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賓提了包,兩人從車上下來。雨雖然沒先前那麼大了,但也足夠把人給淋成落湯雞,電光在頭頂閃閃爍爍,映的這村裡的住房忽明忽暗的,轟鳴的雷聲,震的路面都在顫抖…去那人家的路上,我不斷回想着師父在電話裡教我的方法,心裡有些沒底。冉族的遠古巫術,帶有邪術的成分,師父以它印證奇門,所研究出的這種救小九的方法,也帶有三分邪氣。師父跟我說,這種方法,叫做以邪誅邪,說白了就是,把一個將死的活人弄死,救另一個將死的活人…
“冷,冷哥,到了…”
朱賓碰了我一下,我擡眼一看,來到這人家門口了,伸手推了推,門紋絲不動。我朝朱賓看了一眼。
“冷哥,需要我做——啥?”
“等下我再安排,進這人家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你——你說。”
我擡頭看了看,指了指天空,“你對着雷神發誓,今晚的經歷,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見我說的鄭重,朱賓先是愣了愣,然後按照我說的,指天立了個誓。
“好,別怪我沒提醒你啊,要是說出去,哪天你出門被雷給劈了,可不關我的事。”
“絕——絕對不敢…”
“行了,跟我來吧。”
兩人繞到這院子的後牆,我擡頭打量了一眼牆頭,不是很高,抹了把頭上的雨水,退後幾步,一個助跑便躥了上去。朱賓把包扔給我,我從包裡取出繩子,順下去,將他拉了上來。蹲在牆頭,朝那人住的屋子看去,昏昏白白的燈光從窗口透出來…
“下去。”我揮了下手,低聲說。
貼着牆壁滑下來,兩個人躡手躡腳朝那人屋子走去。
“冷哥,你咋知道這人今晚會,會死?”朱賓小聲問。
我沒搭理他,只是往前走,來到那屋子的窗口,隔着玻璃朝裡看去,昏暗的牀頭燈照射下,那人一動不動躺在牀上。掃向整個屋子,並無別人,原本我還以爲,這人就快死了,他的父母會徹夜守着他,免不了有一番麻煩,眼下就好辦了。來到門口,我朝其它屋子看了看,沒有燈光,也聽不到什麼動靜,於是便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朱賓進來以後,我示意他把門帶住,一步步來到牀頭,將牀上這人從頭看到腳,低聲道,“老兄,對不住了,原本你還有三天可以活,但爲了救人,今晚我要送你上路…”
朱賓臉都白了,差點摔倒,“冷哥你…”
我橫了他一眼,嚇得他把話縮了回去。從包裡面摸出三根香點燃,我插在牀頭,隨手關掉了牀頭燈。‘嚓’一道閃電從窗外劃了過去,雷鳴震的牀上這人動了一下。
雷聲過後,我衝朱賓道,到牀那邊去,幫我把這人扶坐起來…
這人跟那小九差不多,已經瘦的皮包骨頭了,雖然很輕,可他的腰就像僵硬了一樣,我們兩個費了好大勁纔將他扶起來,他的腰部‘咯叭’一聲輕響,就像肌腱斷裂那種聲音,隨後,他的嘴裡‘嘟嚕’吐出一團臭烘烘的東西…我捂了捂鼻子,摸到枕頭墊在他身後,令他得以靠在牀頭。
“可以了,過來吧。”
朱賓過來以後,我從包裡摸出酒精燈點燃,小心翼翼的放在這人身旁。火苗兒藍幽幽的,映的這人的臉相當可怕,下巴上全是穢物。我看了看朱賓,只見他一腦門兒都是汗。
“去門口看看,看外面有沒動靜。”
“啊?”
我搖搖頭,“算了,我去吧。”
過去看了看,不見有動靜,我拉上窗簾,把門插住,屋子裡十分安靜,充斥着一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我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掐指推算出這個時間點地盤‘己’的落宮,之前曾經說過,在奇門之中,‘己’爲陰土,地戶,‘己’落宮位爲地戶位,人一旦死去,亡魂脫離身體,會由地戶方位出去…
我從包裡拿出一把刻有七星的墨尺交給朱賓,指定一個位置,命他兩腳呈‘丁’字站在那裡,封住‘地戶’。
“站穩了?”
“嗯…”
“你聽着,等下不管看到什麼,你都站在這裡不要動。”
“如果動——動了呢?”
