弓腰的黑色人影朝着病牀處一步步靠近,在依稀可以視物的微弱光線下,牀上那名術法變化的假人顯得面容姣好,神色安詳。安靜的美人沉睡於恬靜的夢鄉里,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髮香縈繞,她的每一寸肌膚都真實的像是尤物雪肌、吹彈可破。
那風箱一般的喘息終歸是越來越重,隨着來人與病牀的距離不斷靠近,黑夜中彷彿是猛獸的捕食,那妖物一個虎撲,發了瘋一樣帶着發紅的眼眶朝病牀上的紙人撲了過去!
窗簾後的三人將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除了面無表情的張野,餘下兩女的神色都是一片慘白。
安雅的揪心來源於自身的痛苦經歷,而趙宿雨的反應則單純是由於牀上所躺之人與自己長了一張完全相同的臉。這一幕發生在她身上感同身受,看着這樣一頭怪物撲來,她的臉上不由閃過一抹極度厭惡之色。
正捕食的妖物撲了一個空。
他興致高昂的撲向病牀上的人間絕色,卻不曾想到玄門咒法根本經不起外力摧殘。
在那陣足以令常人摧毀筋斷骨的巨力之下,張野的紙人幾乎是沒撐過片刻便形神崩毀。隨着片片紙灰的散落,那身形停滯在牀上的妖物一個愣神,四處環顧下,嘴角掛下一串極長的涎水。
“不用找了。”
窗簾後的張野信步走出,見面是一個劍指,霎時間,四根獸形金杵自房間四角隱現,釋放出的障壁籠罩了病房上下,算是封死了這妖物所有的退路。
他一現身,理所當然,身後窗簾裡的兩女也跟着相繼走出。
安雅的臉上是紅到滴血的憤怒,以及一雙眼淚即將奪眶而出的雙眼。而趙宿雨的臉上則是深深的厭惡與噁心。
病牀上的何伯微微一愣,摘下身上的外套僞裝以後,露出了那張褶皺與斑駁佈滿的臉。數道泛着污水腥臭的皸裂在他的皮膚上蔓延,而在那雙微微發紅的雙眼下,隱約可見看向趙宿雨是不加掩飾的垂涎熱切。
他很釋然。
剛剛還在奇怪爲什麼好端端躺在牀上了小美人一下子跑沒了蹤影,現在看來原來是躲到了窗簾後頭。
“你,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你別過來!”
看着怪物挪動身子的趨勢,躲在張野的身後的趙宿雨不由得花容失色。這妖怪的身手她此前看得一清二楚,捫心自問如果躺在病牀上的是自己,剛纔那一下虎撲她絕對躲不開!
何伯舔舐着皺紋爬滿的手指,顯得對她的反抗情緒格外受用。
“張野!”
趙大小姐間雜着噁心與恐懼的情緒已經壓縮到了極點——張大師在封鎖妖物退路的同時也鎖住了她們的退路,意思是狹小的病房內幾個人幾乎是沒有逃竄閃躲的餘地。
“站到牆角。”
張野微微側過頭,回望她們的同時,用冷峻的語氣提醒他們照顧好自身。
這隻妖物並不簡單。
四象封魔陣法的核心優勢在於四靈神位對下等妖物的天然震懾。這種威懾類似於貓對老鼠的種族壓制,屬於自然之力,生物本能。
但是這種震懾在眼前的欲妖身上並沒有收到很好的效果——至少就眼前的情況來,突現的四靈大陣並未對他的神智產生半點影響,妖物發紅的雙眼中,仍然還是對美女絕色的狂熱貪婪。
能完全豁免四靈神位之力,這等修爲已經足以讓張野正視。
他在想今天的“守株待兔”是否還是太過草率了一些,本想着帶上兩位女流親眼見證這妖物的覆滅,可以間接幫助安雅走出心理陰影,現在看來如果場面難以收拾,兩個毫無戰鬥力的女人反倒成了他背水一戰的最大累贅。
“你,滾開。”
病牀上的何伯擦去了嘴角的口水,扭動脖子以後紅着眼看向了擋在兩女身前的張野。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在夜中喊出來,有種痰中帶血的驚悚感。
張野笑了笑,只是催動了手中令咒,一時間神威浩蕩的四靈神位自牆壁四方隱現,鎮壓合縱之力摧枯拉朽。
何伯翻身下牀,對着四周光芒畢露的四聖齜牙咧嘴,背後冉冉升起的猙獰兇狠之勢,居然是堪堪與那四大神獸分庭抗禮!
這一幕看得張野很吃驚,他沒想到這妖物已經兇到了這個地步。
妖物敢同四獸神對峙,這一場面的瘋狂,已經無異於一隻老鼠對着貓吼叫,甚至單憑氣勢兩人平分秋色!
這一刻錯估事態發展的張野面色如鐵。
他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是要栽在自己的自信之上。
四象封魔陣,陣器構成船體,而支撐起這艘戰艦的火炮分佈在障壁四方。
即青龍雷馭,即白虎氣殺,即玄武水漫,即朱雀飲魔。
而恰恰是出在時間有限的條件下,自認爲尋常小妖已不在話下的張野,並沒有在這次的佈置上花費任何心思苦工,而是單純地打算依靠四靈神位的震懾力,擺平這次的欲妖!
他的想法有錯麼?顯然沒有!
今天以前誰敢說尋常妖物能抗衡四靈神位他絕對能笑掉大牙,這不是說他自己多麼託大,而是這件事本來就近乎不可能。
誰能想到這世界上真有比貓兇的老鼠?
千年萬年出了一個特例,好死不死被他碰了個正着!這裡頭的因緣巧合只能用一個運氣背來形容,而除此以外,怪不得任何人的邏輯推斷!
他錯估了對方的修爲,也過分地依賴了四相陣數的核心屬性。沒有實際攻擊陣術的後果就是一旦四獸神的壓制屬性淪爲擺設,徒有空殼的四靈陣法一瞬間成爲了最大的笑柄!越發逼近的四尊神位張牙舞爪,然而落在欲妖的眼中,可笑的像是一羣虛有其表的跳梁丑角。
趙宿雨和安雅躲在窗簾後瑟瑟發抖,而面色冷峻的張野隻身對敵,手中兩張符紙懸浮,一顯雷聲隱隱萬馬千軍相,一呈火光陣陣真武三昧炎。
“五雷猛將,火車將軍,翻天倒地,驅雷奔雲,對仗萬千,統領神兵,開旗急召,不得稽停!”
這是左手的道家開旗咒,敕令隕落,有火車神兵雷神部衆應和,恍惚間,金戈刀鳴隱於身側,浩蕩之勢策馬遊疆。
右手,“天火星官,朱雀旗將,三昧天隕,號令真陽,神兵開道,烈羽旗槍,殺伐未定,我道無雙!”
這是大衍真火,朱雀旗槍,神兵開刀,所向披靡!
兩道烈芒交錯之勢在一瞬間如同重弩發射,目標是陣中邪鬼,威力過處一往無前。
何伯站立不動,因爲本身彪悍,所以並不打算躲閃。
他貪婪的目光越過張野直接落在了窗簾後的模糊人影之上,月光勾勒出了兩位少女驚心動魄的曲線,而在紙人破碎後那一縷攝人髮香的衝腦下,他渾身的血脈開始愈發噴張沸騰!
四靈神位,轟然破碎!
在真火旗槍的針鋒相對之下,像是被大地皸裂佈滿全身的何伯大步向前,用身體硬憾着張野結陣召喚的萬馬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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