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是一個提醒,”樑警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留心B組的組長,開明。”
“哦?”
說到這裡,張野的神色很自然地變了。
“爲什麼?”他笑了笑,看起來有些意味深長。
“沒有爲什麼,言盡於此,更多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琢磨。”樑警司也冷笑了兩聲,像是爲了附和張野的表情。
“大哥,你凡事總得給我個提示吧……你這樣沒頭沒尾的說一句話,我猜都不好猜啊……這是讓我往哪個方向琢磨啊……”張野嚥了口唾沫,深感無力地看了看樑警司。
“我提示的還不夠明顯嗎?這個人的來頭,恐怕不簡單。”樑警司看着他,目光沉靜的如同一汪深潭。
“怎麼個不簡單法?”
張野繼續苦笑,心說廢話,老子也能看出來他不簡單,到底怎麼不簡單你倒是說啊,說來說去光顧着跟我講廢話弄玄虛。
“B組名義上不歸我管轄,但作爲基地的最高權限持有人之一,我可以在檔案室中查到每一名成員的身份背景、歷史檔案,但這些檔案資料中,不包括那個開明。”樑警司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一點有實際價值的東西來,“意思是,他是無背景、無來歷,甚至在檔案中不予記載的‘特殊人士’,彷彿生來就是B組的組長,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開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深究過,但據我所知,這還是個舊時出家時的法號。”
“沒有檔案,可能性有三:”張野玩味的笑了兩聲,自顧自地說道:“第一,‘開明’這個身份是假的,只是杜撰出來掩人耳目的名號;第二,他的來歷被更高權限的人所隱瞞;第三他自己就是比您更高權限的存在,你之所以查不到,是因爲憑您在這座基地的權限級別,不足以查探他的相關信息。”
“對極了,你的腦筋轉得很靈活。”樑警司點了點頭,“其次,今天的會議談話中,我注意到了季峰上將的語氣。也許只是我多心——但我清楚記得他告訴我,‘我之所以會在決策中畏首畏尾,是因爲我根本就不瞭解我所掌握的是一支怎樣的力量’。”
“嘖嘖……不管有心無心,這句話背後透露出來的東西都十分耐人尋味啊。”張野摸着下巴點了點頭。
怎樣的力量?
區區A、B兩組,能有多恐怖的力量?
他的底氣來源於何處,B組的真實戰力又達到了何種程度?
張野眯起了雙眼,他開始漸漸有些明白了樑警司寢食難安的源泉。
這座基地裡當真是存在着太多的秘密,而最可怕的地方莫過於,身爲最高負責人的他,對這些東西都是一無所知。
這就像是一個被人扶植上位的傀儡皇帝,每天都有人告訴自己這天下是自己的東西,然而自己的每一項指令,卻根本不會有人把它當回事兒。
“之前我問了馬向南一個問題。”樑警司苦笑着說,“我問,這次孤軍深入,B組單獨出馬勝算有多少,AB組一起出動勝算又有多少。”
“B組單獨十成,AB組一起七成。”
張野皺着眉頭,幾乎是下意識就回答了這個問題。
樑警司心頭一驚:“爲什麼你們都肯定地認爲兩組一起出動,勝算反而少了?”
“因爲單獨出動,可以毫無顧忌地釋放底牌,而和別人一起,就得瞻前顧後,藏着掖着,避免暴露真實實力。”張野回答說,“同樣,這次的任務如果是我自己的班底全盤接手,一樣是勝算十成,但帶上黃毛他們,帶上B組一起,保守估計最多七成。”
“明白了。”
樑警司點了點頭,“總之我對你說過的話你要處處留心,至於其他方面能給你的照顧,我也不會吝嗇手頭這點私權。”
“您這話說的,搞得我有一種特權階級的優越感啊~”張野呵呵一笑,“順帶一提,關於明天的任務,我有個提議。如果您能批准,那再好不過。”
“什麼提議?”樑警司問。
“讓AB兩組留守後方,遺蹟深處,由我的私人班底全盤接手。”張野手撐着桌面,沒有丁點開玩笑的意思。
“你想幹什麼?”
