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有點兒大。
迅速的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密密麻麻的冷汗頓時爬滿了劉駿的額頭。
龍嶺之中的蠻荒異種是出了名的難纏,面對這些盤踞山中的地頭蛇,別說是他這樣初出茅廬的武道小白,即便是自己隨行的貼身護衛雨亦奇來了照樣不敢保證全身而退!可憐大白蛇一路把自己帶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嶺,卻忘了事成之後再送自己原路返回。這算得哪門子拜師學藝?七十二拜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套流程,結果什麼名堂都沒闖出來,下山的路上給人家洪水猛獸祭了五臟廟!
冤!這是真的冤!
上輩子爲山九仞功虧一簣,一本院校的門檻前來了個突然猝死,這輩子混得更慘,求神拜佛趕上了穿越,結果剛出新手村就碰上了野外BOSS!
冷汗狂流之際,劉大少爺一邊朝藏劍洞天所在的方向小心地挪動着步子,一邊儘可能壓抑着內心的恐懼,不讓自己在危險面前喪失冷靜,給對方一擊必殺的機會。
氣武一重的凡人加上賣相不錯的鐵劍,唯一掌握的武技是系統評價一星的虎鶴雙形拳。綜合盤算了一下,他覺得只要對面來的不是食草動物,自己生還的機率就是零。
那一瞬間閃過他腦海中的東西很多。譬如有沒有可能身前樹叢後的那一道目光並非來自某隻強大的異獸,而是一個自小在山林中長大的俏皮女孩。
玄幻小說以及yy漫畫中最常用的都是這種套路,一身痞氣的男主野外巧遇了溪水中沐浴的神仙姐姐。
但這種情況真實發生的概率用腳趾頭都能想出個大概。
這個地方是龍嶺,千年以來盛產的從來都是危險與禁忌,沒聽說過哪個擅自越界的傻小子不僅活着回到山外,身邊還牽了一個出塵絕豔不食煙火的傻姑娘!
就這樣,在錯亂的思想滿世界跑火車開腦洞中,形似石雕的劉駿一直站在原地,與對面樹叢中的那道目光僵持了好久。
如果不是對方出於無聊發出的一陣叫聲,也許這廝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構思完一整本《野外遇險套路集錦》。
他聽見了驢叫。
很粗獷很狂放的一聲驢叫。
聲音之大,直令他回想起了前世只發生在考生午睡時段的道路施工。
撥開了茂密的樹叢,這頭在劉大少爺的想象中已經張牙舞爪磨牙吮血的洪荒巨獸終於露出了它的廬山真面目。淡漠而拉風的表情,穩健而有力的四肢,隨風擺動放蕩不羈的尾鞭,以及嘲諷技能點滿的特殊叫聲。
劉大少爺呆站在原地,略微僵硬的面部表情在冷風中抽搐了很久。
這個玩笑開得有些過癮。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這樣含沙射影的特殊環境下,褲子都快嚇溼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丟人,因爲換一個人站在和他一樣的處境,同樣也不可能想到樹叢後那道虎視眈眈的冷峻目光會是來自於一頭野驢。
他單純的只是覺得自己被這頭吊兒郎當的畜生給嘲諷了。
不僅僅是因爲對方天生的嗓音,更是自始至終這頭畜生臉上那種淡漠一切的憂鬱神情。人家大白蛇衝他橫眉冷對他認了,憑什麼一頭藉着龍嶺的赫赫兇名嚇了自己一通的野驢也這麼逞兇裝逼?
這樣想着,提起手中的劍,他就朝面前的畜生撲了過去。前世的他百無一用是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別說鬥驢,殺雞都不敢,但是這輩子的他已經脫胎換骨成爲了一名標標準準的武者,雖然渾身上下唯一的一點解數也只有個形意拳殘篇,但氣武一重的練家子,怎麼着也沒道理幹不翻華夏傳統文化中以“蠢笨”形象而聞名的毛驢不是?
但是抱着地球上的小農意識去揣度異界發生的一切,從這個思維慣性發揮作用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位偷渡而來的異時空旅行者在面對自己的第一個敵人時會不可避免的狠狠吃虧。
這頭突然闖出的驢駒不僅外表上做到了狂霸酷炫拽,“境界”同樣不是一般的高。
看到劉大少爺氣勢洶洶的殺來,這位爺居然不慌不忙的吼叫了一聲,隨即瀟灑轉身,一對強勁有力的後蹄猛地踢上了劉駿未穿防甲的前胸!
千真萬確,在對方轉身踢腿的那一瞬間,來不及收勢的劉駿分明看到了這頭畜生嘴角的冷笑!
