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秋日的陽光射的人睜不開眼睛,照射在裸露的皮膚上,如灼燒一般火辣辣的,若非秋風漸涼,吹散這灼熱的光線,怕是無人敢出現在太陽下了吧。
黃河之上,河水在陽光下反射出金黃一片,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將金光遮擋,令下方的河水瞬間黯淡無光,死氣沉沉。
黃河邊,一行流民正在準備午餐,他們吃的,大多數是就地取材,有魚兒,有野菜,還有半鍋煮成糊狀的玉米糊。
正在他們急切的準備開吃時,突然,其中一人震驚的指着黃河道:“快看啊!”
四周十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射過去,一瞬間,剛剛入口的食物,便“嘩啦嘩啦”的從嘴巴里流出。
“不好了,快跑啊,軍隊殺來了!”
也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頓時,三個土竈附近的人,也不管來之不易的食物了,散開腳丫子便一鬨而散。
對於這些小民難民而言,剛纔所見的,簡直就是煌煌天威,神兵降臨,有怎敢留在岸邊觀摩啊。
三千戰船,霸佔河道,路經之處,無論是人是畜,紛紛退讓,顫慄不停。
爲首的戰船之上,莫鵬驚冷視前方,耳邊聽着副將的彙報,心裡盤算終於敲定,開口道:“吩咐下去,全軍準備,在洛陽登岸。”
“將軍有令,全軍就備,洛陽登岸……”宛如在深谷吶喊,迴音無限,船船盪漾。
……
……
皇宮東宮,沈玉嘉走到一處小院裡,便看到趙穆拿着一袋水,遞給了正在狼吞虎嚥的莘瑤琴面前。
莘瑤琴躲過水囊,毫無淑女範的連灌下數口,便要繼續應付桌面的乾糧,可是當她有所察覺時,擡頭一看,不由小臉一紅。
“沒人和你搶,吃快了吃多了要傷胃,注意點。”沈玉嘉提醒莘瑤琴幾句,便朝着趙穆招招手。
“大人何事?”趙穆隨着沈玉嘉來到了院外後,恭敬問道。
“魯盛這傢伙沒腦子,指望不得,我準備帶領武飛虎出城看看情況,宮內的事請便交給你了,一定要先一步找到芷綺。”
“大人放心吧,我定會找到夫人。”
沈玉嘉拍了拍趙穆的肩膀,這才轉身離去。
“沈大人呢?”看到只有趙穆一個人進入院裡,恢復了淑女範的莘瑤琴吞下口中乾糧後問道。
“大人有事離開了,瑤琴姑娘吃飽了便出宮吧,趁着現在軍中在部署,我可以送你離開。”趙穆開口道。
“那多謝趙大哥了。”莘瑤琴說吧,也不繼續吃了,拿起水囊和乾糧,便走到趙穆身前道:“走吧,這裡瑤琴一刻也不想待了。”
趙穆點點頭,帶着莘瑤琴一路向着宮外走去。
路上,不少西齊將士都發現了趙穆帶着一個女子,瞧見這個女人的容貌後,心裡頓時癢癢起來,但是稍微一打聽後,便知道只能讓心裡繼續癢癢了,這男人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貨色,卻是大駙馬的護衛,而那女子,十有八九也是大駙馬的女人了!
“這行軍打仗,居然還帶着女人享用,這駙馬爺可真是紈絝到家了啊!”一些將士心裡酸溜溜的想到。
對於這些人的羨慕嫉妒恨,趙穆神色如常,而莘瑤琴也是見怪不怪,兩人一直走到了宮外,趙穆才問道:“瑤琴姑娘是要去董老爺那裡呢,還是……”
莘瑤琴想了想,便點頭道:“去董老爺家吧。”
“嗯,姑娘稍等。”
趙穆命人拉來一輛馬車,這才駕車帶着莘瑤琴離開。
而這另一頭,沈玉嘉已經騎馬來到了洛陽東門,此刻武飛虎正在和徐雷談論戰事的情況,兩人見到沈玉嘉後,立即起身抱拳道:“參見大駙馬。”
“無須多禮。”
沈玉嘉說着,便看着武飛虎道:“可有跟許高才有聯繫?”
“前段時間還有,可是汴梁被趙家佔領後,河道被封,消息難以通過來。”武飛虎搖頭道。
沈玉嘉眉梢一挑,自語道:“看來,有必要去黃河看看情況了。”
“去黃河,爲何?”武飛虎好奇道。
“尹天左的舊部在河東郡,他們要想過來幫助尹天左,便只能走水路!”沈玉嘉解釋道。
“那三門峽不可能不知道吧,若他們出動,三門峽必然有人過來稟報啊!”武飛虎不是有異議,而是純屬好奇。
沈玉嘉其實也不知道,但是楚苓君既然如此敢確定,他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在楚苓君看來,三門峽固然能抵擋河東軍,但是因爲顏芷綺和顏程兵分兩路後,留守三門峽的兵馬不多,故此探查力量也就弱了,而許高才所在的河內,沿河船隻不是被趙家堡奪走了,便是毀掉了,否則許高才只需跟着趙家下來,那裡還有趙傢什麼事啊,如此也可以肯定,河東軍只要走水路,許高才是無可奈何,只有目送他們離開了。
而現在,尹天左從攻到守,從守被困,卻一直沒有想辦法突破,顯然是有足夠的信心,相信他只要等等,這場戰事便會出現轉機了!