樑警司臉色一變,剛剛還緩和的神色,突然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第一減免傷亡,第二減免傷亡,第三減免傷亡。”
張野撂下了“三個”不像理由的理由,語氣卻是篤定如初,“前方的危險,極有可能遠超你們這些決策人員的想象。我相信無論是我還是那個開明組長,都不希望有第二隊人馬插手,時時刻刻限制着自己的發揮。想要減少傷亡紕漏,唯一的方法就是採取精英策略。將所有在未知險阻中可能成爲‘負擔’的人員全部排出,只剩下有能力孤身挑戰副本的人,一舉拿下這個任務。”
“你的動機可以讓我信服,但你有沒有考慮過其他兩位長官?”樑警司表示了不贊同,道:“在他們眼中,你,包括你的A組,本質上都是不服管、甚至脫離於基地的存在。沒有人敢保證你們進到遺蹟深處以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一定會懷疑你執意單獨出動,目的是爲了謀一己私利。他們不會放心你這半個外人,B組作爲季峰上將的心腹,一起出任務的原因不只是增加戰力,還有對你們A組的監督。”
“雖然我知道您說的都是實情,但就這麼告訴我,您也太直白了吧?”張野哭笑不得,“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所以我打算做出妥協:B組中,可以派出一名確保不會成爲累贅的人跟在我們身後。以完成對我們行動的全程監督。”
“嗯……”樑警司稍加沉思了片刻,“那麼這個人基本上就已經定死了,一定會是那個開明。”
張野笑了笑,不予置否。
“這樣看來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以季峰上將對他那個心腹的自信,他一定不會有什麼意見。”樑警司點了點頭,終於肯定了張野的提議。“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
“……”張野翻了個白眼,“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減少傷亡。”
“呵呵,你覺得我不瞭解你是哪種人?”樑警司冷笑了兩聲,眯着眼睛從遠處打量起了張野。
“哦?我是哪種人?”張野無辜的笑了兩聲。
“商人,無利不起早的商人。”樑警司搖了搖頭,看着他的眼神顯得無比露骨而又毒辣,“你的辦事宗旨只有一個,那就是有利可圖。如果從一件事情中無法獲利甚至吃力不討好,你張野打死也不會趟這趟渾水。但換句話來說,你作爲商人,卻又不是個奸商。在你的身上起碼還有一樣最值得讓人深交的東西,那就是商譽。只要是等價交換,承諾過的東西你就不會反悔,這也是你這種人區別於‘小人’最可愛的地方,和你做交易,從來都是雙方共贏。”
“不有一個地方您說錯了。”張野微笑着搖了搖頭,“和我做交易的人,虧本虧到姥姥家的不計其數。我以誠待人,但也要看對方是不是以誠待我。大家公平交易,最後自然是樂呵呵的合作共贏。但如果有人指望從我這邊多賺點什麼東西、多貪一點便宜……那麼抱歉,多貪一兩,猶可身退,多貪一斤,血本無歸。”
“有你這句話,我覺得我當初沒有做錯決定。”樑警司擠了擠眼睛,“不願意說那就拉倒,我猜也能猜到皮毛。這座遺蹟本身就是令人眼紅的寶藏,上頭的人想據爲己有,你張野未必不想分一杯羹。但我提醒你,不要忘了在你手中那些貪心者最後的下場,他們會血本無歸不只因爲打交道的人是你,另一方面,貪心者,終有一輸。”
“謹記警司教誨。”
張野呵呵一笑,衝着樑警司很真誠的點了點頭。
“不過我很好奇,”說着說着樑警司又看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怕你做了什麼事情被同行的開明組長打小報告?”
“不用擔心,我做事自然有我的考量,且不說不一定會幹那些中飽私囊的事,就算幹,前提也是無損於自身。”張野笑笑,心說你真以爲那個開明組長會是季峰上將的心腹?
