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已經證明了在絕對陣術面前自己這點小伎倆的蒼白無力。
除了打散了幻陣之外的僞裝,筋疲力竭的張野等來的下場只能是黑霧中蓄勢待發的第二輪攻擊。
“看樣子今天是要栽在這兒。”
走投無路的他苦笑了一聲,剎那間倒有了股“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悲壯。
這幕後的佈陣者強麼?
不強!
人家吊打林九的前輩,一出手就是八杆令旗!跟那種手握八門奇術的真正高手比起來,這躲在背後不敢現身的傢伙頂多也就是欺負欺負自己這種入行不到半年的新手!
說白了,還是自己太弱。
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廢寢忘食都得發奮修行一雪前恥!無論是這龍騰妖禍也好還是陰陽集市的雜碎也罷,人善被人欺的定律,當真是到了哪個領域都一樣讓人不爽!
“死了沒?”
正當某人回首往昔咬牙切齒之時,陣外紅色障壁之後終於響起了那句等待已久的聲音!
像是午時三刻刑場上的一句“刀下留人”,隔着不可視物的法陣,聽到這一聲牢騷的張野當真是一陣死裡逃生的感動。
“現在還沒死,不過你要是再晚來個五分鐘,答案就不好說了。”隔着陣法的張野一陣高吼,雖然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不過也沒忘了保持該有的冷靜。陣中釀第二輪攻擊的黑霧魔雲還在虎視眈眈,林九的趕到並不等於完全意義上的虎口脫險。破陣之前一切的喜出望外都是浪費表情,如何利用趕來的外援真正扭轉局勢,這纔是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這破陣怎麼破?”林九問,說話間帶着一陣吞嚥動作,應該還是沒忘記隨身攜帶的酒水。
“不知道。”張野一陣苦笑,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這座陣法運用的是更爲高階的六合陣數,因此具體的生門方位我無法準確運算出來。換句話來說真的能取巧我自己早都來了,也用不着兩眼一翻呆在這兒等你救援。”
“這樣吧,”頓了半晌,思考良多的張野給出了這樣的回答,“癸水西北,乙火東南,庚金正西,這三個方位,你按順序依次進行等頻率衝擊。按我的方法試一試,如果大陣結構出現鬆動,再在第二輪衝擊爆發之前採取更多措施。”
“太麻煩了吧!”林九皺了皺眉頭,翻了個白眼。
這傢伙的思路永遠都是那麼簡單粗暴,要麼你上用套路,要麼我上用拳腳。智謀解決不了的東西那就用武力,如果武力再解決不了,那就用雙倍武力!
破陣的思路普天之下一般也就那麼兩種。
一種是瞭解整個陣法的運行規則,然後洞悉出陣型結構拼接中的弱點所在,按紋路分解,類似庖丁解牛一般,用最小的力氣做最大的功。
另一種就是林九口中不問三七二十一的暴力拆卸。管你什麼陣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就是一堆拼裝起來的廢渣!
形象一點的比喻,前者是定點拆樓,後者定向爆破。
“你不行,讓我來。”
陣外的林九摸了摸鼻子,做了個李小龍開殺之前慣用的招牌動作。
“怎……怎麼個意思啊……”聽到對方話裡的那股殺心,張野沒來由的較先前陣中的威脅更加虛了起來。
“什麼怎麼意思?你找個相對安全的位置抱頭蹲好,半分鐘事情,沒你想的那麼麻煩。”
叼着酒瓶的林九笑了兩聲,那股喪心病狂的語氣基本上是已經等同於證實了張野的猜想。
那句含在嘴裡的“別”字還沒出口,整個大陣的穹頂方向就傳來了一陣彷彿天崩地裂般的震盪感,自知爲時已晚的張野下意識地抱頭鼠蹲,在末日般的衝擊之下,僅僅是稍稍停頓後的三秒,整個運轉正常的殺陣像是遭遇滅頂天災一般自上而下迎來了十二級地震般的瘋狂搖晃!
度日如年般的半分鐘。
當簌簌的碎片從頭頂依次落下繼而化爲塵灰,陣中緩緩站起的張野已經像是平白在上甘嶺上的炮火叢中走了一遭。
這種四面八方十二個方向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內部衝擊,其震撼程度大概是類似於正常人被困在倒扣的寺院大鐘內,然後有不明情況的僧人重重地撞下了擊錘……
耳膜,腦殼,以及瀕臨脫殼而出的靈魂。
整個人連同麻痹的神經在內,在那一瞬間彷彿是瀕死體驗一般昇天的快感。
“你看,哪有你說的那麼麻煩?”
