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是今日的撥雲殿。
張野抖動着眉梢,愣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
“怎麼這就是你所謂的‘可以讓局面有所改善’嘛……”他滿臉的臥槽,“看不出來前輩你藥理學得很透徹啊!以毒攻毒的法子是你這麼用的??”
“這是一門起步由地魁境修者發動的生命法術。”
李星雲微笑不改,沒有管張野的質疑,而是自顧自地解釋着自己的所作所爲。
地魁境。
這麼輕的年紀,居然是地魁境修者嘛?
張野在心裡微微一愣,心說果然不愧是前任掌門加上四大長老不惜豁出性命也要守住的苗子,如此算來,三十年之內,這傢伙恐怕是真的有資格問鼎中原呀。
“接着說,詛咒內容呢?”
他問。
且不說這傢伙還是以自己“乾媽”的名義自居,就算憑她的身份地位,張野也很清楚對方並沒有加害自己的理由。
“以自身精血在中咒者體內種下一枚‘劍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星雲微微一笑,給出了這樣的解答。
“……”張野楞了一下,心說臥槽……這特麼生命共同體嘛??
“什麼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問,眼睛瞪得快趕上乒乓球了。
“字面意思聽不懂嗎?就是我發達,你跟着發達,我受傷,你跟着吐血。”
李星雲前輩道。
“那你要是嗝兒屁了呢?”
張野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哼哼……你這麼聰明,猜不着嗎?”對方嘿嘿一笑,用臉上的表情,完美解答了張野的疑問。
“……”
如果不是年長女性不好得罪,這一刻的張野差點把嘴裡的那句你【嗶——】給罵出來。
“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強壓下了一腔怒火,他換了個最爲妥當的問法。
“基本沒有什麼好處。”李星雲冷冷一笑,“我知道你的疑惑。你在想,如果沒有任何好處,這門法術的意義又何存。我現在明白的告訴你,這門禁術原本的使用對象,應該是那些意圖對我不利,而我又無法打贏的人。”
“所以在這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生命鎖鏈下,對方就無法對你產生任何威脅——甚至爲了防止你死於他人,對方還會心甘情願的成爲你永遠的免費打手,任何時候以保護你的性命爲優先?”張野並不笨,因此在李星雲這麼說的時候,他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這招的真實用途。
所謂“生命法術”,言外之意是燃燒生命,一輩子只能使用一次。
“但是我不懂,”他皺眉,“作爲一張保命的絕佳底牌,你爲什麼要把這種機會浪費在我身上?”
如李星雲所言,這門法術如果施展在別人身上,其效果,完全足以在關鍵時刻扭轉戰局、倒置乾坤!但是把這種強行徵召打手的霸王條款用在張野身上——至少是此刻的張野,無疑是做了一筆虧破天的買賣。
“不算浪費,這麼做,目的有三。”
李星雲伸出了三根手指。
“其一,以我的精血在你的靈魂之海中種下一枚符印,這相當於是在你我之間建立一層聯繫,從今往後,任何你靈魂之海中的異動,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內被我察覺——如果那三道詛咒間的平衡被打破,我留下的這道劍印可以以第四道詛咒的身份隨時入場權衡,幫你穩住靈魂中的異變,同時也阻止即將借體重生的魔神。”
“好一個深謀遠慮啊……”張野冷笑着附和。
“其二,想必你自己也感覺到了——你剛剛所獲得的‘內視’能力,本質上是靈魂力量的增強。現在的你已經可以超脫肉體層面卻看待世界,這點,對你往後的修行大有裨益。”
“這算是那個‘一榮俱榮’嘛?”張野問,“用你的劍印,強化我的靈魂力量?”