如果是心腹,影城陰陽魚的事情他就不會知情不告,把這件事情留到我來捅破。
“你心裡有數就成。”
樑警司點了點頭,在這件事情,沒再多說什麼。
隔天一早,在命令下達以前,基地三人的單獨會議上,是樑警司列出的一條全新提議:放棄基地戰力出動的決策,將這次的任務一半外包。
至於外包給誰——名義上是A組組長的特邀人員,說的不好聽,也就是他張野一個人的“私人班底”。
“簡直荒唐!”
聽到這個提議的季峰上將嗤之以鼻!“你以爲這是什麼地方?他帶着一幫外人直接進入基地內部,甚至一路直達我們都未曾涉足的遺蹟深處?居心何在?目的何在?我們是沒有自己的武裝嘛?要把這麼簡單的事情,委託給一個小小組長的私人班底前往?樑家仁,你的臉面,你的尊嚴,你的職操,全都被你無腦的私心給吞了是嗎?!”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讓B組的組長陪同前往,一方面補充戰力,一方面也可以約束這羣人的所作所爲。”
樑警司自知自己理虧在先,所以面對季峰上將的詰責,也只是一張厚臉皮裝沒聽到。
“我不同意!”
季峰上將把桌子一拍,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妥協。
“這麼大的事,你這個決定做得確實草率了吧?”馬向南顧問也跟着皺了皺眉頭,“這提議是張野想出來的?把他人叫過來,我要聽正當理由。”
作爲關乎大局的第三票,馬向南知道,這種時候自己必須盡到權衡局勢的義務。
樑警司的私心他可以理解,但季峰上將的顧慮也在他的考慮範圍之中。對於張野這個人他的瞭解並不多,但據傳聞,恐怕不是個清正廉明之輩。
“已經來了。”
黑色的大門突然打開,門外,是人數不多、卻浩然成軍的數人!
“反攻司令部了?”季峰上將一聲冷笑,看着門外的張野,以及他身後一羣“不三不四”的人,眼神中是最直白的輕慢與鄙夷。男的浪**的妖豔,站在他身旁的兩人極具“妖物之色”,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外頭候着。”
張野衝身旁的林九紅衣小聲說道,隨後緩緩走進了大門內側,腳越門檻半步,隨後停下問:“開會期間,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正好我有事問你。”馬向南顧問也覺得這傢伙不像話,但想到他表現得還算有禮貌,此時也只好以正事優先,“我問你,爲什麼提出這種建議?”
“爲了在完成任務的同時,儘可能避免人員傷亡。”張野笑了笑,回答得不卑不亢。“馬顧問應該很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拒絕讓AB兩組一起出動,在這種未知的環境下作戰,一加一的效率遠遠小於二,甚至小於一。所以爲了確保零傷亡、全戰功,我需要一支我能信得過的團隊,獨立完成任務。”
“好大的口氣,張先生是把這裡當成了你一個人的表演秀場。軍中無英雄!更何況是你手下的一羣外人?”季峰上將言辭如刀,“如果是考慮人員傷亡問題,我B組一隊出動即可,用不着你的人礙手礙腳,A組成員,可以全員留守!”
“我想季峰長官貌似弄錯了一個問題,”張野很淡然的笑了兩聲,“我說的是零傷亡,而B組單獨出動,不等於零傷亡。”
“哦?好極了。”季峰上將當真是被他懟的氣血翻涌,他本身脾氣就不好,然而上次吃的虧還歷歷在目,倘若這地方是在軍中,遇到這樣的兵,他當即就一鞭子抽下去,拿繩子捆上軍事法庭!但這裡畢竟不是他的軍營,這裡是三權分立的軍事基地。偏偏這個不服管教的組長並不屬於自己麾下,他的槍再快再狠,也沒辦法直接斃了別人的兵!“乾脆我這個位置也讓給你來做好不好?你要零傷亡?僭越得過分了吧!”
“季峰長官先冷靜,我覺得這個問題如果我說不合適,最好還是換個人來跟你詳談。”張野笑了笑,隨後眼神衝門外示意,先前的那些人中突然走出了一個,而他的身份,令在座每一個人都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