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馬面不在話下?”
張野聽到這話時心裡一動,朝老酒鬼使了一個眼色。
後者點了點頭,意思是這老鬼說話恐怕沒有誇張。
林九的實力本身已經是滅法境,如果連他都沒辦法察覺,只能說明這個藏山海的修爲已經不可測度。
冥界神官來到人界,自身實力會不可避免的打折扣,但儘管如此,憑藉其冥界神格,依然不是常人可以匹敵。牛頭馬面的本事衆人都見識過,可它居然說出“牛頭馬面我不在話下”這種話……孔夷啊孔夷,你這根大腿抱得倒是粗啊!
“後來呢?”
張野內心雖然震撼,但表面上仍舊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
庚金元祖微微一頓,像是爲了避免誤會,特地解釋道:“我們本身都不是輪迴教的人,但作爲修行千年的老妖,現任輪迴教妖首和我在百年前是有過交情的。我們被那個婁震廷一路追殺,眼看逃到這裡,原本的打算是尋求輪迴教幫助,一起解決那個傢伙——但,”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我們闖入輪迴教禁制,卻發現總壇中空無一人,宛若一座死城。”
“有意思。”
張野手摸着下巴,“也就是在你們到達之前,真正的輪迴教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婁震廷乾的?!”
李江帆皺眉。
“先聽下去。”
張野示意他不要打斷。
庚金元祖繼續道:“當時的我們也十分震驚,但情況危急,也管不了那麼多。奇怪的是,眼看着我們走入絕地,那個叫婁震廷的人反而不追了。他沒有跟隨我們深入總壇,只是叫他的人守在外界,好像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我身負重傷,憑着自己百年前的記憶找到了總壇機關室,並動用殘餘的術力,啓動了整個妖界總壇的防護機制——也就是你們看到的‘赤色天穹’。這個輪迴教傾三百年之力打造的防護陣法有沒有擋住外面那羣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迄今爲止,他們沒有闖進來。”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張野問。
“大約兩天前,我們在這地方足足守了兩天。”藏山海回答。
“兩天?怪不得。”
張野點點頭。怪不得婁震廷那晚不在醫院,直到自己一夥人發現他的秘密才匆匆殺回,原來事發時這傢伙正在帶隊阻截這兩個硬點子?
“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你們可以放心撤去這裡的防護罩了。”李江帆想了想說道。
可庚金元祖卻搖了搖頭,“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孔夷也說道:“這兩天的時間裡我們仔細探查了一下這座輪迴教總壇,我們發現,這地方或許還藏有一個大秘密。”
“讓我猜猜,和這堵牆有關?”張野挑了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堵被宣稱“通往外界”的出口。
“這是我在典藏室中發現的一本由妖界史官親筆記錄的日誌。”
藏山海看着張野,從衣服夾層中拿出了一本材質詭異的書寫長卷。
“輪迴紀321年,十月廿一。
妖首的計劃開始了。
他排線佈局,終於等來今天。子母靈嬰全部就位,只等着瞞天過海,母屍就能成功度過這入土吸地氣的關鍵時機。這是我們全部計劃的第一環——希望成功。”
“輪迴教建成於哪一年?”張野眉頭一皺。
“不用算了,321年十月廿一,時間是去年。”藏山海淡淡一笑,回答。
“十月廿一。”張野在口中重複着這個日期。
老酒鬼在他的身旁提醒道:“——龍騰妖禍。”
“十一月初一,計劃大成。
母屍成功入土。只等着屍變的那一天。
教壇上下,全員振奮。
這是我們對典獄司的勝利,也是最終大計成功的鋪路石。
三日前有妖衆上訪,稱教壇內出現詭譎人影。命執法隊細查,無果。妖首不以爲然,認爲如此關鍵時刻,不該爲這種小事勞神。
也許吧。
但我這些天記錄時分明感覺到有眼睛在背後看着我。希望只是錯覺。”
“我他媽怎麼感覺背後有點發涼啊??”
小掌櫃嚥了口唾沫,看着衆人毛骨悚然道。
“有意思……妖界總壇鬧鬼了。”
張野呵呵一笑。手中的長卷仍在繼續。
“十一月廿五,血妖的動作似乎引來了四大名山的關注。
我們的人已經盡全力在暗中配合,但這件事是否會引來後續連鎖反應,不得而知。
十一月廿八,任務基本完成。
血妖已成功送入目的地,剩下的事只等妖首的進一步安排。
總壇內已經開始有人員莫名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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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妖首一再強調這些人只是受命外出,但人員調度安排上卻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執行事項。
不滿的聲音已經在暗潮涌動。不斷有人上報總壇內出現詭譎人影,目擊者聲稱他們看見了‘眼睛’,卻又無法對事發時情況進行更清晰的描述。
妖首說他們在妖言惑衆。
我很擔心,百年大計,是否會毀於內亂。
也許妖首真的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我很恐慌,因爲作爲記錄人員,我無法站在羣衆的角度說:其實他們說的眼睛我也看到過。”
“這真的是史冊而不是某人無聊寫的恐怖小說吧!我靠這情節走向越看越覺得詭異啊!”小掌櫃又好奇又不敢往下看,整個人都因爲矛盾而顯得充滿了糾結。
“嚴格意義上說這不算史冊,這只是充滿個人感情色彩的史官個人日誌,也就是類似日記的東西。但恰恰是這樣,這份文件的可信度才更高。”庚金元祖面色凝重道,“繼續吧。後面的內容更誇張。”
“十二月廿九,歲末,整個教內的氣氛卻是說不上來的低迷。
不斷地人員消失已經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我們無數次的請求妖首徹查真相,然,妖首隻是讓我們放心。
放心放心放心!