而這真正的轉機,在楚苓君看來,除了河東軍還能有誰?
到了現在,尹天左的底牌快出完了,若是楚苓君還猜不出來,就算沈玉嘉不說她浪得虛名,她也會一頭撞死算了。
把楚苓君的猜測告知武飛虎後,武飛虎震驚許久,緊鎖眉頭道:“若是如此,可真不好辦了,河東軍本有十萬,尹天左率領三萬渡河,剩下的七萬在與許高才幾番較量後,至少還有五萬之上,若是他們突然殺出,恐怕這場仗真要輸了!”
“而且時隔一年,尹天左在河東的舊部即便輸給許將軍幾次,也在這段時間裡召集了不少,倘若他們傾巢而出,我軍這一仗必敗無疑!”徐雷一臉擔憂道。
“大駙馬,要如何做你下令吧。”武飛虎看着沈玉嘉道。
沈玉嘉沉思片刻,道:“先去黃河看看情況。”
“是!”
武飛虎很快便召集了一千黑騎,與沈玉嘉浩浩蕩蕩的向着黃河奔去。
當衆人來到黃河邊,已經到了下午,夕陽把黃河照耀的宛如一條金龍匍匐在大地上,令人心畏。
“大駙馬,河道平靜,似乎河東軍沒有趕來啊。”武飛虎扭頭看了西邊的河道一眼。
“嗯,或許還沒到吧。”沈玉嘉也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河灘愣愣發呆。
武飛虎沒有打攪沈玉嘉,吩咐將士散佈四周,收集情報。
八月黃河,已經步入乾旱季節,河水漸退,河灘上佈滿了龜裂的土塊,密密麻麻望不到邊。
沈玉嘉靜靜的看了很久,幾乎都要步入黃昏了,他才收回目光,正待他要說些什麼時,突然,一名黑甲兵來到他們跟前,單膝下跪道:“回稟武將軍,大駙馬,西邊河道出現黑影!”
兩人聞言都是一驚,同時扭頭望去,果然,河道的盡頭在夕陽下金光閃閃,而在金光中,突然出現一條黑線,黑線速度似乎很慢,但卻如一張即將開啓的巨口,一步步吞噬而來,它們霸佔河道,橫行而過,黑線越來越粗,越來越高,最後纔出現十艘平行的巨大戰船輪廓。
“楚苓君算的夠準的啊,果真來了!”
沈玉嘉這次是徹底的匍匐在楚苓君的石榴裙下了,當然不要會錯意了,他對太聰明的女人不感興趣!也可以說,他怕對付不了太聰明的女人!
沈玉嘉見對方殺到,怎敢硬碰啊,立即朝着武飛虎問道:“武將軍,可知洛陽北門由誰把守?兵馬多少?”
“北門!北門還在敵軍手中,不過徐雷跟我說過,北門防守薄弱,只有兩千人左右,而因爲沒有大用處,所以暫時沒人攻打。”武飛虎解釋道。
沈玉嘉繼續問了一些洛陽東北城區的情況,得知現在西齊和尹軍的部署後,眉梢一動笑道:“黃河水位下降,河灘廣闊,不易防守,看來我們只有先奪下北門了!”
“可是我們人數不多,要奪下北門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啊!”武飛虎雖然信任沈玉嘉,但也不會傻到以卵擊石,尹軍可不是趙軍啊,戰力不弱於他的將士,而且在人數多達一倍的情況下,這要打上去,不是送死是什麼?
“放心,有人會幫我們打的!”
沈玉嘉說着,便在武飛虎疑惑的目光中,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武飛虎不由瞪大眼睛,一臉驚愕道:“這也行?”
“爲何不行?”
“啊這……”武飛虎呆愣片刻,旋即苦笑一聲,道:“一切聽大駙馬的安排!”
“時間不多了,還是快行動吧。”
沈玉嘉說罷,一千黑騎風風火火的朝着洛陽北門衝去。
洛陽北門距離黃河沒多遠,但走起來也挺費時間的,正所謂望山跑死馬,那黃河西出的黑影,直到現在也沒行駛過來,而沈玉嘉他們已經開始準備。
“大駙馬,雖然不知道你的計策還行不行,不過既然不用損傷將士,我自然樂意配合。”武飛虎在沈玉嘉身邊笑道。
“行於不行,試過便知,即便不行,拖延敵軍一兩個時辰還是能做到的!”
沈玉嘉說完,便下令道:“出擊!”
“殺……!”