“不算,但可以這麼理解。”李星雲微笑,“詛咒在侵蝕你的靈魂的同時,也在無形中增強了你的靈魂力量。因爲對於那兩道弒神詛咒中蘊藏的神格而言,一旦他們復活,你的靈魂就是他們未來的資產。只是在他們成功奪舍以前,再多的積蓄也只是爲你做嫁衣裳,索性我就在這個基礎上推波助瀾,再爲你那片混亂不堪的靈魂疆場,注入一道我的靈魂力量——你剛剛突破的那層界限,就是靈魂力量質變後的直觀反映——而在我的詛咒下達之前,距離突破,只差那麼一點點。”
“看不出來您還是個強迫症患者啊……”張野呵呵一笑。
李星雲前輩不予置評,只是微微一笑,“其三,也就是你剛剛提到的‘一榮俱榮’,忘了告訴你,這門法術可不像你想象中那樣是單方面剝削的霸王條款——如果我在有生之年成功進階了‘天機之境’,那麼相應的,你也會得到一項饋贈。”
(ps:人道六境:靈司、御邪、會法、玄元、地魁、天機。怕有讀者忘了,特此提醒。)
“什麼饋贈?”張野問。
“無雙劍印。”李星雲神秘一笑,“作爲天劍侍從,如果有誰擊殺了你,那麼將會在方圓百里範圍內引發威力浩大的‘天劍之怒’。”
“什麼叫‘天劍之怒’啊??”這一個接一個逼格極高的名詞,說的張野一臉懵逼。
“一種威力極其強大的毀滅性術法吧,史書中的相關記載只有一次,偏偏是那一次,從那以後,再無人敢於擊殺攜帶無雙劍印的人。”李星雲前輩微微一頓,隨後道出了沉埋於史書中的真相,“公元1240年,蒙古大軍策馬襄陽,上萬騎兵浩浩蕩蕩,一路平推直取城池。當時的可汗帳中,有一名來自西域的妖僧,因而那場世俗政權間的爭鬥,實則也是道域同魔道間的較量。”
“後來呢?”張野安靜了下來,突然間有種聽歷史課的感覺。
他心說西域妖僧嘛……
該不會是金輪法王吧……
“後來,大軍攻破城池了唄。”李星雲冷笑,“妖僧向可汗建言,取城中童男童女獻祭,召喚大黑天降世,直接屠滅了一路上多加阻撓的中原勢力。”
“大黑天……不明覺厲啊……”張野不禁哽咽。
“西域佛宗的魔神,要不然爲什麼叫妖僧呢?”李星雲解釋。
“我猜猜,當時那位身攜無雙劍印的‘天劍侍從’,應該就在襄陽城中吧?”張野問。
“不然呢?”李星雲反問,“那名妖僧很狡猾,狡兔三窟,因爲精通替身之法,一路上爲自己設置了無數個替身,躲過了多次中原正道的擊殺。即便是進入了城中,同樣是大擺迷魂陣,最後瞞天過海,居然真的讓他成功召喚了大黑天。
“結果你應該也能猜得到,都說了主題是‘天劍之怒’,當時的那名先人自然是命喪當場。他死以後,漫天的劍氣濃重如雲,在無堅可敵的劍風罡氣中,不計其數的天劍自襄陽的天空如雨般灌下!
“一個生命法術,屠盡了滿城上萬蒙古騎兵,也擊殺了尚在胚胎中未召喚完全的大黑天魔神。那一天,城中的血霧隨風飄出去方圓百里,鮮血浸染的土地,直到數月後仍然是黑色一片。”
“您這個文筆……有沒有考慮過寫小說啊?”張野從愣神中不經意的一問,換來的是李星雲前輩一個標準的白眼。
“你小子說爛話的本事堪稱一絕。”
這是後者對他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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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厲害了,這個真的是厲害了。”
玩味着對方口中剛剛聽來的故事,張野的表情一陣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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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說這個老道姑當真是深謀遠慮啊……
自己身上的兩道弒神詛咒,原本是死亡後,多餘的一道自動附着到擊殺者的身上。而這種局面也就造成了,只要他一死,至少會有一名神靈借體重生,然後另外一道神格在在場的衆人中另尋宿主。
但是現在,有了這個“無雙劍印”在,可以說只要他一死,就算有再多的神靈復活,接踵而來的“天劍之怒”也會把剛剛重生的神靈們重新打回地獄!如此一來,就算不死不滅的神格再次尋找宿主寄生,也給她這位“正道代言人”留下了充足時間去善後,畢竟一名神格寄生的普通人,和一名借體重生的山川地靈,完全是兩個不同級別的戰鬥力單位。
這纔是她口中的第三個好處吧……
相當於在自己身上安裝一個遠程遙控的定時炸彈,一旦自己這枚不安全因子出現任何異常,直接來一場方圓百里範圍內的大掃蕩,連人帶屍體一起轟成渣渣……
“呵呵……呵呵……”
望着這個女人,張野突然間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你在我的靈魂之海中留下一枚劍印,真的只是因爲這三點嗎。”
良久,他突然問了一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話來。
“嗯?”李星雲皺眉,“不然呢?還能因爲什麼?”
“沒什麼。”
張野笑了笑。
因爲他的視野慢慢轉向了那片混沌虛無的靈魂之海,在那片廣袤無垠的黑暗中,除了另兩道不同的詛咒以外,那道紅色的龍紋,和那柄小小的光劍,貼得很近很近,一道代表了白止離,一道代表了李星雲。
像是無聲地陪伴,像是最後的廝守。
他突然覺得也挺好的。
“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張野撓了撓頭,看向李星雲說道。
“嗯。”
後者點了點頭,眯起雙眼,眼神縹緲無定。
“好的,晚輩告辭!”
張野笑了笑,轉身辭別了這位一顆女人心堪比海底針的蜀山長老。
門外,是恭候多時的林九紅衣。
“怎麼在裡面呆了那麼久,你們到底幹啥了?”
張野前腳剛從大殿走出來,醋意滿滿的紅衣就撅着嘴巴堵了上來。
小丫頭眼睛尖,一眼就望到了張野額頭上那點血紅色的眉心痣。於是原本還嬌俏的一張臉一下子涼了半截,“這什麼呀?”
她語意不善的問。
“先別問。這邊的生意解決了,後邊還有一樁等着咱呢。”
張野隱晦地一笑,先穩住了兩人,隨後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張褶皺的字條——這是衆人散場之時,清河掌門趁無人注意,親手塞給他的東西。
“什麼東西?”
老酒鬼一皺眉。
“利益。”
張野淡淡一笑,說出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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