這一腳踢得足夠帶勁兒,除了錦衣華服上一對烏黑的驢蹄印,自小沒受過委屈的劉家二少爺第一次在一頭畜生的手下飛出去了三米遠。
劉駿炸毛了。
他覺得今天不幹死這頭驢,自己這一世英名怕是就算毀了。
所有的武技,只要學習成功後,系統都會贈送默認的初始等級一,剩下的精進部分,則需要人物自行去鑽研磨練。
瞄準了十步外的畜生,劉駿卯足了勁兒,擼起袖管後就使出了虎鶴雙形拳之中“鶴展翅”與“虎掏心”。
看着突然間飛撲而至的身影,淡定自若的野驢不慌不忙,擡起後腿又是一招故技重施。吃過一次虧的劉駿自然不可能再往人家黑乎乎的蹄子上撞,停在半空中的身影剛看見對方擡腿的趨勢,立刻就側身落地,來了個“翅拐手刀”,一掌劈在了驢駒的腿根內側!
這一擊在他看來是頗爲滿意的。不僅避開了對方的凌厲攻勢,而且利用身法的優勢,攻其不備,以退爲進!
自詡武道上有所頓悟的他沒能來得及爲自己的天分沾沾自喜,瞬息萬變的戰局並沒給他機會喘息。
人最有力的部位在於臂膀,而驢則莫過於後腿。一腳踢了個空並不意味黔驢技窮,在劉公子不痛不癢的“翅拐刀”下,受驚的野驢突然轉身,一對前蹄好死不死不偏不倚地踩上了他平生最引以爲傲的臉!
此仇不共戴天。
當看到視野中突然出現並不斷放大的那一對鐵足之時,這是閃過劉駿腦海中的唯一念頭。
驢怒了,他也怒了。
這對荒野中有緣相會的冤家彼此對視了一眼,一個帶着滿臉的憂鬱與不屑,兼具口中嘲諷技能點滿的叫聲,一個頂着兩頰猶帶泥沙的黑蹄印,握緊的雙拳青筋暴起。
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畫面美得難以直視的纏鬥,荒郊野外的人獸苦戰。
……
劉駿沒能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能和自己打得難分難解的一生之敵,更沒有料到他的第一門武技——虎鶴雙形拳的小成境界,會在一頭畜生的幫助下完成。
夕陽西下,在溪水中照了照自己鼻青臉腫俊美不再的面龐,劉駿淡定的托起一捧清水抹了把臉。
不遠處的樹下還是那頭冷笑依舊的野驢,它的身上沒見什麼傷,不過作爲它勢均力敵的對手,劉大少爺自認自己已經對它的心理上產生了足以影響一生的陰影——打累了以後不走,反而一直跟在他一個陌生人的身後,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也許是出於安慰,也許是另一個層面的擡高自己,劉駿本能地覺得這廝一定不是普通的野驢。
說不定是某個披着驢皮的強大存在,只是不喜歡太招搖,所以把自己僞裝成了最不起眼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越發認定了自己的猜想。
讓他承認自己的戰鬥力只等於一頭市面上給人拉車推磨的禽獸,這點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痛快。找個理由迴避現實往往是給自己一個臺階,直面慘淡的人生這點真的只能用來形容真正的猛士。
好在一個下午的戰鬥不算毫無收穫,虎鶴雙形拳已有小成。藉着落日的粼粼波光,赤足下水的劉駿憑着“鶴擒龍”的手法在龍嶺山中的小溪裡撈出了一條又一條可供飽腹的晚餐。
山外的棧道暫時還去不得,自己的屍首沒有找到,殺人滅口的江家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急着趕回去,一旦跟負責清理戰場毀屍滅跡的江家餘黨碰上,修爲清零從頭再來的自己絕對是死路一條。
還是拖幾天的好,等風頭過去,自己再慢悠悠地沿棧道出山。
看着篝火中漸漸散發出香味的烤魚,滿腹心思的劉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驢兄,明天陪我走一趟,我帶你出山好吧?”他突然擡起頭看了看篝火旁一臉憂鬱的畜生,兩人也算不打不相識,練了這麼久,這傢伙倒真像是要賴着自己不走了。
不過無妨,正好漫漫山路,如果沒個腳力,真靠雙腳走出去也是個不小的工程。留這傢伙在身邊就當是收了個坐騎,有趣的是人家小說主角進山是撈了個大美女回家,自己這兒夠拽,許諾帶頭畜生出山。
後者看了他一眼,二話沒說先一口咬掉了他棍子上火候剛好的烤魚。嘴裡一通大嚼之後,神情淡漠的驢老爺淡定的點了點頭,儼然是一幅收了好處以後答應幫別人辦事的架勢!
這個舉措當真是嚇了劉駿一大跳,任他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這異界的驢居然會是肉食動物!
“開……開什麼玩笑……”他張大了嘴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任其搜索記憶,也不記得土生土長的劉家二公子劉駿生啥時候見過不吃草料反吃魚的驢駒,能做畜生做得這麼另類,這傢伙怕是真的三千世界獨此一家。
看他這副樣子,嘴裡還在咀嚼的驢老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種表情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翻譯一下就是: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吃飯啊鄉巴佬!
劉駿嚥了口唾沫,和這傢伙面面相覷,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有點意思。他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臂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另一邊手法熟稔的拿起手中的棍子又串好了一條魚。
這傢伙果然不簡單啊。
在如同見了鬼的凝重表情中,劉家二公子點了點頭,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