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統一時間,下午三點半。
張野看了一眼自己掐的如時鐘般精準的日程安排,大概自己都沒想到,出一趟遠門事情會有這麼多。
見完了趙夫人,下一步理所當然就該處理一下樑警司拜託他的問題。
一支在兩界疆場上來去自如的輕騎兵。
一要忠誠可靠,二要有組織紀律性可言,一組成員最好修爲實力相仿,彼此間還得形成一定的戰術配合。就光是這四點,就足夠難倒一批人。
爲什麼?
因爲稍微懂點內情的人都知道,古往今來,但凡是修者,就沒有一個不是天南海北四處走的流浪客、天性不羈愛自由的大浪逼!
跟一名講究“道法自然”的修士討論團隊協作、戰術配合?
有空在這方面下功夫,不如費點心思想想怎麼讓母豬飛上天,讓老鷹自由泳!
修士不是士兵,無法量產,無法去刻意地訓練。一旦限制了人身自由,道心、修爲都會收到毀滅性的遏制打擊。在這樣的現實條件下,要把修士羣體作爲一支專門服從管轄的武裝力量,其結果只能是另闢蹊徑、劍走偏鋒!
要忠誠可靠,就必須要從自身班底中入手。
要有組織紀律性可言,最起碼你得有鎮住人家的手腕、力量。
修爲實力相仿——修爲水平高一點的不好湊人數,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的修真苗子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彼此間一定的戰術配合,這點比較煩,但是大體也難不倒奇門遁甲專精的張野張大師。
他心中的備用人選很理想,黃毛一行六個人,算上他自己這個未上任的組長,剛好達到樑警司那個特別行動組的人員數字要求。
忠誠度不必懷疑,六個人都是被他從貧民窟裡一手提拔起來的,相當於是僅次於林九的原生班底,一個個都是掏心窩子的叫一聲“老闆”、“大哥”。
修爲實力也算是差強人意,雖然靈司境的門檻低是低了點,但是配合上六元捭闔陣旗,發揮出的戰鬥力也絕對不會比會法境的修者差。
應龍一戰的“陣靈”異變讓他看到了這六個人身上的潛力。
如果說一個最意外地陣數錯誤可以在他們的手中變成驚世駭俗的陣靈顯化,只要給予時間精力去耐心培養,爲什麼不能把這樣一堆終日靠着陰陽集市微薄賞金度日的廢物,雕琢成世人眼中別有姿色的異寶?
張野有着自信,也有這樣的野心。
他相信奇門一道的奧秘絕不僅限於自己瞭解到的這些內容,只要運用得當,別人可以靠丹道、馭靈道成就無上偉業,自己也同樣可以依靠陣道打造出一支馳名兩界的飛雲鐵騎!
“人都到齊了沒?”
瞥了一眼上前迎接的黃毛,張野看了看遠處嘴上不疼不癢的說。
黃毛,老周,大河,小胡,四眼,劉二。一行六個人,一個不缺。
林九辦事向來都是靠譜,說了會把人帶來,缺胳膊少腿也會湊齊這六個人。
黃毛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己這位越發深不可測的老闆,一張臉上半是崇敬半是敬畏。
“都到齊了,有什麼事您請吩咐。”
初冬的天氣乾燥而寒冷,北方的氣候尤爲如此。所幸午後的陽光還算和暖,不然大冬天的在戶外站了將近一個小時,任是誰也不免發幾句牢騷。
作爲團隊裡的領頭人,此時此刻的黃毛表現得足夠主動。
嚐到了甜頭,利潤、功法、器具,現如今應有盡有。在認識張野以前,他們一幫人完全是陰陽兩界最底層,靠着點社會福利混日子的酒囊飯袋。只有在跟了張野以後,他們才逐漸體會到了被人重視、手握力量的感覺。
他們開始拿着價格不菲的賞金,開始不屑於往日那些與業內同行爭得頭破血流的小任務。這種久違的鬥志讓每個尚有野心的人都感覺到了對未來的希望,所以這一聲老闆,連同當初最難馴服的劉二在內,每個人都是叫得心甘情願。
“到齊了就行,我接下來要出趟遠門,離開之前,有些事情要同你們交代一下。”
張野笑了笑,拍了拍黃毛的肩膀,引着一行六個人走到了幾步外公園歇腳的涼亭中。
“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想不想進入編制?”
張野面帶微笑,說這話時語氣平靜。
“什麼制?”
黃毛擰着眉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野所說的到底是什麼內容。
“我說,想不想進入編制。”
張野笑了笑,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思。
在其餘五個人懵懂的表情中,唯一見過世面的老周第一個乾嚥着唾沫顫抖着雙手走到了人堆前。
“老闆你剛纔說啥?”他的聲音中帶着絲許顫音,“編制?!您的意思是,典獄司?!”
理所當然,對他們一羣出身陰陽界的人來說,這個“編制”於情於理最貼近的意思都該是指向典獄司的典獄卒。
六人中爆發了一陣小規模騷動。
隨着老周這句話脫口,每個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抹或多或少的驚詫。
典獄司。
裁決陰陽界事務的最高發庭。立足於四大名山以外的最高組織,這幾乎是每個賞金獵人的最高夢想。
“錯了,不是陰陽界的編制,而是世俗界,吃公糧的公務員。”
張野笑了笑,不乏耐心的解答了這幫人的困惑。
“呵呵,老闆,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聞言後的黃毛一陣失望的搓了搓手,“我們一羣連正式學歷都沒有的社會閒雜人等,還能混到吃公糧的位置?”