“一動陽氣就會外泄,可能會被鬼上身…”
朱賓張大嘴巴,我不再理他,取出七根蠟燭點燃,掐指推算出生門落宮,從生門位起始,將一根根蠟燭放在地上,每根蠟燭壓一道符,擺了個七星出來,‘勺柄’對着生門,‘勺鬥’則正衝着牀上那人。等一下,我將施法將這人剩餘的陽壽引入七星燈陣的‘勺鬥’,然後通過‘勺柄’,從生門散出去…
我是頭一次施這種法,跟殺人沒什麼區別,心裡面很緊張。抹了抹手心的汗水,我朝牀上這人看了一眼,取出黃紙,用硃砂筆將他的生辰八字寫在正面,然後,我把今晚此刻這個時間,換算成干支,寫在背面,走過去,用銀針在這人手指上刺了一下,分別擠了一滴血在黃紙的正反兩面。回到七星燈陣跟前,我彎下腰,將黃紙往第一根蠟燭上一湊,立馬燃了起來,我便迅速移向第二根蠟燭,當移到最後一根蠟燭時,黃紙已經燒的差不多了。
鬆開手起身以後,我抽出七星劍,來到牀邊,盯着這人看了大約有一分鐘,我提了口氣在胸口,劍尖指天,左手拇指和其餘四指循環對掐,默唸口訣…如果是普通正常人,用這種方法是沒法令對方死的,眼前這人已經油盡燈枯了,就剩口氣還在那裡吊着,只要用強陽氣一衝,就會把他那口氣給衝散…
念着念着,我猛的擡起左手,一口咬破指尖,調動全部的意念,朝那人一指,‘轟隆’一聲雷鳴,牀頭那盞小燈滅了,我迅速把身子一側,只見那七根蠟燭的火苗兒就像被風給吹了一下,同時傾斜向生門方位…
“冷,冷哥!”
我吃了一驚,突然感覺到身後不大對勁,急忙一回頭,只見那人居然睜開了眼睛,正直勾勾盯着我看…
我後腦勺一麻,怎麼回事?燈都滅了,這人怎麼卻醒了?!…緊接着我便明白了,這是人死之前的迴光返照…
“站着別動!”
我低喝一聲,兩眼死死盯着這人,只見他表情十分古怪,似笑非笑那種,感覺很詭異,糊滿眼屎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我後背就像被人澆了盆冷水,冰涼冰涼的…終於,這人臉上那種‘恐怖’笑容消失了,目光開始渙散,眼睛一點點閉了起來,最後脖子往旁邊一歪,喉嚨裡發出‘隔’的一聲響,血順着嘴角流了出來…
突然,‘豁咔’一道電光從窗外閃過,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電光映出一個立着的人影在這人身後的牆上…這人的魂出來了!
“千萬別動!”我衝朱賓道。
這時候,我感覺到有一種陰性氣場,迅速的朝着朱賓那方位而去。我急忙撲向包,抓出裡面的一隻小罐子,揭下罐口的符紙,對準朱賓那位置,逆念玉女反閉訣,片刻,我感覺有東西朝我這而來,鑽進了罐子裡,把符紙往上一蓋,我朝地上一蹲,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沒事了…”
聽我這樣一說,朱賓癱坐在地。喘息了一陣,我打開牀頭燈,把蠟燭收了,小心翼翼的,將先前那張黃紙燃燒的紙灰,從地上收集了起來…
和朱賓兩個將牀上這人放平以後,我對着他拜了幾拜,拔了他一根頭髮下來,用符紙包了,放進口袋,將現場打掃的看不出任何異狀,我拿了東西,和朱賓兩個走了出來。剛翻上牆頭,我就聽到‘滴滴’的鬧鐘聲,隨後,距我們不遠的一間偏屋裡的燈亮了起來…看樣子,這人的父母調了鬧鐘,每隔一段時間就起來,過去看看他…
兩個人不敢停留,像做賊一往溜下牆,一路急行回到車裡,發動車,風馳電掣的回到了朱賓他們那大宅院子。
“冷哥,是不是可以救小,小九了?”朱賓問。
“暫時救不了,要三天以後…”
進到屋裡,我命朱賓取來一隻大碗,滿滿倒了一碗水,將頭髮和符紙一起燒掉,連同那些紙灰,一併放入碗中,攪拌幾下,用另一隻碗扣了起來。
看了看時間,我說道,“從今天起,每天中午十二點,喂小九喝一次這碗裡的水,分三次,也就是三天,把它喝完,記住了麼?”
“記住了,那這,這個呢?”朱賓指指我手上的罐子。
“這個…”我想了想,“就養在你們這裡吧,幫我騰出間屋子…”
這人如果三天以後死的話,就是生病死的,屬於命由天定,雖然由於病痛,死後亡魂帶有怨氣,但不會很重。可是,我提前三天就讓他死了,他由原本的病死,變成了橫死,還是‘被殺’,如此一來,他的亡魂怨氣就會極重…眼下我要做的,是進一步加重他的怨氣,到時候,依靠他的怨氣,來驅走小九的‘邪氣’…先前說了,這種方法本身就有點邪門兒,所以,叫做以邪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