到底要怎樣做才能真正的放心!
我很害怕……
和那些普通的妖衆一樣,每個人都害怕下一個消失的會是自己。
沒有人還會去關心百年大計,也沒有人再會關心整個教派的未來,一切的根源都是從那扇門起,那些無端多出來的眼睛!那些詭異的人影!全都是那扇門裡放出來的!”
“門?”
青衣看了看張野,“什麼門?”
張野搖了搖頭,“繼續。”
“輪迴紀322年,一月廿一。
整個總壇,一片蕭索。
失蹤人員達半數,原先妖首還會宣稱他們只是出任務,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但現在,妖首已經不會解釋了。
一月廿三。大批人員因爲恐慌退教。妖首震怒,採用血腥鎮壓。
接連三個夜晚,不斷有人外逃,不斷有人的屍體被執法隊送回。
一月廿四,妖首下令,築高牆封鎖大門。
一月廿五。來不及了。一切都太遲太遲了。門裡的東西已經跑出來了。他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每個人的身後。”
完。
“輪迴教全員失蹤的秘密好像找到了。”
張野一聲冷笑,說完這句話後自己都不由打了個冷戰。
“我們找遍了整個教壇,唯一有動工痕跡的,只有你們面前這堵牆。”
庚金元祖面無表情,就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所以你們騙我們說這裡是出口,想讓我們做實驗用的炮灰?”張野微微一笑。
“呵呵。”
孔夷笑了兩聲,被張野當面戳穿,居然一點都不感到尷尬。
“行了,這件事情,暫告一段落,很感謝兩位分享了這麼大一個秘密,但這個替死鬼,我的人是不會當的。”
張野語氣一冷,很堅定的表明了立場。
“無妨,本身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現在我們兩邊是合作關係,我們自然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諸位送死。”庚金元祖笑道。
“我說了要跟兩位合作嘛?”
張野反笑道。
這一刻,原本還看似“融洽”的氛圍突然間冷到了冰點。
兩邊左右對峙,在同樣一堵高牆下劍拔弩張。
“張真人很會說笑啊。你是聰明人,不應該不明白‘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個道理。原本可以合作雙贏的局面非要拼個你死我活,我不相信這種事情你這個大智者會想不通。”
藏山海哈哈大笑,笑歸笑,他身上那股極道強者的威壓卻從未斂輕半分。
他在宣示武力。
他在用抵在臉上的拳頭告訴這羣人:不合作,我捏死你們也不費太多力氣。
“庚金元祖也經不起逗啊哈哈哈,您老人家前不久還差點致我們於死地,現如今一點小小的玩笑都不能開,這點氣量都沒有這可不像您這種強者的作風啊!”
張野上前,哈哈大笑的同時跟他勾肩搭背。
“玩笑還是開得起的,不要開得太過分就成。”
藏山海收斂笑意,冰冷的眼神如同雪山上的鋒刀,“張小友,關於我說的合作,你考慮的如何?”
“有生意不做那不是典型的傻叉?不過做生意嘛總得談好價位,說好一起對付婁震廷,不知道藏老闆能開個什麼價啊?”
張野也笑盈盈的望着他,兩個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明面上每一句客套話,都是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開價?我的籌碼不都已經開出來了嗎?我都分享這麼多情報了,張小友這還什麼都沒幹,總不能指望乾坐着空手套白狼吧?”
藏山海說道。
想什麼都不幹空手套白狼的人是你吧?張野在心裡冷笑。
“情報嘛我這裡也不缺啊!首先要說的就是咱們可以直接出去了,因爲婁震廷他們已經回去了!”
“當真?如果他回去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藏山海面露疑色,他在想這小子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騙出去,然後借婁震廷之手再除掉自己。
“我們怎麼進來的不方便多說。但我用性命擔保,他此時絕不在防護陣外圍!”
庚金元祖頓了一下,隨後與身旁的孔夷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小子已經知道了這扇門背後有危險,指望騙他捅這個馬蜂窩已經不現實了。與其兩夥人困在這地方乾瞪眼,撤除防護陣走出外界只是遲早的事情。
“撤除防護陣可以,但你們的人要先出去。”
孔夷上前,提了最後一個要求。
“這個自然,說了合作,這點誠意還是要有的。”
張野爽朗一笑,不顧身後衆人的脾氣,應下了這個要求。“那出去之後呢?”說完,他又緊跟着問道。
“出去之後,怎麼你要找婁震廷算賬不成?”
庚金元祖笑道。
“沒那本事,現在找他硬碰硬,就算加上兩位大佬,也是死路一條。我是在問二位的去向呀。你們離開這妖界總壇,又打算去哪裡?”
“我們?”
兩妖再次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後露出了一抹陰毒的笑容。
“都說了是盟友了。”藏山海勾起了嘴角。
“我們當然是跟着你們咯。”孔夷隨後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