他們幾個的社會地位他們自己心裡一清二楚。
靠點小本事走關係混進典獄司還有點可能,沒學歷沒文憑,歷來以地痞流氓的身份混跡街頭巷尾的人,這樣的貨色也能擠進正統編制?
“爲什麼不可以?”
張野反問。“上次在應龍一戰中,那個站在我身後,舉着黑色大傘的重案組組長,你們還記不記得?”
“有,有點印象。”
黃毛點了點頭。
“人家有心成立一支完全由修士組成的武裝力量,隸屬於公安部門,專門負責執行相關類別的靈異案件。”張野勾了勾嘴角,“我說的編制可不是你們想象中坐着辦公室喝着熱咖啡的文職人員,而是真正意義上上刀山下火海的‘特警’,一批針對陰陽界事務而專門設立的特殊武裝。”
“……”
沉默。
黃毛愣在了原地,想了半天,不知道該回以什麼樣的反應。
特警?
給國家賣命?
聽起來牛皮哄哄,但是這種風頭響亮又牌面光鮮的好差事,他實在沒什麼理由相信會平白無故落在自己頭上。
“不敢接?”
張野笑着看了衆人一眼。
“不要質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我沒有理由來騙你們,你們是我手下僅次於林九紅衣的原生班底,有好事安到你們頭上,我覺得應該不難理解纔對。”
“我們不是質疑老闆您的好意。”黃毛匆忙解釋,“我們是不相信我們自己。”他不停地搓着雙手,扭捏的樣子像是又回到街頭擼串的當晚——他接到了張野的電話,猶豫着要不要帶着一幫兄弟前往逸城縣的趙家祖宅。
“我們是什麼樣的水平自己心裡清楚,論修爲也就是個御邪境不到的雜毛級打手,論出身也沒什麼光榮的地方和別人競爭。都說了是特警了,那要求方面肯定不會低。您確定就我們這樣的,能讓那位重案組的大人滿意?”
原本說話是還帶着三分仰望的黃毛這一刻徹底低下了頭顱。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發自心底的自卑。
這種感覺就像是把街頭抓來的乞丐換上龍袍強行按在了龍椅上,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王霸之氣,只有恐慌,看着滿朝文武,如坐鍼氈般地恐慌。
“用不着讓人家滿意。”
張野忍不住笑出了聲,“記好了你們的組長是我,從上往下的職位分配,你們只需要對我一個人負責。重案組組長那邊有我處理,你們只需要讓我滿意,明白嗎?”
“那需要我們怎麼做?”
黃毛擡了擡眉梢。
“不急,我正要一件一件跟你們說。”
張野笑了笑,“第一件事,我想要知道,我分配給你們的六元捭闔陣旗,你們已經修煉到了什麼程度。”
“每個人都與自身的旗幟有所感應,嗯……剩下應該就是熟練掌握陣型變換了。”
黃毛想了想,給了個眼神,於是在場的六個人,依次亮出了手中陣器。
黃毛本身屬火,挑的是感應最強的赤元離火旗。
老周性格沉穩,挑的是中庸溫和的青元震木旗。
大河老實憨厚,駕馭的是固守一方的黃元戊土旗。
劉二偏執又圓滑,手握六元之中的玄元兌水旗。
小胡真元屬風,駕馭靈動飄逸的混元乾風旗。
四眼其貌不揚,手持的是最後一杆紫元驚雷旗。
六旗旗主,各有千秋。
雖然撇開了陣器就是羣灰頭土臉的窮小子,但是那一刻六種光芒互成輝映,看到了這一幕的張野卻還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拉風感。
有點得意,有些欣慰。一半是滿意自己的作品,一半是慶幸這六個人的自身屬性剛好可以和六元變化有所切合。
六杆陣旗上光芒強弱程度各有不同,顯而易見的地方在於,水火雷三杆陣旗光芒最盛,其餘旗幟稍顯遜色。這點上除了得益於上次在運河兩岸吸收的應龍之力,很大程度上也與旗主自身的水平密不可分。
老周和大河都偏於沉穩,兩人的基礎穩紮穩打,更傾向於後期發力的類型,小胡本身的真元屬性並不彰顯,因而在真氣修煉上契合進度最慢,這點在張野看來也算是無可厚非。
黃毛本身水平不高,悟性和根骨都是勉勉強強在及格線邊緣徘徊,但勝在自身性格因素中火屬性真元感應太過強烈,見面第一眼就能與六旗當中的赤元離火旗相爲呼應,日後的修爲進度可想而知不會太慢。
其貌不揚的四眼在六人當中向來都是最內斂沉默的那一個,但是內斂並不等於資質差,恰恰相反,不動如雲海盤踞,一動如雷霆震怒,這樣的資質,即便是放在名門大派也是中上之列。
要說驚喜。
最驚喜的應該還是當初那個叛逆又棘手的劉二。
張野沒有想到,六人當中性格最不討人喜的他,到頭來居然是六個人裡頭潛質天分最高的人!
三杆異化陣旗當中,唯獨那柄黑色的玄元兌水旗旗風獵獵,符籙奇詭的帆布之上,一頭兇悍無匹的水屬巨黿在張牙舞爪,未聽召喚,已經有了絲絲寶器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