林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好像還帶了點得意。
“可以。”兩眼圓睜血絲布滿的張野點了點頭,心說這筆賬我算在龍騰背後的那名黑手身上了。
掃了一眼四周空曠而黑暗的環境,大陣所處的位置應該是類似於封閉廢棄的地下車庫。他猜想的沒錯,事實是身陷囹圄的自己的確是被遮住雙眼困在了龍騰大樓的某一處。
至於走在馬路上的自己是怎麼被轉移到這個破地方的,這個問題還得去問那幕後的佈陣人。幻陣的佈置從來都是與鬼物慣用的“鬼打牆”異曲同工,特點就是隻有在中招以後,陷陣人才能意識到身處異常。
“你是怎麼找來的?”
過了很久纔回過神來的張野搖了搖仍有些輕微震盪感的頭,看向了喝着酒一臉輕鬆的林九。
“費了點功夫。”
林九舉着酒瓶灌了一口。
“從掛完電話打不通開始,我就意識到你這邊怕是出岔子了。圍着那座妖氣瀰漫的大廈跑了七八個來回,最後還是多虧了你那聲救命。”
“呵呵,把捕獵用的陷阱設在地下,也難怪你找的費勁。”張野冷笑了兩聲。
“今天你壓根兒就不應該出門。”林九笑了兩聲,“看到頭頂那朵大塊烏雲你就該意識到這是邪氣東來,妖氣正盛。這種情況又偏逢暴雨,路過這種妖穴基本上是想不中招都難。”
“事後說這些有意思?你以爲是我自己心血來潮想跑到市區亂晃?”張野白了他一眼,又是一臉怨懟的看了看手邊丟到一旁的皮川子。
“回家吧。這事兒比你想象的麻煩許多。你也少操心了,反正人也沒事兒,就當是吃一塹長一智。”
“可能麼?”張野笑了兩聲,擦了一把早已因爲虛汗而浸溼的額頭。
“回家,然後找機會把丟的場子再找回來。打電話給老趙,再催一遍那批鋼材的進度。我要加緊煉製出屬於自己的隨身法器,這邊的賬,肯定是要不日奉還。”
“我倒不是反對你以牙還牙,畢竟今天也算是差點送命的交易。”林九眯起了眼睛,“不過我可是提醒過你,這後頭的角色不簡單。”
“我知道。”張野點了點頭,不動聲色。“不過畏首畏尾就只能一輩子在底層混一口溫飽飯,這是你教我的道理。”他笑笑。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叼着酒瓶,林九饒有興致地問。
“回去把這邊的情況全數上報給典獄司,讓他們提高任務賞金,也炒熱這件事背後的熱度。”張野冷笑了兩聲,眼神中帶着說不出的狡黠。
“於公,我不可能放着這批邪魔歪道禍害更多人,於私,今天這個仇不可能不還。但我們倆的力量怕是實在有限,那麼要討回場子,第一步就是把水攪渾。越多的人蔘與進來,局面纔會越熱鬧,人家的陰謀越快敗露,我們從中可做的文章就越大。”
“可以,你這個頭腦居然也會找不着工作,着實是讓我刮目相看了。”林九笑了笑,一臉拜服。
“以前的我是愣頭青,甩開膀子只想着幹,至於怎麼幹,幹到什麼程度爲止,我從來沒想過這些問題。做事永遠是走一步看一步,沒地方住了纔想起來租房子,臨着畢業纔想到要找工作。”張野苦笑了一聲,接過了他手中的酒瓶,沒對嘴仰天抽了一口。
“但這幾次架打完以後我突然想通了。”他對着胸腔中流淌而下的辛辣一陣皺眉,“人要做一件事,首要的必然是一個明確的目標。明白你想做什麼,明白你該怎麼做。
“陰陽界的規則我大概摸到了一點,那就是無論你做了什麼,該找上門的遲早都會找上門。決定你明天能否活着看到太陽的東西不只是所謂的因果,還有你自身的手腕和實力。那隻無辜死去的大老鼠,還有今天意外陷陣的我自己。沒有一定的實力底氣,就註定了只能一輩子提心吊膽左右逢源。”
“真的看不出來,就這麼短短几天,你這個思想能一下子深到這個程度。”林九眯起了雙眼,差點就接在話後頭鼓起了掌。
“很正常啊,我能告訴你在你來之前那半分鐘我連後事遺言都想好了麼?”張野白了他一眼,一陣若無其事地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